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追野沒覺得到家的上坡路有這麼漫長過。
他甚至開始后悔, 為什麼自己選擇了不開車呢,這樣也不至于心急如焚。
……但是如果有車,也許他們就等不到回家了。
他一邊胡思想, 一邊忍耐, 覺過了得有一個世紀那麼久,終于看見了悉的房子。他提前掏鑰匙,兜里到一堆東西,紙巾、糖果、耳機……就是不著至關重要的那一小柄。
他很想這一刻把兜里的東西全都底朝天地翻出來, 但那樣實在有點丟臉, 等于明正大地把“急”兩個字寫在了腦門上。
于是他非常克制地、裝作漫不經心地進口袋翻攪。
然而他旁邊的人卻忍不住直接上手,躥進他的口袋, 和他的手指攪合在一起,勾勾搭搭地拎出那串鑰匙。
烏蔓嗔了他一眼,無聲地說:“慢死了。”
嘣地一下, 這不出聲的聲響劇烈地燒斷了追野。
門一打開, 他便拉著人迫不及待地上了二樓,一邊去拉扯烏蔓礙事的針織薄衫,線球在兩人互相挨近的過程中起了靜電, 從手臂上下來噼里啪啦地直響,微簇的電流是一場雷暴,在他們的眼睛里竄。
視線里似乎只剩下彼此,烏蔓因此連腳下的臺階都看岔了, 踉蹌地差點折掉腳踝。追野干脆將一把抱起, 雙手托著的,以抬頭仰的姿勢一路進了房間。
剛踏, 居高的烏蔓一眼就看到了房那張存在極高的單人小床。
的背部猛地一激靈,青的年追野躺在床上的畫面無端地浮現在眼前。這讓覺得無端恥, 又難以啟齒的興。
要在這兒嗎?抱著追野的后腦勺,傾在他的耳后氣聲問。
追野沒有支聲,他和看到了差不多的畫面——年時代的他赤條條地躺在床上,也是這樣的季節。但他想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事。
他想到的是自己如何將頭蒙在被中,還未到夏季,薄薄的被里已經炎熱得如同一座迸裂著巖漿的火山。他回想著電影中的烏蔓,的雙頰像剛從冰柜里拿出的櫻桃味大福,的冰皮上還裹著一層霜,視線一路往下,從旗袍里若若現勾出來的瑩白的,又如同從雪山上剛融化的積水。
回憶的畫面越是冰冷,他的嚨越是滾燙,得年的他逸出無法抑的息。
而此時此刻,積水淌進了他的懷里,將他打。
烏蔓幫他掉汗津津的上,他的背部對著月下的窗戶,泛著一種漂亮的澤,讓忍不住想起平原上鮮亮的獵豹,繃,危險,又迷人。
隨手將他的上扔向那張窄窄的小床,只是角度偏差,一半扔上了床,另一半可憐兮兮地拖到地上。
這本來沒什麼,追野卻突然計較起來,輕輕著的下說:“阿姐把我的服弄臟了。”好像帶著某種責罰的意味,熱氣噴向的耳廓,“你該怎麼賠我?”
烏蔓終于被他放了下來,卻故意放在半邊服的位置上。的下是他的服,上是他。脆弱地像跌落獵豹挖好陷阱的小,不風地被桎梏住。
這是追野和在一起之后,難能可貴的,毫不顧忌展現出他侵略的時刻。今天尤甚。
……一定是因為這個房間的緣故。
其實又何嘗不是呢。故意起了壞心眼,吊著他,慢悠悠地兜里掏出一支煙,放進追野的中。
“那賠你這個?”
他咬著煙,含糊地笑:“不夠。”
他們之間無聲地對視了幾秒鐘,窗外約地回著山間夜里的蟲鳴,顯得聒噪,突然往回了一下床頭的窗戶,“是不是沒關?”
追野忍無可忍地掰回的臉,一把將按倒。
“還沒檢查窗戶……”
的半句話被吞進了兇猛的吻中,青年的攻勢在后半段和下來,轉而親了親的鼻尖說:“窗后就是山,除了山神,沒有人會看我們。”
烏蔓便在青年起落的曲線之間,見針地看向窗外。天地肅穆,黑黢黢連綿山的樹影中仿佛藏了無數雙窺伺的眼睛。
既然神明手眼通天,關上窗也沒用,干脆閉上眼睛,視而不見吧。
等兩人都累到疲力竭時,才想起那被冷落的煙。
他們懶洋洋地在單人床上不想,腳都張不開,彼此的小肚互相挨著。烏蔓枕在追野的肩頭,目睹著他變戲法似的將剛才不知所蹤的煙又叼進了里。
他勉強半直起,直一只胳膊去夠早在過程被扔飛到水泥地上的子,另一只手還有一搭沒一搭地著腰上剛要被咬出青紫的。
烏蔓一把拍掉他的手,輕哼著說:“。”
追野笑了笑,手心還不依不饒地著,去夠子的手終于艱難地到了口袋里的火機,點燃了那支皺的煙。
“來一口嗎?”
他吐出一煙圈,轉向烏蔓。
揚起下,微微張開,示意他把煙渡過來。
追野指尖夾走煙,卻是頭傾過來,將一口未吐出的煙圈盡數散在的里,沒裹住,逸出幾縷,飄出窗戶。
的視線跟隨著煙一同飄出,看見后山上也開始起了白的霧,蟲鳴落下去,清晨快要來了。
等換完床單又洗完澡,天已經大亮,但追野還是迷迷糊糊地枕著日睡了幾個小時。
了兩個人的單人床應該很擁,可他全程覺不到仄,手無意識地著床鋪,才發現旁沒有人。
這頓時給他嚇清醒了。
上都沒套,他慌里慌張地赤腳跑出房門,被臺的花海所震懾。
烏蔓正躬著腰,把地上一排的花盆逐個搬到已經空了的花架上。搬得很專心,小和手臂上灑滿了滾落的泥粒。
追野的結滾,喊了一句:“阿姐。”
烏蔓停住作,回看了他一眼:“醒了?”
“你沒睡嗎?”
“睡不著了,干脆起來搗鼓這些。空落落的多不好看。”皺著眉頭,“快回去把上穿好,會冒的。”
他依言乖順地點頭,回到屋里,站在窗前一邊套服,一邊不舍得錯過一眼地凝視著臺。
窗戶有老式的雕花,凹凸不平,連帶著遠的人影和花盆都顯現出一種模糊的。但一切又是那麼真切,告訴著他從夢里醒來也不必害怕,因為臺已經重新栽種了四季的花。它會就此開下去,永不凋零。
吃過午飯,有太的暖融午后,他們出發往更高的山上走。
山上有很多的私墳,而其中有一,就埋葬著追野的雙親。
追野帶著來到了墳前,他雖然并不能常來,但是都托人日常打理著,因此這兒盛滿鮮花,干干凈凈。墳后是一顆百年老樹,垂下的大片綠蔭庇護著他們,無論是暴曬還是風吹都被它阻隔開。
兩人獻上新買的花束,準備在這兒完簡單的婚禮儀式。恐怕說出去會被嚇到別人,這是一場搭建在墓地前的婚禮,并不是冥婚,可好像,和他們的初遇冥冥之中搭上了某種聯系。
也許,世界上真的存在著宿命吧。
他們并肩跪下,膝蓋抵在邦邦的土地上,進行非常古老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夫妻。
他們想要這世界上一切近永恒的事為他們作證,枝頭出的新芽,被踏過依然頑強的野草,棱角還未被風化圓潤的石頭,微風,藍天,白云,已經逝去但意永存的親人。
“爸、媽,給你們鄭重介紹一下。這是你們的兒媳婦。”
追野牽起的手,一臉自豪地對著墓碑介紹。
“我終于遇到了寧愿我嘔吐也會想讓開心的孩。并不是一個完的人,有很多缺點,有什麼……”他看了一眼邊人的臉默默把話憋了回去,“但是呢,我也不是一個完的人,我也有很多缺點。然而,我和在一起,我們都慢慢變得更好。”
烏蔓向墓碑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你們,我會幫忙照顧好這個不省心的小孩兒。”
追野頗有微詞地皺了皺鼻子,嘟囔道:“那就勞煩老婆了。”
風吹晃樹葉,倒映在墓碑上的樹影也跟著晃,像是照片上的人在對他們作出回應。
他們離開了山頭,準備晚上開夜車返京。
距離夕落山還有兩三個小時,他們還是打算去鎮中心逛逛,這一逛就走到了從前追野最喜歡去的那家園。
他遠遠地就看見了那個牌子,原本鮮紅的漆已經掉橘紅,字上殘留著風吹雨打的污臟。于是腳步慢下來,既是懷念,卻又不敢接近。
因為生日那天,他和爸媽本該吃完飯,就來這里的。
這個地方也會勾起當時的恐懼,讓坍塌舊日重演。
心神領會地要拉著他離開,他卻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說:“想不想進去逛逛?”
“你可以嗎?”
“當然,我已經不害怕旋轉木馬了,就像阿姐也已經不再怕坐車。只要你在我旁邊,我哪兒都能去。”
說完,他徑直走向那無人問津的售票窗口,泰然自若地買了兩張人票。
青泠的園在十多年非常新鮮,但過了這些年客流量大不如前,大家都看膩了那些,園區也沒有資金再引進別的,而老的那一些生病的生病,老死的老死,如今留下來還能一看的,大概也就剩下一個海洋館,這也是園最初的頭字招牌。
于是他們沿途走過空的展覽館,直奔那兒。
海洋館還是有幾個孩子和大人在,在水藍的通道里瘋跑,興地尖聲。追野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小孩子還是吵的,一天下來會很頭疼吧。幸好我們不會有小孩。”
一副對他們退避三舍的模樣。
烏蔓打趣他:“說不定你小的時候比他們還吵。”
“但我至長得比他們可!”
烏蔓回想起全家福上那個雕玉琢的小男孩,誠實地點了點頭:“也是。”
追野一樂,角揚起傻乎乎的笑,在看來和那些孩子的稚相比真的無差。
海洋館最開始的兩側墻壁上置著水箱,里頭有各種的水母,它們在幽藍的水中收又展,烏蔓湊到跟前仔細地觀察著它的運路徑,鼻尖都快頂上玻璃。
追野從背后出腦袋,下抵在的肩頭。
烏蔓在玻璃的反上看到這約約的一幕,忍不住有點恍惚。
他眨了眨眼睛:“有沒有覺得似曾相識?”
烏蔓哼笑道:“看來我們的陳南長大了。”
這是當年,他們在廣州拍攝外景的第一天。
而在水箱前面,發生了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
“我現在來找阿姐還算晚嗎?”
他們倆突然在水箱面前非常有默契地演了起來。
“晚了。”烏蔓擺出了憾的臉,“就那麼晚了一點點,就在一個小時前,我和別的男人結完婚了。”
追野面一沉,依稀還能看出陳南的那份沖勁兒。
“哪個男人?!他有我好嗎!”
沉了一會兒說:“嗯……他和你年紀差不多呢,就大你兩歲。長得也和你差不多。”剛說到一半就繃不住了,趕舉起手投降,“好了好了,再說下去鄧荔枝會掐死我的。居然敢放著的寶貝陳南不要和‘野’男人結婚。”
意有所指地咬重野字,追野卻突然問了一個扯開去的問題。
“你說,陳南會在四年后回去找鄧荔枝嗎?我當時問過汪導,他說,你才是陳南,你覺得呢?我回答說我不知道。”
烏蔓好奇地問:“那現在你怎麼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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