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又是齊齊吸了一口涼氣,人人驚異地看著容景。
“景世子在說笑嗎?”蒼亭挑眉。
“容景從不說笑!”容景聲音溫潤,面清淡。
“好!”蒼亭揚聲,從倚靠的圍牆直起。
眾人見蒼亭答應,再次吸了一口冷氣。容景從七歲起便是天聖第一神,之後十年才華冠蓋,勝過天聖歷屆文武狀元,無人可及,天下第一高僧靈大師推崇,為了天聖甚至天下不可超越的存在。他的每一篇詩賦言論出來,都被天下爭相傳誦。這是第一次有人質疑他。眾人除了驚異外,都十分激。畢竟這樣的事百年罕見。
“景世子,我現在就開始如何?”蒼亭詢問容景。
容景還沒開口,雲淺月忽然清聲道:“等等,既然今日蒼主是衝著我來的,認為我一個人無才無德無品日日跟在容景邊用脂香污濁了他,將他拉了與我一般的污穢泥潭,那麼這個賭約也不能沒我什麼事兒不是?我也來做一篇《諫君書》如何?和蒼主一較高下。”
“哦?淺月小姐確定自己沒開玩笑?”蒼亭揚諷笑,“淺月小姐當真本事,連《諫君書》也要做嗎?可知子不能議政?”
“兩千年前有帝,一千年前也出現了帝,如今又出現了南疆的帝。子不能議政不過是天聖皇朝自己規定的對人的歧視限製而已,彰顯始祖皇帝尊貴無上的份。它不是自古而來的定論!”雲淺月冷冷地看著蒼亭,“在蒼主的眼裡,人不該進這布政司,不該登大雅之堂。但是誰說子便只能是脂香?”
“既然如此,淺月小姐也是想和景世子一樣與我立個賭約了?”蒼亭挑眉。
“我不立賭約,只是做一篇文章而已。你與容景的賭約雖然與我有關,也可以與我無關。我不干涉賭約,就是在你之前先做一篇《諫君書》而已。蒼主敢不敢讓我一個人做?”雲淺月盯著蒼亭。
“既然淺月小姐有此雅興,我們這些學子們也有耳福了!有何不敢?淺月小姐請!”蒼亭一笑,“不過淺月小姐可別將《諫君書》唱了靡靡意之音。除了景世子外,我們這些人可消化不了。”
雲淺月眸了一下,冷厲地道:“蒼主看不起子,不知道傳蒼家的誰人?難道蒼主是男人生的?我一直認為,人十月懷胎生子是世間最難做最偉大的事。看來蒼主沒這個意識。”
蒼亭面一寒。
雲淺月扳回一局,看著他,清聲道:“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本;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流之遠,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安,臣雖下愚,知其不可,而況於明哲乎?人君當神之重,居域中之大,將崇極天之峻,永保無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德不其厚,不勝其,斯亦伐以求木茂,塞源而流長也……君人者,誠能見可,則思知足以自戒;將有作,則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則思謙衝而自牧;懼滿溢,則思江海下百川;樂盤遊,則思三驅以為度;憂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懼讒邪,則思正以黜惡;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以怒而濫刑。總此十思,宏茲九德,簡能而任之,擇疏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爭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遊之樂,可以養松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
雲淺月將魏徵的《諫太宗十思疏》搬了出來。不是欺負蒼亭,而是蒼亭太過可恨。中華上下五六千年,古往今來,還不覺得任何一篇《諫君書》能比得過魏徵這個大忠臣的《諫太宗十思疏》。也不覺得蒼亭能再做出一篇比這個《諫太宗十思疏》更好的文章來。
的聲音清澈,冷靜,沉著,一字一句,一篇《諫君書》半個停頓也不打。
布政司外千餘人,人人雀無聲地聽著,包括容景。
雲淺月聲音落下,布政司忽然傳來一聲高喝,“好!”
聲音悉,興,激昂,還夾帶著欣喜和佩服,正是夜輕染。
雲淺月轉回頭,只見夜輕染不知何時站在了布政司門口,夜天逸站在夜輕染邊,一張俊面無表,一雙目卻是對盯著,黑如深潭。心下一,這時容景的手過來,穩穩地攥住的,溫潤寬厚,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好!”沈昭在人群中高喊了一聲,聽聲音無比激興。
“好!”沈昭聲音落下,四周頓時接連響起高喊聲。
不出片刻,千餘人的喊聲便匯一線。人人看向雲淺月的目都是興激的,再不見早先的驚艷、打量、疑、甚至還有不贊同、苛責、鄙夷等的目,全一致地被做出的《諫君書》所折服,尤其是站在那裡,氣質清華,容清麗,目沉靜,姿態高貴。與被傳揚得那些污穢的紈絝不羈的名聲形鮮明的對比。讓那些被傳揚了數年的污濁名聲下對抱有各種看法的人第一次對全然改觀。
人人心裡想著,原來淺月小姐如此大才。
並且同時想著,原來的才華不止是在先皇五十五大壽的時候彈了一曲求凰,催功力化去了先皇的劍,不止是那一曲從紫竹林流出來的至今無人知道名字的琴曲清歌,而是能做出一篇怕是當世大儒都不及的《諫君書》。
又想著其實天下早就流傳淺月小姐腹有才華,其實那些紈絝不化大字不識詩詞歌賦不通琴棋書畫不會的名聲都是為了不嫁皇室偽裝的說法,但大約是不尊聖旨,不聽皇命,公然在先皇面前打貴妃,打公主,甩冷臉,毀聖旨,以及前幾日任出議事殿,怒闖金殿毀龍椅的囂張事太多,聽起來太過跋扈,所以掩蓋了的才華。
這一刻的雲淺月,如此令人驚艷矚目,移不開視線。
這一刻,在場的千餘人,親眼目睹了的才華和沈靜,終於明白了“回眸一笑天下傾”的景世子為何獨獨傾心於,終於明白了那些關於攝政王、染小王爺、容楓世子、玉太子、冷小王爺等人都喜歡的風月傳言。這樣的子,焉能讓人不喜?
布政司外的千名學子似乎被點燃了乾柴的火,又像是被煮沸了的水,一時間響聲震天。由開始喊的“好”字,漸漸變了“淺月小姐”的字樣。
古人有些地方要比現代的人風流開放。也比現代的人勇於大膽地表達自己的喜惡。
雲淺月聽著震耳聾的聲音,想著原來竟然錯了,文弱書生也是堂堂三尺男兒,別的地方可以小看,這嗓子上還是不可小看。的耳朵要震了。
不過心裡還是鬆了一口氣,聽這樣的聲音,這一局就被扳過來了!
蒼亭即便再做一篇比這個《諫君書》好的《諫君書》,也再詆毀不了在這些人心裡種下的種子。從今以後,至這些人,再不會因質疑容景的品行。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千名學子興的聲音才息止。
雲淺月挑眉看向蒼亭,“蒼主,該你做了!”
蒼亭臉一如既往,即便在雲淺月做完,即便他聽到了這麼多人的好聲和喊聲,他也沒什麼變化,如今聽到雲淺月問他,眾人都向他看來目,他淡淡一笑,“淺月小姐巾幗不讓鬚眉,這樣一篇《諫君書》已經是極好,在下再也做不出來了,甘拜下風。”
這樣輕而易舉地就認了輸,沒有憤恨,不甘,落不下檯面,翻臉等等表。讓千人齊齊驚異了一下。
雲淺月想著到底是蒼亭,輸人不輸陣。雖然自己落敗了,也退守有據,不讓自己落至難堪的境地。挑眉,“蒼主以後再不會說人是脂香了吧?”
“再也不敢!”蒼亭頷首。
雲淺月見他服輸,也失去了趁勝追擊的興趣,若是贏了一場之後還咬著迫他再點頭哈腰寸步不讓,下不來臺,更甚至是將人往死裡迫,便落了的價,也讓這些說好的人反過來說小肚腸。甘願搏一個寬容大度的名聲,這裡的人都不是瞎子,寬容別人,這樣的事做在明面上不吃虧,於是移開視線,不再看蒼亭,對容景俏皮地一笑, “你那點兒文墨的確不適合做什麼丞相,也就是能略微的勝過我一個人,管制得住我而已。要不你還是辭卸甲吧!反正這裡能人居多,也不差你一個品行不端,只知道談說,不喜朝政的人。”
所有人都被的笑容一晃,頓覺傾國傾城,驚艷不已。人人這才想起淺月小姐貌艷華天下,但因為別的名聲太大,反而貌到不被人提及了,就算今日,人人也覺得在做《諫君書》的時候冷靜的聲音比此時的容貌更。
容景聞言輕笑,聲音溫潤悅耳,“你說得有理!”
“小丫頭,你這是在貶低自己,還是在損我們這些人?你一個人都能做出這樣一篇《諫君書》來,而弱人勝得過你還沒才華不適合做丞相?”夜輕染走過來,瞪了雲淺月一眼,“讓你來觀場,你怎麼自己倒先做起來論來了?”
“沒辦法,我這個人比較討人喜,到哪裡都有人用別的辦法喜歡我。”雲淺月看了蒼亭一眼,聲音意味頗深。
眾人聞言恍然,是十大世家蒼家的主也喜歡雲王府的淺月小姐,求不得,才如此出言譏諷刁難。看向蒼亭的目頓時都多了別樣的,更有甚者還對其出憐憫。
蒼亭微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只有手中的筆輕輕地轉著,一圈又一圈,對於雲淺月這個的話,並沒有出聲否認,亦沒有表現出喜歡被撞破尷尬的神來。
這樣的蒼亭,剛讓人們對今日之事多了一層探究。
“哈哈,小丫頭,你的確很招人喜歡!”夜輕染大笑,掃了一眼千餘人,揚聲道:“今日這裡面的人可都注定要做傷心人了。”
眾人齊齊心神一凜,垂下頭,淺月小姐這樣的人,可不是人人都喜歡得起的。
“走吧!進去吧!時辰要到了。相信有你一篇《諫君書》,今日的科考,這裡的人都能做出一手好文章來。”夜輕染看了蒼亭一眼,笑著問容景,“弱人,你說是不是?”
“自然!我天聖泱泱大國,人才輩出。”容景清淡一笑,“可惜天聖不設制,否則我邊這個不省心的主便也可以靠著這點兒唬人的才學謀個一半職。”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的確是搬了人家魏徵的東西拿出來唬人的,但也得他配合才能唬得住,當初給他背出這篇《諫太宗十思疏》來的時候,他不是也聽得一愣一愣的?後來還慨了一番魏徵忠良,太宗仁君。如今他刁難蒼亭給改了《諫君書》,不就是讓當著這些人的面背出來再唬一遍別人,讓蒼亭敗個心服口服順便收服這些學子的心嗎?因為他容景的名聲宣揚被人推崇了十年,即便勝得過蒼亭,也是不再令人驚異,但就不同,名聲敗壞了多年,如今一朝展現才華,自然震撼人心,出面比他出面的效果要好千百倍。如今虧他還敢黑心的說出來。一時有些無語。
但眾人顯然不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加黑心思,想著淺月小姐都能做出這等文章,那麼比勝一籌的景世子自然怕是還要好,看向容景的目更是崇敬。
“小丫頭的才學可不是只有一點兒,沒準有一日天聖也設制。”夜輕染大笑。
雲淺月心思一,看向夜輕染,夜輕染對眨眨眼睛。
這時,科考場的時辰已到,鐘聲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