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半夏小說 懸疑推理 一品仵作 第二百七十七章 圓房(下)

《一品仵作》 第二百七十七章 圓房(下)

“此乃大喜之事,自是要遍告全軍,今夜同慶。”步惜歡笑道,隻是笑意頗深,顯然有未盡之言——豈止全軍知曉,此事已傳遍江北,京中也已知曉,不待大軍過江便會天下皆知。

他與早已親,圓房乃天經地義之事,不可遮遮掩掩,不然便與茍合無異。,他怎能讓擔此名聲,將來被人輕看?他早在數日前就命人將一封親筆詔文送到了上陵刺史府裡,命府張詔文,籌備大婚用,刺史府及郡王府因擔憂人質安危不敢不從,想來最近盛京那邊的軍報必已多如雪片,因為發往上陵的詔書隻是明麵兒上的,他暗地裡早已命人將謄寫的詔書發往江北各州縣了,下陵、青州、越州、葛州,乃至盛京,昨日為止都已出詔書,此事已然朝野皆知了。

他們的婚事元修不會坐視不理,但他想理會可不容易。百剛剛經歷過府邸之劫,詔書去了盛京府衙外,必令百細思恐極,齊奏宮裡徹查京中。元修若不理會,百必定吵擾不休,眼下國剛生政事繁多,元修倚仗百還多,很難違背眾意。

但世上之事就怕萬一,若有萬一,今夜也有一場好戲等著“貴客”前來。

步惜歡並不打算提這些事,他不想今夜被外事煩擾。

暮青看得出步惜歡有話沒說,卻以為他按捺不提的是全軍同慶之事。在這南下的時期,夜裡鬆懈乃軍中大忌,很可能會釀大禍,不信步惜歡會如此大意,也不信韓其初等人會同意如此犯險胡鬧,今夜江上的形足可證明所謂的“全軍同慶”可能是故意為之。

“娘子莫要多思,需知**一刻值千金,時辰不早了,你我該安歇了。”步惜歡不知何時取了一副龍酒盅來,酒已斟滿,醇香人,“雖然已喝過合巹酒,但今夜為夫還想和娘子再喝一回。”

Advertisement

暮青將盅接了過來,沒再問——何必再問?信他。

不懂酒,不知這酒是何所釀,聞之醇香,品來卻不濃烈辣,味甘清冽,暗含淡淡的果子香,許是他知道不擅飲酒,特命人備的果酒。

一杯酒飲盡,將酒盅收起,回見他定定的目,月引人迷醉,拜堂那夜的種種猶在眼前,今夜他們是真要有夫妻之實了。

他抬手為梳理臉旁的發,溫暖的指腹的臉頰,惹得低了低頭。

“我來。”道。

“……嗯?”他隻顧看著,竟一時沒反應過來,隻瞧見龍袖下探出一截春指,徑直勾來他腰間,纏住他的帶輕輕一拽。

裳下之景不似玉雪,卻如明珠,男子披著一層紅裳一層月倚坐在窗邊,一枝玉蘭窗花映在容上,這一刻的風華彷彿驚艷了歲月,亦令在這般夜裡悸失神,不自

兩人一同輕,目相接時,窗外無風,月

這一夜的記憶對兩人來說有那麼一刻的空白,誰也記不起何時共枕了新被,隻記得月如川瀉窗來,窗外無風窗自,枕旁的玉如意上纏著兩縷烏發,香囊的氣味有些清苦。

新被低蓋,在上,玉背似雪,清冷難化,隻待玉緣人。男子探新被裡,得一手晨,聽見清音低轉,似天籟。

說好了來,到頭來仍是他主導。

的懊惱之態他看不見,卻能覺出他膛的微震。

他的愉悅咬牙切齒,奈何未能全然擺夢魘,無力翻,唯有牙關得力。

步惜歡敏銳地察覺出暮青的銳氣,急忙息了力才沒傷著的氣力不大,銳氣那般盛,下牙時卻未用盡氣力,顯然捨不得他疼。

但仍了他的氣息。

灑在枕邊,男子的眉心凝起一道玉川,鎖濃,卻難關住春意,那眼眸似開微合,眸波渾如暗河,波濤聚,勢雖斂,卻懾人心魄。

暮青不懼,許久才抬頭,見男子明玉骨,鎖骨如橫貫天闕上玉橋,那勢不似人間風景,卻落了人間花紅。那片落花紅艷艷如雨後海棠,飄零在玉橋上,如人間玉臂上的一點硃砂,刺進眼裡,烙在心頭,就此了一生裡最惦念難忘的風景。

隻是煞風景,他玉骨上烙下的那一點朱紅矣,卻偏偏留了兩排彎月般的牙印,彷彿小畫下的領地,以此宣示他是的獨屬之,誰也不得覬覦。

步惜歡啞然失笑,笑裡滿含寵縱,任由俯視他,而他也借機欣賞著,看著看著,不由興味地一笑。

“有何可笑的?”明知他一笑準沒好事,暮青仍然好奇,就想知道這人的下限在何

“為夫覺得今夜在穀中所言之事有差,與其命尚局在肚兜上繡製木蘭花,倒不如為夫為娘子畫一枝。”步惜歡懶洋洋地笑道,“這般春景若是夜夜可賞,必能時時春夢裡……”

“從此君王不早朝?”暮青斜睨著步惜歡,胡接了一句。

算是看明白了,這人就沒有下限!

“家有嚴妻,為夫哪敢?再說了,縱然為夫不在意昏君罵名,也在意娘子的譽。”步惜歡笑了聲,似真似假地道,“為夫真擔心娘子婚後終日想著獄事冤案,琢磨些新鮮花樣兒也是怕娘子婚後久了會嫌日子乏味,待為夫淡了。”

“不會。”看得出他真有此憂,也知道此憂從何而來。

父王待母妃便是如此,母妃出書香門第,生得弱,卻有幾分書香子的清傲之氣,不願低眉笑以侍夫,又因夫君貪而意難平,如此多年,待人愈發寡淡疏離,連在嫡子麵前也甚。步惜歡時隻怕沒想法子逗母親開懷,隻是那時年,他並沒有開解母親心結的能力,如今更是子養而親不待。正因他時在王府裡太過寂寞,此後困於宮中又盼親太久,如今才會在意如此之深。他變著花樣兒地逗,不過是因之中的清冷孤傲與母妃有些像,甚至連兒長為何都不懂。他怕不開懷,怕後悔錯嫁於他,因此耐著子教縱容,把這世間權貴男子難給子的尊重和自由都給,隻盼此生歡喜。

他待意和他的陳年心傷,都懂。

不會說話,亦不懂浪漫,但懂得親可貴,能給他的唯有這兩字之諾。

一諾此生,至死不渝。

暮青在步惜歡上坐著,此刻赤相見卻無關風月,唯有赤誠相待。

“嗯。”步惜歡笑著應了聲,笑意溫而滿足。他很提及王府中事,卻能懂他至深,兩心相印莫過於此,每當這時候,他總覺得那些年的苦都是值得的。

“那為夫方纔所言的那些事兒,娘子可否……”他剛吃了定心丸就開始得寸進尺。

“好!”暮青點頭應了,乾脆而認真。

“……”步惜歡反倒怔住,這話真是逗的,他沒想過能允下。

這是朽木材榆木開竅,日頭打西邊出來了?

他那有點傻氣的神實在難得一見,暮青垂首淺笑,在步惜歡的心口印下一吻,似是承諾。

這一吻的滋味如食毒花,卻又偏偏人甘之如飴。男子的眼眸似開半合,眉宇間的意態深沉忍,卻又鎖著幾分懶慢疏狂,似靈臺瓊花,本不近紅塵,卻因而生出七六慾。

此時此刻,由衷地激母妃,縱然不幸,亦不忘教子惜歡。這難能可貴的教誨與的不幸婚姻在子的心裡埋下了一粒種子,在深宮苦難的歲月裡支撐和警醒著他,有幸守護住了他心裡的一寸凈土。那粒種子在其中生發芽,長一棵參天大樹,終於在多年之後被所得。

明凈,窗臺一角添了截華袖,這一路似久行千裡,風雨苦甜皆嘗盡,待至春關前,聽得馬車裡傳來幾聲低低的話音。

“已說了我來……”

“今夜房花燭,為夫還是想要親力親為的。若娘子賣了力氣,日後嫌棄為夫年老可如何是好?”

“……”

好半天無聲,想來是暮青犯了迷糊,一時想不起此話怎講來。

又過好半天,纔想起似乎是那年朝廷與五胡議和時的事。那時,呼延昊當殿指和親,被嗆過一句不喜老男人。

這等陳年舊事,他竟然還記得?

“為夫雖比娘子年長好些,但正當壯年,為了不娘子嫌棄,為夫可是盡心盡力。娘子可還記得今夜獨赴巫峰之巔,去了幾個來回?”

“……”

“你……小肚腸的……”

言未罷,忽有人把著纖腰倚向娘!

這一倚,似倚非倚,看似懶慢,卻如雷霆萬鈞,春關破時,江上起了風。

夜還長著。

圓月如盤,軍營裡鐵甲靴兵之聲不絕,中軍大帳的簾子掀開,一人走了出來。

夜已深,那人披著輕甲,月灑來,軍靴上彷彿落了層白霜。他仰頭逆風向江邊,卻隻見滿眼獵獵的軍旗。

帳簾又被挑開,韓其初走了出來,見章同正著軍旗發怔,不由嘆了口氣,“章兄,時辰不早了,明日一早我等要同去賀拜皇後孃娘,此後還要加行軍,趕在雨季前過江,今夜非你值夜,不如早些歇息。”

章同未,軍旗淩風割碎了月,男子臉上的影走馬燈一般,連聲音都似喃喃細語,“皇後孃娘……這江山失了半壁,大軍南下如此狼狽,前途未卜榮華難料。其初,你說……這皇後,真的當得痛快?”

韓其初卻在他後笑了聲,語氣悵然地道:“章兄,可是都督啊……以你之見,都督可是貪圖痛快之人?”

“……是啊,不圖痛快,連個像樣的親之禮也不圖。”章同淒笑一聲,破碎的月照亮了眼底,約可見眼眶微紅。

韓其初嘆了一聲,拍了拍章同的肩膀。他們有同鄉之誼,若是到如今還看不出他的心思,他不如趁早辭了這軍師之職回鄉賣字為生。

可是,正因有同鄉之誼,有些話他纔要說。

“你我都看過陛下的親筆詔書,行軍路上親實屬非得已,詔書已遍佈江北,他日必定天下傳頌,都督非但不會人唾罵恥笑,其功績反而會被天下傳頌,此乃過江後的保之符。陛下用心之深,我等這些日子以來親眼所見,都督得遇良人乃是幸事!之幸也是你我之幸,五萬水師兒郎之幸,天下百姓之幸。”

此言發自肺腑,韓其初心悅誠服,自拜讀詔書起已過數日,他仍記得其中之言。

“……朕六歲登基,皇族勢微,無人可依,但為母仇,不懼勾且生天下罵名。天下皆道朕乃昏君,唯皇後明瞭朕心。朕一汙名,為天下所棄,幸得知己,十八年孤苦終有所依。朕蒼天未棄之恩,誓與發妻死生不離!”

“皇後出賤籍,自識得民間疾苦,自與朕相識,未一日安穩,反添奔波勞苦,而今痼疾難愈日漸憔悴,朕夜夜孤坐難眠,遙思經年事,常使淚沾襟。元隆十八年初夏,皇後為查殺父真兇假扮兒郎從軍西北,剛智挫狄部之謀,又查出葛州匪寨暗養戰馬,為護上俞百姓,苦戰一日夜,負三刀,割療傷;同年深秋,皇後隨將帥潛狄部,殺敵一夜,清晨潰敵,卻遭流沙吞地宮,智破機關尋得神甲,九死一生中寒毒;仍是那年隆冬,勒丹使節險死於宮宴之上,皇後查察此案,計真兇,揭黨勾結五胡之驚天案!次年春,巧察西北軍烈恤銀貪汙大案,追繳贓銀五百餘萬兩,上至朝堂下至州縣,問斬贓百餘人!此後,皇後練兵查案一日無休,助朕渡廢帝之危,連破盛京要案,得罪黨,險遭刺客暗殺於道。而今,正當朕奪宮之際,皇後卻遭遼帝劫出皇城,為保鄭家莊中一家老八口命,自刎傷重,久病至今。”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