七月的東京城就像火爐一樣,烈炙烤著大地。
地表熱氣騰騰,空氣都好像被扭曲了。
一隊人馬走在東京城的街緩慢行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萬俟卨人(oqixiè),這個人是秦檜的心腹,監察院員外郎。
這一次他有一個任務,帶著監察院的憲兵,將嶽飛等人押送到西北。
在正統的曆史上,這貨是秦檜的爪牙,就是那種在武俠劇裡,大俠們爭先恐後想刺殺的角。
這個人行事是極度冇有節的,看皇帝的臉,看秦檜的臉。
就是那種最卑鄙,最無恥,最特麼不要臉的事,都是他乾了的。
這一次,秦檜讓他親自押送嶽飛,不知道又有多人在背後詛咒他喝水被噎死。
這隊人馬才走了一小段距離,街兩邊,便出現了一些百姓,他們是來給嶽飛送行的。
“狗!不得好死!”
人群中,有人大罵了一聲,然後瞬間點燃了人們的緒。
“狗,你不得好死!”
“你陷害我大宋的棟梁,不怕遭天譴嗎!”
有人哭著喊著:“臣秦檜害誤我大宋!”
“秦檜和萬俟卨都不得好死!”
“……”
萬俟卨看到周圍這些罵自己的人,非常惱怒,但他不敢來。
他知道,自己要是敢在這裡抓人報複,被告發後,皇帝會弄死自己的。
所以,他隻能任由周圍的人罵。
“你們這些無知的平民,嶽飛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你們還為他喊冤,被騙了都不知道!”
有幾個年輕人在一邊嘲笑起來。
“要是嶽飛真的冤枉,朝堂諸公會冇有人為他求嗎!”
“嶽飛打的仗都是假的,都是占了彆人的功勞!”
“嶽飛本就不配統領神武軍!”
“……”
“你們這麼可以這麼說嶽將軍!”
“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
“……”
聽見那些人的話,嶽飛冇有說什麼,隻是微微一笑,繼續向前走。
吳玠在人群中聽到這聲音後,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他看著那群年輕人,他們約莫十八歲的樣子,臉上有朝氣,但更多的是稚氣。
他們穿著好看的衫,著東京城的和平。
他們怎會想過,是像嶽飛這樣的人,提著刀劍,在戰場上衝殺,才換來的他們的和平?
在他們的人生裡,給彆人下評判實在太容易了,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說話是他們的權力。
但他們並不知道,那樣會寒人心。
無定河邊和洪州城外的英雄塚上,青草已經長得很高,和平與自由的風從那裡刮過,彷彿在悲傷地呼喚那些戰死沙場的將士。
若是他們知道,有人這樣說他們,說他們的統帥,忠烈祠的英魂會得到安息嗎?
等嶽飛走遠了,吳玠招呼他的幾個手下:“你們去把那幾個人揍一頓,教訓一頓即可。”
趙圓珠抱著懷中的嶽霖,和嶽雲一起,跟著押送嶽飛的隊伍走了很遠,直到走到城門口,目送自己夫君的背影消失。
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今日與君彆,不知何時能再相見?
在城頭,一個高足足八尺有餘的男子如同一支直的槍佇立著,他旁邊站著一個英姿颯爽的子。
梁紅玉道:“夫君,家這樣,不怕寒了將士們的心嗎?”
“如果一個統帥,因為另一個統帥犯了軍法被罰,而寒心,這個統帥是不合格的統帥。”
習慣了自己夫君的一本正經,梁紅玉隻是搖了搖頭,看見城外們,人群角落裡的儀福帝姬,有些不忍。
彷彿看到自己,是不是有一天,自己的夫君,也可能會犯軍法,和嶽飛一般下場?
人生啊,起落。
嶽飛從一個種地的農民,到戰場上的士兵,又迅速為軍,參戰皇帝發的好幾次戰爭,為大宋立下汗馬功勞,卻落得如此下場。
悲哉悲哉!
七月的夏蓮開得正盛,遠方的夏風從寬闊的平原上滾,推著青草和田間的麥子此起彼伏,帶著水汽和草木清香,向這邊撲來。
一大片大一片的白雲隨意舒展在藍天上,有的垂到前方的山口。
前方,古道,長亭,有一人騎著高大的駿馬馳騁而來。
他劍眉星目,麵容剛毅俊朗,著一白,以一長長白帶挽著如玉般的長髮,看起來隨意,但全上下都散發出一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氣。
他後麵跟著幾個人,都騎在馬上。
在方圓幾裡之外,所有到這邊來的路口,都被皇城司衛封死了。
萬俟卨很配合得帶著人退到遠遠的地方等候。
嶽飛一見來人,微微一怔,連忙行大禮:“臣參見陛下!”
趙桓翻下馬,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跟在嶽飛後的王貴、楊再興等人。
“都是朕的好兒郎!”
趙桓出手道:“拿酒來!”
邵章和謝大海連忙拿著酒和酒碗上前。
“陛下!”
嶽飛的聲音有些深沉。
彷彿在說,臣有罪!
他始終覺得自己愧對皇帝,皇帝對自己信任有加,又將帝姬下嫁給自己,自己卻犯了大宋軍法。
“罪臣無再見陛下!”
邵章和謝大海趕倒酒。
趙桓握著嶽飛的手道:“來日方長,朕等你回來。”
說完,他接過酒,將酒舉起來,道:“喝下這杯酒,來日一道,殺儘賊寇!”
幾人隻覺得一豪湧上心頭,將酒一飲而儘。
一切儘在不言中。
喝完酒,嶽飛道:“陛下,臣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你說。”
“不要為難劉氏。”
“好,朕答應你。”
趙桓心中道:嶽飛,看來你不僅僅打仗厲害,你還是個好男人!可惜啊!傷的都是好男人!你看朕,就從來不傷,哪個敢來傷害老子,老子就滅了他!
他口頭答應著,但那劉氏哪能活著啊。
就算他皇帝不發話,下麵的人為了討好,早就爭先恐後去變著花樣殺人了。
“多謝陛下。”
其實,劉氏後來聽說嶽飛飛黃騰達了,去找過嶽飛。
嶽飛並未責怪劉氏,僅僅隻是讓人將送走。
這其中經過,外人不知,而趙圓珠是知道的。
趙圓珠不但冇有責怪嶽飛,反而覺得他有有義。
人們並不知道,皇帝在城外,親自來為嶽飛送行。
趙桓目送前方的人消失在天儘頭,夏風吹得他袂飛舞。
邵章道:“家,回宮吧。”
趙桓隻是微微一笑,並未再說什麼。
夜晚,群星映池塘。
整個延福宮,都彌散著夏蓮的清香。
趙桓坐在庭院中,悠然地乘涼。
邵章小步跑來,承上了奏疏。
“陛下,江陵府知府羅淙和皇城司總指揮使肖江魏,請辭。”
“為何請辭?”趙桓接過奏疏,打開來一看,卻是這兩人的請罪書。
皇帝將嶽飛貶到西北,皆因他二人在江陵府案中的請求。
他們覺得造這樣的局麵,使嶽飛被貶,是他們的原因,肖江魏更是請辭要到西北。
趙桓微微一笑,心裡道:這大宋雖說有不要臉的員,但也的確有有有義的員。
從律法上來講,這兩個人無罪,場的遊戲基本上建立在利益上的。
他們若不出來請辭,皇帝也冇有理由去責怪他們,畢竟不是像普通人家那樣理家務事。
不過,趙桓在惡意地猜測著:這兩個人怕是擔心朕找他們的麻煩,所以才請辭,畢竟被貶的是嶽飛,朕的將,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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