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點江山 第五十二章 灩驚天下

雲淺月來天聖這些年，都是趁每三年的科考老皇帝忙得不可開沒空理的時候跑出去，等科考之後又趕回來，讓人無知無覺。所以，這麼些年下來竟然一次也沒見過科考。

既然如今夜輕染讓也去觀看，自然不會推辭。於是早早起來，與容景收拾妥當，便出了紫竹院。

今日在涼亭沒見到沈昭讀書的影，想來是早早就去了考場。

來到榮王府大門口，容景和雲淺月上了馬車，向考場而去。考場設在京城布政司，距離榮王府隔了三條街。

這個時代的科考雖然也稱之為科考，但是和明清時代的科考不同，不是分為鄉試和會試、殿試三種，而是途徑頗多。沿襲了最早時候的“遊說”，“上書”，還有“舉薦”，以及“承襲”。

遊說就是以自薦的形式遊說高門貴族中有聲或者有高的人賞識，之後得到對方的推薦，獲得科考的名額，比如有人找上德親王、或者孝親王，獲得其賞識，就會被舉薦。而上書就是與墨筆文書的形式展現才華，被各州縣的員們一級級地遞上來，得到當權者的賞識，準許參加科考，這個當權者如今自然是全權負責科舉的夜輕染。舉薦就簡單一些，例如蒼亭、沈昭，分別得到攝政王夜天逸和榮王府世子容景的舉薦，獲得科考資格，承襲則是京中或者各州縣的子弟無需別人舉薦，可以直接有優等的資格參加科考。

這個時代的科考大就是這四中形勢，名門族的子弟比平民百姓起點自然要高。

馬車來到布政司，科考還沒開始，學子們都等在考場外等著領考牌進考場。足足有千人之多。可見今年朝中對選拔人才的重視和力度。

容景和雲淺月下了馬車，便有人迎了上來，對二人恭敬地道：“景世子，淺月小姐，小王爺說了，您二人來了進去考議殿，科考就安排兩場，第一場是筆墨，第二場是應變。應變的時候需要您二人出題。”

“呵，我說夜輕染怎麼要我來呢，和著還給我安排了任務，他不怕我一個人壞了規矩？”雲淺月一笑，挑了挑眉。

“染小王爺是這樣吩咐的，攝政王已經在了。”那人言下之意攝政王準許了的。

“走吧！”容景牽了雲淺月的手向裡面走去。

等待進的學子們都紛紛對二人注目，京中的子弟自然都識得容景和雲淺月，而各州縣來的學子不識得二人，一個個眼睛睜得很大，一雙雙的眸子里分別閃著讚歎和驚艷，畢竟二人名揚天下，天下幾乎無人不識得二人，老弱婦孺對二人也是人人皆知。

許多人看向容景的目是崇拜。景世子三歲能文，七歲時就勝過了當年文武狀元，被先皇譽為天聖神，十年蟬聯天聖第一奇才的桂冠。天下人仰，當時的大家學儒都對其推崇不已。即便在他喜歡上名聲不好紈絝不羈的雲淺月，也沒為他減一分。

雲淺月是從沈昭的上領教過容景的魅力的，如今被落在他上的目還是慨了一下，覺得人比人，真是氣死人。怪不得天聖夜氏的皇上對榮王府的男子都是恨得牙，老皇帝沒死前對容景也是恨得牙卻奈何不得，如今又到夜天逸了。

考場的門打開，外守門的人對二人恭敬地見禮。

雲淺月看到蒼亭閒閒散散地拿著筆墨倚在門口的圍牆邊上，人人崇拜驚豔的目下，只有他的神有三分嘲，三分諷，三分漫不經心地看著他們，頸長錦華的影尤其醒目。

雲淺月只看了蒼亭一眼便移開視線，前些日子因為娘頂替楚夫人的名號在西延幫了西延玥之後，朝野上下對楚夫人一個子牽連三國紛紛彈劾，他得了夜天逸的旨意帶著人回了十大世家的桃花林去楚家請楚夫人，後來娘回了楚家，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擺平了此事，也沒問，其實按照他十大世家蒼家主的份，本不必參加科考，夜天逸完全可以欽點朝為，但他卻偏偏走了這一途，不知道是自負其才，還是向世人證實他的才學，不想別人說是承蒙祖蔭。

“景世子走到哪裡都帶著一個人，是否未免太過讓脂氣污染了你的氣華？”蒼亭忽然開口，聲音懶洋洋地。

因為這一片數千人都無人說話，他的聲音一出，極其清晰，幾乎人人可聞。

“蒼主，我從來素，脂不施，何來污染他的氣華？”雲淺月冷冷地道：“我記得藍家主也是時常與蒼主寸步不離，怎麼？今日藍家主不在，你便有心笑話別人了嗎？”

“藍漪與我雖然好，但不曾同榻而眠，同寢同食。”蒼亭道。

他話落，四周千人齊齊倒了一口冷氣，這個時代對男設防雖然不甚嚴謹，但也是限制極大，像容景和雲淺月這般鬧得天下皆知的，實在之又，更別說花前月下，風花雪月，沒大婚就日日同榻而眠，同寢同食了，更是不為禮教道義所允許。雲淺月客居榮王府的事雖然知道得不，但也不是天下人人得知，如今不人還是驚得夠嗆，早先對容景的崇拜目變了些味道。

“同榻而眠，同寢同食？照蒼主這樣說來是看到我們如此相了？否則為何言之鑿鑿，我在榮王府紫竹院可沒看到你的影子。”雲淺月冷聲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蒼亭譏諷地道。

“是嗎？”雲淺月忽然一笑，握著容景的手抬起一些，十指相扣，清聲道：“上邪！我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眾人齊齊一怔，有些人聽到這樣的詩句，眸亮了亮。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雲淺月眸淡淡地一掃，眾人都為那淡到極致卻是又清冽到極致的眸齊齊一震，繼續道：“我與容景天地為證，日月為鑑，打算共度不止一生，還要生生世世。那麼彼此喜歡有何不可？用得著對誰代？就算同榻而眠，同寢同食，也沒必要為誰代什麼。”話落，看向蒼亭，“蒼主，我們用得著對你代嗎？”

蒼亭突兀地一笑，“的確用不到對在下代，不過淺月小姐和景世子都是人，你們是否也該顧忌一下你們對他人的影響？你們難道想要天下所​​有人自小訂下的父母之命妁之言的婚約如廢紙一張？可以無所顧忌地不理會未婚夫與他人相好？”

雲淺月瞇起眼睛，冷冷地看著蒼亭，“其一，我是雲王府嫡，雲王府有嫡宮的祖訓，我才被我娘親和先皇訂下婚約，如今祖訓解除，婚約自然沒了據。其二，先皇詔出現兩紙空白，婚約之事也做不得數，其三，天下悔婚的人多了，藍家主和風家主豈不是就毀了婚？東海公主瑤和容景也毀了婚，我和夜天逸的婚約本來就是荒唐，早晚也是毀而已。蒼主，今日是科考，你卻不思科考，站在這裡與我說這等不相干的話，居心何在？”

蒼亭悠悠一笑，“在下沒什麼居心，只是覺得景世子和淺月小姐太過招搖了些。在下看不慣有婚約的人還如此招搖，出來說一說而已，遇到不平之事，人人有權譴責，這可是先皇生前所推崇的。”

“不公平之事？”雲淺月忽然冷笑，“蒼主只看到這個不公平了，為何就沒看到別的不公平之事？百年前榮王和貞婧皇后相，始祖皇帝拆散了二人的姻緣，接了貞婧皇后宮，奪了臣子之妻，這才是不公。百年前云王幾度出生死救了始祖皇帝於危難之中，而始祖皇帝最後卻讓雲王背負了江水城屠城的罪名，世人謾罵這才是不公。十年前榮王不是死於平的瘴毒，而是死於天聖部有人用紫草迫害，這才是不公。同樣是十年前文伯侯府一夜之間被滅門，而兇手是宮裡的明妃娘娘，卻反而被先皇包庇了十載，如今下落不明，這才是不公。我和容景數次被死士刺殺，兇手卻能手眼通天到我們查無所查，天下能有這等本事的人可是寥寥無幾，至於是誰不用我說吧？這也才是不公。不公平的事多不勝枚舉，這等小小的婚約之事算什麼？蒼主，還用我一一為你列舉嗎？”

蒼亭笑看著雲淺月，“淺月小姐好一張厲害的！就是憑這張哄住了景世子的嗎？在下早就知曉淺月小姐的厲害，不止一日了。淺月小姐都能不將先皇和皇權看在眼裡，自然不屑這小小的婚約了，可是你這等不守子閨儀，不識宗法禮教，你不覺得有愧雲王府的列祖列宗？難道不覺得有愧于雲這個姓氏和歷代母儀天下的中宮皇后？”

雲淺月頓時大怒，對誰有愧關他什麼事兒？

“我竟不知蒼主與子鬥！”容景見雲淺月已經了怒，握著的手了，偏頭對蒼亭淺淡一笑，明明是一句尋常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是清潤悅耳，令人如沐春風，須臾之間沖淡了四周的寒氣。

“怎麼是鬥？淺月小姐與在下十年前就相識，也算是故了。如今淺月小姐不知事，太過囂張，而天聖上下無人敢說一句，便由我來說上一說，希淺月小姐能改了，也算是給天下子做個榜樣。”蒼亭笑道。

“只是一面未見的故，應該算不上是故。即便是故，蒼主的份也不夠格對說教。”容景面淡淡，聲音溫涼，“蒼主別忘了自己的份。”

“景世子是在威脅我嗎？”蒼亭挑眉。

“能讓容景威脅的人，天聖也無一人。有一人爾，也只是東海玉太子而已。”容景輕輕彈了彈袖，聲音溫潤，“蒼主未免太拿自己當人了！這裡是布政司的考場，你攔住了朝中的輔政丞相說這些不相干於國事和論證的話，我便能治你個開除考場擾科考的罪。”

“在下說的是事實，景世子惱怒了？你要開除我出考場我的確是沒話說，但是能堵得住悠悠之口？你和淺月小姐不顧婚約便同榻而眠，同寢同食。傳揚出去的話，這等品行污虧，視禮法於無，實在讓天下人對你的推崇要打個折扣吧？你也辜負天下百姓對你的推崇，人人言景世子是雲端高，風采無雙，識詩書禮儀之人，那些詩書都是做給別人看的，禮和法，信和義，忠和德，品和行沒學進心裡。”蒼​​亭笑道。

容景眸瞇了瞇。

布政司考場外千人這一瞬間連呼吸也不聞了。

雲淺月大怒，想著蒼亭今日等在這裡定然是早有準備，別有籌謀，就是要用說事兒，來打消這些人對容景的推崇，讓他敗名裂，即便不敗名裂，也要讓這些學子們朝後不被容景所用，投靠進夜天逸的隊伍。今日若是不翻盤，那麼來日的朝局裡面，新註的員清流就會被夜天逸掌控，未來對容景在朝自然不利，的手攥。

片刻後，容景忽然一笑，“景一直未曾覺得自己高於別人，蒼主太抬舉我了！”話落，他看了一眼四周，眸微揚，“既然蒼主自認為品行才華高絕，可以當之國之大任，洋洋灑灑教訓別人，那麼就請蒼主做一篇《諫君書》，若是蒼主做得好，得天下學子推崇，那麼景就甘願卸去丞相職位，讓賢與蒼主，從今以後天下沒有容景的名號，只有蒼主的名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