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甫眼中瞬間要湧上淚來,他是自小跟著太子的,與太子十分親厚,聞聽此言心裡極為難過,卻又強忍淚意:「聖上說哪裡話,賴院正醫十分高明,若非他這幾個月侍候陛下,哪裡能發現得了呢?他既能發現,想來悉心調養也定然能治好的!」
五月底,國舅一案鐵證如山,今上下旨,國舅傅溫以及傅溫長子傅明朗斬首,傅開朗全家流放嶺南,傅家其餘人等發配往西北沙州。
太後聽到這訊息,原本是要掙紮著去紫宸殿找今上算帳的,才走出幾步就暈了過去。
傅溫向協理審案的許清嘉請求,想見今上一麵。
許清嘉代為轉達,今上沉默許久,終於前往天牢見傅溫。
這是甥舅兩個此生最後一次見麵,傅溫著囚,被獄卒單獨安置在一個囚室裡,上也略微打理了一番,盤膝坐在天牢的稻草堆上,多年上位者養的氣勢,竟似金馬玉堂。
看到今上,他竟然微微一笑,也不行禮,隻道:「你來了。」
今上亦麵上含笑,竟然好似舊時甥舅融洽之時,問一句:「舅舅想見我,所為何事?」他後跟著的高甫已經恨的眼珠子都紅了。
傅溫忽大笑起來,「初時想著要見陛下一麵,有許多話要講,如今真見到了,竟似無話可說。」他原還想著,今上或許會念甥舅之,對他網開一麵。更有宮中太後,今上素來孝順,這斬首的旨意多半也是被臣子脅迫,比如寧王等人。
及止見了今上,看到他淡笑著的表,一顆心直落到了底,摔的碎。他是資深政客,裡如何詫異震驚,到底麵上還能保持紋不,隻覺許多話已不必再說。
「舅舅既然無話可說,朕倒有幾句話想講出來。自朕即位之後,賴宗泉接替了原來的太醫,調養了一段時日,才發現這幾年朕已被人下了葯,隻不過藥十分緩慢,能令朕逐漸的衰弱下去,不知道的還當朕素來弱,舊疾複發,不能主理朝政。若非舊年賴宗泉曾經替朕診過脈,知道朕已經完全康復,是定然想不到這裡去的。這事是舅舅的主意吧?」
陪同著今上一起來的許清嘉聽到此語頓時心驚,再想不到今日能聽到一樁聞。如今朝中未穩,今上龍欠安,他心中已帶了不安之意,也不知道今上龍要不要。
傅溫倒也不曾抵賴:「陛下小時候還是很乖巧聽話的,隻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武坤早就想到這點了,定然是他這兩年與國舅屢次意見不合,這才引的國舅了手。若是還似從前一般一切都聽從傅溫的安排,或者他並不會下手。
而傅溫手,恐怕也是因為發現先帝子骨不好,後來政敵賈昌與許棠都已經倒臺,朝中再無敵手,太子對他已有芥,任由太子登基不如扶植皇太孫登基。
到時候他要權有權,要錢有錢,又是皇太孫舅公,一把把持朝政,就算是更進一步也未可知。
而這一場甥舅裡在暗底裡的無聲較量終究因為來自雲南的信而提前暴了傅溫的佈局。
武坤心中慶幸不已。
「舅父還是安心上路吧!」
他從牢房裡出來,上龍袍之上的金線綉紋微,腳下高腰靴一步步出去,獄卒跪了一地,山呼萬歲,傅溫就看著他一路而去,帶著從小養的優雅尊貴,將一切的人與事都踩在腳底下,宛如土埃。
國舅爺忽爾闔目,窮盡大半生辛苦籌謀,到頭來都付水東流。
永和元年秋,國舅傅溫與長子傅明朗被斬,傅開朗一家流放嶺南,其餘傅家人流放西北沙州,韓蕊也不能倖免。
永寧公主曾大鬧紫宸殿,被今上一句話就製止了:「如果朕沒記錯的話,姑母還有韓表弟呢。」
再兒,也不能罔顧兒子的前程。
而自國舅府一乾人等被斬之後,太後就病倒了,時常在醒時咒罵武坤,咒武坤去死,恨自己當初沒有將武坤掐死,竟然還心養大。
當初有多著此刻就有多恨。
就算見到皇後也不給好臉。
今上常去永壽宮探太後,聽著太後惡毒的咒罵似乎也不甚在意。
傅溫倒臺之後,朝中又換了大半的員,所有傅係員斬的斬,流放的流放,被貶為庶民的永不錄用。
同年秋,今上提拔了一批以許清嘉為首的寒門員。而許清嘉時任戶部尚書,又加封為太子太傅,行走政事堂,掌中書令之職,從三品升至一品,權傾朝野。
而寧王得封尚書令,隻是他尚有一等親王爵,因此眾臣隻以王爵呼之。
以本朝職而論,中書令尚書令皆是相位,得政事堂便是民間俗稱出將相,乃是莫大榮寵,朝中員見到許清嘉,都要稱一聲:「許相」。
夫榮妻貴,如今胡在京中眷裡也是頭一份,就算是寧王妃與永寧公主見到也要禮讓三分。
許東鴻已經長了翩翩年郎,過了年就要十九歲了,自己尚不覺得兒子年紀老大,但每次赴宴都被人提起兒子的親事,這才倏然而覺長子似乎要為大齡剩男了。連帶著已經十四歲的許珠兒也了京中人家聯姻的首選,已經有不人家探的口風,許府擇婿的標準。
每到此時,胡就笑的很是謙虛:「其實真沒什麼特別的要求,隻要人上進,子寬厚,待我家姐兒好。」眾人大鬆了一口氣,就聽到最後一句:「隻要比照著我家相爺去尋就好了。」
眾人吐:「……」這還是沒要求?
許相整個大周朝也隻有一隻好吧?試問誰見過為相爺後院除了夫人之外連個紅袖添香的丫環都沒有的?
去過今上新賜給相爺那座五進的大宅子的婦人們都會產生一個念頭:相府後院也太空闊了吧?
丫環都是本份老實的,容貌皆不出挑,看著都是老實肯乾的,就連個妖嬈些的舞伎都沒有,小妾通房之類的更是滅絕,相爺夫人在許府後院唯我獨尊,將來娶了兒媳婦,隻要做個老封君等著兒孫福就好了。
可是再瞧瞧相爺夫人,也不知是生活的舒心之故,還是別的原因,總歸瞧著也就二十七八歲年紀,極為年輕,離老封君似乎還差著幾十年的距離,如今恰如一朵開的正艷的牡丹,說不出的雍容華貴。
也有好事的婦人按相國夫人閑談掐指來算,十五歲親,正是相爺高中榜眼那一年,已經過了二十年了,相國夫人如今三十五歲了,倒是瞧著比本來年紀還小上許多。
這本來也沒什麼,長安貴婦歷來都喜保養之,麵些也是有的,哪知道永和二年,許府傳來喜訊,相國夫人又有了。
本朝婦人也有四十幾歲還生養的,相國夫人這個年紀有了也不算晚,各府眷有不都遞了帖子想上門,胡隻揀相的關係要好的幾家,其餘的都加了回禮退回去了。
這其中就有韓夫人以及夫婿提調回京的韓娘子,還有因銀礦案而立下功勞被提拔進京的高正眷,多年未見的高夫人。
銀礦案之事,高正與崔泰以及崔五郎六郎都是益者,這些人在邊疆多年苦熬,最終因此案而被提拔進京。
崔泰如今做了軍頭領,負責大安全。
而崔五郎崔六郎以及高正皆進了南衙,各有職。
高娘子多年不見胡,進了長安之後第一時間便向許府遞了帖子,二人相見不由百集。
們認識起於微時,哪曾料到二十年後竟然是這般景。
高烈比武小貝小了大半年,如今也已經是十八歲的年郎了。聽說去年就已經了親,娶的乃是高正營中袍澤的兒。
高小娘子也早已親,聽說已生了一兒一,日子十分順遂,隻是高正舉家遷往長安,亦傷不已。好在長姐也嫁在了雲南郡,姐妹倆倒可常來常往。
胡離開雲南郡多年,如今提起故人也十分開懷,「那段夫人呢?」這一位格十分合胃口,倒是多年未有音訊了。
提起段夫人高娘子就忍不住捧腹:「原本武與文也不怎麼來往,隻是都在雲南郡住著,倒也能時常聽到他們家的訊息。段功曹多年一直在老位子上不曾挪窩,段夫人便說這是他貪花好之故。若是如許大人待夫人一般,保不齊早高升了。如今段功曹倒被夫人的死死的,倆小子都這兩年都陸續了親,日子也過的不錯。」
胡大笑,「這話高姐姐就該告訴高大人,懼可是陞的不二良方啊。」
不知怎的,這話經由高夫人轉述到了高正耳裡,大的崔五郎都知道了。最後傳進寧王耳裡,他還拿此話來打趣許清嘉:「許大人拜太傅,看來還是夫人的功勞。」
許清嘉最近真是腳底打飄之時,多年未有喜訊的老婆忽然懷孕,比之他升任太傅以及中書令還令人高興。聽得這話不由詫異,難道這職不是自己辛苦打拚來的?不過夫人保證後勤,這功勞還是有的一半的。
等他真正弄清楚了寧王打趣的原因,回去對著孕婦問起來,那口氣卻的不像話:「聽說夫人有言,懼是陞的不二良方?」
於是府裡那些新進的丫環們就都為夫人了一把汗,已經升任管事媳婦子的臘月與小寒皆扭頭笑,將丫環們通通趕了出去,再替相爺夫人輕手關好了房門。
小丫環穀雨與白都對夫人的安危表示擔心:「夫人還懷著子呢,相爺……不會是要審問夫人吧?」
聽說相爺斷案十分厲害,這幾年的銀庫盜銀案,戶部空印案,銀礦案相爺都是斷案的主力,外界將相爺傳的神乎其乎,說是隻要他瞧一眼的帳本子,就沒有瞧不出問題來的。還傳相爺過目不忘,因此許府新任的帳房先生行事格外謹慎小心,就連一文錢的開銷都要記在帳上,生怕落到相爺手裡,沒有好下場。
而事實上,相府的務帳本全都是夫人查的,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誰知道夫人有沒有這項本事呢?就算夫人沒有,但萬一夫人看帳被相爺撞上呢?
臘月與小寒是前來回話的,見倆丫頭擔憂的目,頓時齊齊笑,皆心道:難道擔心的不該是相爺嗎?夫人有什麼好擔心的?!不欺負相爺,相爺就該笑了!
室果然與臘月小寒想象的一樣,胡著微微顯懷的肚子做勢要往許清嘉上撞,口氣是一如既往的蠻橫不講理,隻是眸子裡暗藏的笑意泄了的底細。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
「姑,小心你的肚子!」年輕的相爺忙忙扶住了的雙肩,將往懷裡攬。
「專註公務跟專註,結果能一樣嗎?你若是不懼,早分神納妾盡人之福了,哪裡會做個勤勉的好,升到如今的地位?所以說你陞自然是我的功勞!」胡振振有詞。
儒雅清雋的相爺竟然覺得無言以對,將這個道理套用在別的員上,竟然是意外的合理。
他很想自己分辯兩句,不過看到老婆燃起的鬥誌,心中好笑,竟然也隨聲附和:「阿說的對,若非為夫懼,焉能到今天的地位?」為了表示懼,當晚相爺還親手服侍老婆洗澡洗腳,才將哄上床休息。
五月裡,寧王親自上門,為武小貝提親。
「王爺問過小貝了嗎?就這麼貿然上門。」相爺視兒如珠如寶,總覺得別家的臭小子都配不上他家閨。不過武小貝……似乎還是可以考慮的。
許清嘉跑回院與老婆商量,將寧王晾在前廳,倒引的寧王大笑不絕。
誰能想到許相爺連兒婚事都做不了主,要向夫人請示回報?
果然懼之名不假。
胡正與臘月小寒一起為新生兒裁衫,對肚子裡的這個小傢夥的別猜測不已,聽到寧王親自上門提親,頓時一陣心塞。家閨才及笄就有人上門提親,而且提親的件還是不得不慎重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