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也有別家眷半開玩笑的提起此事,但胡總以兒年紀小為由推了。
將許相爺推出房去,「你去前廳陪王爺,這事得容我考慮考慮。最好是讓小貝過來一趟,我要當麵跟他談談。」
相爺回前廳轉述夫人之意,寧王表示瞭解,又與許清嘉聊了會政事,才告辭而去。
胡閑來無事,去許珠兒的小院去瞧兒。自從小夥伴傅香被流放嶺南之後,就意誌消沉了很久,也隻有每次武小貝來的時候,帶出去玩才能讓開懷一點。
而胡又因懷孕而休養,還有許小寧常來磨纏,兒乖巧懂事不粘人了,倒覺得輕鬆了一點,仔細想來似乎自懷孕之後力不濟,就有點疏忽兒了。
進去的時候許珠兒正在練字,見到忙放下筆去扶:「娘親怎麼來了?」
相府五進的宅子,就連散步都有個很大的後花園,想要吃什麼用什麼自有僕人捧到手邊,因此最近胡的生活過的十分之墮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竟然也難得的閨秀了起來。
胡有兩個月沒進閨的房了,看到房裡新添了許多小玩意兒,問起來,幾乎都是武小貝帶買回來的,有些還有好玩的趣事。許是許久沒見娘親過問過自己的瑣事,許珠兒興緻上來,竟然拉著娘親將房裡新添的東西都瞧了個遍,講了一下午的時。
末了,胡著兒的腦袋,十分猶豫的問:「若是親,珠兒覺得軒哥兒跟小貝哥哥,哪個好?」
那從前沒心沒肺的兒似乎靜了一瞬,小臉上漸漸染上一緋紅:「軒哥哥就是表哥……就是哥哥。」
哪裡還需要再問?
臉上的紅暈就說明瞭一切。
武小貝來的時候很是忐忑。
親之事,寧王問過了他的意思,原是想著跟皇上提一聲,想讓皇後幫忙相看的。他對寧王妃看人的能力不太相信。哪知道問及武小貝,這小子竟然難得的紅了臉,憋出了一句:「兒子覺得……珠兒就不錯!」
十八歲的年郎,隻除了雙肩還沒有他寬,個頭卻已經與他一般兒高,站在他麵前竟然還跟個孩子似的,虧得他臉皮還不夠厚。
「許夫人若是知道你惦記上了閨,不打死你纔怪!」寧王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笑罵道。
寧王的態度給了武小貝勇氣,他抬頭與寧王平視,十分的誠懇:「兒子覺得隻有兒子才能像許爹爹一樣疼珠兒,而且對珠兒一心一意。況且兒子又知道珠兒的喜好,從小就是個哭包,傅家出事之後哭了許久,若非兒子開解,哪裡能開開心心的過下去?所以……所以父王就全了兒子吧?」
同他一樣高的長子摟著他的胳膊上來要撒耍賴,被寧王一腳給踢開:「臭小子,滾遠點兒!這麼大了還做什麼怪?」
旁邊侍候的人都低頭悶笑,對這位小爺的無賴充滿了敬仰之。
誰人能夠相信寧王府裡氣宇軒昂的小郡王竟然還有這麼不著調的一麵。
寧王也對這小子無可奈何。自小就是這副樣子,不理他他也能歪纏上來,耍起賴來哪管他的冷臉?府裡三個兒子,就這一個拿他沒辦法。
對於說服胡,武小貝用的還是說服寧王的那套說詞。
胡聽完之後,竟然無言以對,隻能用暴力來宣洩心中的鬱悶之:聽說養媳的,可沒聽過養婿的!
武小貝諂的湊上前去任打,還孝順的叮囑:「娘啊,你小心點自己的肚子,若是覺得不解氣,就讓小寶哥回來揍我嘛。反正我皮糙厚,揍。」
胡都被他氣笑了,瞪他:「小時候可沒瞧出來你這無賴鬼心眼多的!」
許珠兒親事定了下來,寧王又催促著親。胡想到許小寶就頭疼。
本地兒親事向來是按著排行來的,長子沒親,閨先嫁了。保不齊讓外人怎麼議論他呢。
不過將武小寶狠揍了一頓的許小寶神清氣爽,對此全無異議,「男兒先立業後家,我哪裡像有些沒出息的人一樣凈惦記著親了?」
才被揍過的武小貝湊到胡麵前去,讓瞧被許小寶揍出來的印子:「娘你瞧瞧,哥哥多狠!」被許小寧大肆嘲笑:「男子漢大丈夫,這麼一點疼也挨不得!」被武小貝在額頭上敲了一記,小男子漢就哇哇了起來,瞬間淚花就在眼眶裡打轉了。
今上得知許府與寧王府結親,下賜了一座郡王府以備武輝親。
寧王專程前去宮中謝恩,為寧王府請封世子,又向今上提起,等武輝親之後,想帶著長子長駐雲南。
「臣多年在雲南散漫慣了,始終不喜歡長安城,等曜哥兒繼承了寧王府,臣也想到走走看看,在雲南養老。那裡氣候溫潤,就算百夷之地如今已逐步漢化,到底還需有人鎮守邊陲。」
今上挽留再三,寧王去意已定。
曜哥兒的世子之封很快就下來了,這大大抵銷了寧王妃關於武小貝繼承王府的恐懼。寧王大張旗鼓的為武小貝說親,這般重視長子婚姻,不得不防。
因此,就算是武小貝娶的是胡的閨,親之日又是在郡王府行禮,名份已定,心中也已大安。
寧王要帶著長子長媳長駐雲南的訊息是武小貝與許珠兒親之後才傳出來的。
胡的第一印象是去找寧王拚命:魂淡竟然唆使你兒子拐了我閨去雲南?拆散別人家骨必須不能忍!
不過低頭看看自己已經瞧不見腳尖的腳子,悻悻罷手。
寧王妃聽到這個訊息,足有一刻鐘的愣神:「王爺他……他真的決定要長駐雲南?」
侍候的嬤嬤也知最近幾年寧王與王妃冷淡,幾乎形同路人,有關府裡的事都是各自單方麵決定。
「郡王親之後,前院就開始收拾行李了,聽說已經收拾出來了十幾個箱子,從武到書籍,瞧這架勢,王爺的私庫都要被搬空了。聽說聖上已經撥了一筆銀子,在雲南郡修建寧王府了。」
寧王妃心多年所求,就是讓兒子繼承寧王府的一切,可這不包括將丈夫給趕出去啊。
的人生計劃裡是等庶子們都分府另過了,就算相敬如賓,夫妻倆也可以白頭到老。等到曜哥兒了親生了孫兒之後,與寧王的關係自然會破冰。
到時候與寧王含飴弄孫,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見過了寧王寵武小貝,相信寧王對小孫孫會更歡喜的。
隻是,的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九月初五,大吉,利遠行。
寧王府中門大開,一大早就有僕從將東西裝車,整整十幾車的東西,寧王的私庫隻留了三分之一,其餘盡罄。
宏哥兒一大早就起來送寧王,他也到了親的年紀,隻要了親就能分府另居,兩個兒子的親事寧王皆託了今上,求皇後多掌掌眼。
若非周側妃還在長安城,宏哥兒都恨不得跟著寧王去雲南。
寧王此次前往雲南,連一個邊人也沒帶。當年跟著他一同從雲南迴來的尚人等都留在了府裡養老。
車隊從王府全部出去之後,又侍衛牽了馬過來,寧王回頭,向眼淚汪汪送別的寧王妃道:「王妃保重,以後府裡就給曜哥兒了。」
寧王妃瞬間覺得天都要塌了似的。
從前寧王在邊陲,哪怕知道他在打仗,可每過三五年總能回來的。這幾年他長住王府,寧王妃都習慣了府裡有他。哪怕夫妻不好,總歸他還是頂天立地的存在,府裡有了他就跟有了頂樑柱一般。
可是寧王如今卻是不願意再回長安城。
哪怕早就已經不指著寧王的溫來過活,此時此刻心中也湧上一說不出的難,好像自己錯過了什麼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車隊到達城外灞橋,便與郡王府的車隊合為一。
胡著肚子在此送別武小貝與許珠兒,拉著兒的手捨不得離開,許清嘉在旁護著,生怕傷心過度,還要一遍遍開解:「等過兩年你生了這個小的,我就帶你去雲南看珠兒跟小貝。」
被橫了一眼:「信你纔怪!」誰見過工作狂翹班帶老婆到玩的?
相爺被老婆搶白,訕訕了鼻子。
好在婿就是養子,從小看到大的,倒也不覺得尷尬。
另外一邊,許小寶許小寧以及軒哥兒一起前來相送,許小寶與許小寧尚不覺得什麼,軒哥兒卻傷心許多,隻不過自從聽到許珠兒與武小貝訂親,他就將此事咽回了肚裡去,發憤苦讀。
胡厚福與魏氏接到訊息的時候也是震驚不已。他們原還想著,許小寶未訂親,那珠兒也不著急。哪知道許珠兒卻先一步親了。
他與魏氏接連幾日將給許珠兒攢的嫁妝給裝到船上,隨船一起來長安。
待見了許珠兒提起武小貝那歡喜的神,倒也無話可說。
郡王府裡今日車隊裡的大半東西都是郡王妃嫁妝,其餘的便是寧王與寧王妃,還有今上所賜,各府賀禮之類。
見到寧王騎馬而來,武小貝牽著許珠兒前去迎他,呼一聲:「父王!」
許清嘉始覺做了一樁賠本的買賣,本來替寧王養兒子就算了,結果兒子大了將自己閨也拐跑了,還要跟著去孝順寧王,他心中這口氣實不能平,對寧王說話就含酸帶醋,搞得寧王回他一句:「怎麼本王聽著許相竟然比本王府裡那些婦人們醋都要大?」
胡「嗖」的轉頭,立刻去瞧自家夫君。
發什麼了什麼不知道的事嗎?
許清嘉見自己差點引火燒,立刻揮手催寧王啟程,又去哄老婆。
胡與許珠兒母倆揮手作別,一行人很快絕塵而去。
十月中,胡產下次,取名玉兒。
這一次發折誓,一定要看好自家小閨,不能讓人在不知的況下給拐跑了。
今上聽聞相府喜獲千金,還特意賜下玉如意以及金鎖等。
他如今咳疾愈發嚴重,上朝之時也能聽到零星咳嗽聲,議政之時更是咳的厲害。為此朝中重臣都很是擔心他的龍,太子年方十一,就算格敦厚,但年紀也太小,不足以挑大樑。
此種況之下,齊王與蜀王也提出回封地去,獲今上允準,年後就可離開長安。
永和三年春,齊王蜀王先後啟程前往封地。
四月頭上齊王在魯地閑逛,看到有個落魄的男子從街上走過,旁邊人都打趣的問:「相爺家表兄,這是匆匆忙忙去哪兒?」
那男子形容憔悴,似乎生活困頓不堪,朝著那打趣的人吐了一口痰,這才走了。
齊王是見識過許清嘉手段的,對這位本朝權相倒有幾分佩服,能從一介寒儒爬至今的地位,憑的不是帶關係,阿諛奉承,而是真本事,就足以讓人敬重了。
不過沒想到還在此間能在魯地能瞧見此等奇景,當下就笑了出來:「難道真是許相家親戚?」
隨從去旁邊打聽了一番回來,隻道方纔那男子姓鄭,對外一直嚷嚷許清嘉乃是他家親戚,舊年似乎也曾去過雲南府認親,不過卻灰頭土臉的回來了,後來生意一落千丈,再也沒緩過來。聽說前些日子鄭家老頭兒已經去世了,家業早被敗的不剩,這鄭家大郎如今在外打些零工餬口度日,此後齊魯之地的人都不肯相信他家跟許大人有親了。
「這些人多半也是攀附權勢之輩,若真是許大人舅家,難道他不會妥善安置?」
齊王一笑,帶著隨從去了。
永和三年秋,今上駕崩。
永壽宮裡,太後吃完了早飯,才喝了半碗葯,準備攢足了力氣再罵今上這逆子,卻不想外麵宮沖了進來就朝跪了下去,似乎天都塌了,「娘娘,皇上駕崩了……」
殿裡的宮宦頓時撲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太後還有點愣神,「皇上……駕崩了?」
天天咒著兒子死,可也真沒想過他會死。隻是難以排遣心頭恨意,這才對兒子惡毒咒罵的。
「賤婢,胡說什麼呢?!」葯碗連同半碗葯都一同砸了下去,直砸的那宮額頭出,被葯糊了一臉。
那宮麵上水葯眼淚糊了一臉,也不敢,隻大哭:「娘娘,是真的,陛下駕崩了!聽說是早朝的時候在座上吐而亡……賴院正趕過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太後直直朝後厥了過去,被宮人掐著人中醒來之後,頓時放聲大哭。
孝宗武坤即位隻有短短的三年,就結束了他的一生。
隻因前兩代帝王大刀闊斧的清查本朝貪違紀,國庫足,朝政清明,太子武曄繼位十分的平穩。又有孝宗朝時的一乾能臣幹吏,小皇帝即位之後除了每天上朝,看摺子,還要聽幾位太傅講課。
永壽宮裡,高甫跪在太皇太後麵前,將傅國舅向孝宗下藥之事講明,見太皇太皇神怔怔,悲喜莫名,怕不信,慘然落淚:「先帝在時,念著母子之,不想讓太後傷心,這才將此事瞞。若非傅老賊向先帝下了葯,他本來已經康復,自然可以如憲宗他老人家一樣做幾十年的皇帝!」
「住口!」
侍候太皇太後的宮人早知道這對母子是因傅溫而起的嫌隙,最終無可挽回。況且太皇太後一向對國舅放不下,高甫竟然敢稱傅溫為傅老賊,簡直是不怕死!
太皇太後似乎完全沒聽到高甫對傅溫的稱呼,上一下來了力氣,立刻喚人前去傳召賴宗泉前來對質。
當日,高甫撞柱而亡,太皇太後攥著口,似乎那裡著沉沉的石塊,讓不上氣來。每一次,都要想到,親口咒死了的親生兒子!
那時候,他生下來,多高興啊!恨不得將這天下都捧在他腳邊。
他不好,沒日沒夜的守著他,生怕他有一點點不舒服。
如今,傅溫去了,兒子也去了。
這一切的恩怨都隨著他們甥舅倆而即將塵封,獨留在這人世間忍著錐心之痛……
「求仁得仁!」
太皇太後對著靜夜虛空輕輕耳語。
翌日,太皇太後駕崩。
次年改元,年號建明。
建明元年,新帝大赦天下。
胡閑坐庭前,看嘟嘟的許玉兒搖搖擺擺走路。
這小丫頭才一週歲過點,正是力旺盛喜歡走路的年紀,對什麼都好奇,就連垂垂老矣的花貓與大牛都不放過。兩隻狗已經很老了,連骨頭都啃不了,大約也就是這一兩年的景,但對許玉兒還是很和善,小丫頭搖搖擺擺走過去它們的耳朵,兩隻大狗就緩慢的搖下尾表示親熱。
許清嘉理完公事回來,索也坐在旁邊陪著,笑嘆:「還是夫人悠閑。」
胡輕笑:「我除了養養孩子,還能做什麼?」上個工作狂的丈夫,難道還指著他陪自己不?能時間回來夜宿在一張床上,就該謝天謝地了。
許相爺似乎對此也頗為歉疚:「等我老了致仕了,就陪你到走走,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騙人!」胡裡指責著他,卻側頭枕在他肩上。
相爺臂攬住妻,微微一笑,再不多言。
他向來信諾,當初打定了主意要娶,就一定會回去實踐諾言。如今答應了等致仕了就帶到走走,就一定能做到。
隻不過,他們都沒想到,這個承諾來的很晚很晚。
直到彼此蒼華髮,一起攜手經歷過很多年的風浪,纔有機會離開長安城,去踐守年輕時候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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