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點江山 第四十三章 天香國

雲淺月坐在議事殿翻看著擺在容景桌案上的一大摞奏摺，幾乎全部都是關於楚家主夫人平息西延之之事，極盡能事各種激憤地闡述楚夫人可能會帶來的禍害。看著這些奏摺，似乎在他們眼裡，一個人瞬間就能顛覆了天下一般，有些可笑，又有些無語。

即便在他們奏摺裡面說到楚夫人別有居心，當真如此的話，他們又能如何？楚夫人和南疆、南梁、西延都有關係，他們說要的命就能要了？笑話！

今日的早朝比那日得知西延玥登基擱淺之日還要長。已經偏響午，眾人還沒回來。

雲淺月放下最後一本奏摺，出了西暖閣。守在議事殿門口的人見出來都自退離了些。外面極好，暖融融的，竟然有些春意，將子靠在門框上，神態有些懶散閒適。

如今西延之平息，西延玥該名正言順登基了吧？他如今是民心所向，再無任何阻撓。當真會為真正的西延王。

閉上眼睛，想著又解決了一件事，這回夜天逸的算盤落空，不知道下一步會如何。

過了半響，群臣從金殿走出，一部分重臣向議事殿走來。

雲淺月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睛，只見夜天逸走在眾人之前，臉上面無表。容景在他之後，步履一如既往，輕緩優雅。德親王、孝親王老臉凝重，夜輕染正直直地看著，眸中閃過不解，冷邵卓雖然極力克制，但還是眸難掩喜，其餘重臣面都掛著謹慎和憂慮。

來到門口，夜天逸停住腳步，看著雲淺月。

“怎麼出來了？”容景上前一步，拉住雲淺月的手，溫聲詢問。

“久見你沒回來，便出來曬曬太。”雲淺月對容景笑了一下。

“如今的太雖暖，但天到底還是涼的。進去吧！”容景拉著雲淺月向裡面走去。

雲淺月點點頭。

夜天逸此時出聲，“月兒，你可認識楚夫人？”

雲淺月腳步一頓，看向夜天逸，這是怒毀金椅幾日以來，他第一次和說話，漫不經心地道：“見過一面。”

群臣一驚，都看著。

“什麼時候？”夜天逸問。

“三年前你和葉倩做易的時候。”雲淺月看著他，直白地道：“那時候我正想去北疆找你，可惜太巧了，半途就遇到了你們。我怕你嫌我多事，便轉了道，那時候就遇到了，匆匆一面而已。”

群臣都看向夜天逸，想著三年前攝政王和葉公主有何易。

夜天逸眸了一下，抿了抿，不再說話。

“小丫頭，十年前你推弱人下水後救他上來，之後我是怎麼掉下水的？”夜輕染問。

雲淺月看了夜輕染一眼，這件事只有他、容景和三人知道，自然知道他如今問這句話的意思，無非是為了驗證的份，淡淡道：“被我踹下去的！”

夜輕染眉頭皺。

眾臣疑地看向夜輕染，包括孝親王，不明白夜輕染怎麼無緣無故說這個。

雲淺月見二人不再說話，轉繼續向裡面走去。剛到西暖閣門口，夜天逸忽然道：“四哥在刑部大牢病了，你若是不想他死，去看看他吧！”

雲淺月腳步猛地頓住，轉頭，看向夜天逸，揚眉，聲音有些冷，“又病了？”

趙可菡剛走沒兩日，他就病了？還是一直病著？

“不是又病了，他一直無病，是四日前病的。”夜天逸道。

雲淺月想著四日前不正是趙可菡離開的日子嗎？心下一，偏頭看向容景。

“去吧！”容景鬆開的手。

雲淺月點點頭，幾步走出了議事殿，向宮外走去。答應了趙可菡，要讓夜天煜好好的活下去，不能食言。

“小丫頭，我正好也要出宮，送你去刑部。”夜輕染追上雲淺月。

雲淺月搖頭，“容景的馬車就在宮外，我不用送。”

夜輕染皺眉，“小丫頭，你不都原諒我了嗎？如今怎麼和弱人好了之後，見到我又沒好臉了？我什麼時候這麼討你嫌了？”

雲淺月因為急著見夜天煜，心頭煩悶，擺擺手，“我這兩日心煩著呢，你別理我。”

夜輕染跟著往前走，看著的臉，“為何心煩？因為西延玥？”

“大姨媽來了！”雲淺月吐出幾個字。

“大姨媽？”夜輕染不明白地看著雲淺月，想著有姨媽？訝異地問，“青姨有姐妹找來嗎？”

雲淺月停住腳步，認真地看著夜輕染，一字一句地道：“大姨媽是子的葵水。明白了嗎？”

夜輕染頓時後退了兩步，看著雲淺月，臉忽紅忽白，“小丫頭你……你……”

“人來這個的時候是很心煩的，所以，你最好離我遠些。”雲淺月丟下一句話，向前走去，似乎是快要來葵水了，也沒說瞎話。

夜輕染臉忽紅忽白片刻，見雲淺月影出了宮門，他收回視線，又氣又笑。不想他跟著竟然用子的葵水說事兒，臉不紅氣不，這樣的話也就說得出來。

雲淺月出了宮門，徑直走向容景的馬車。上了車，對弦歌吩咐一句，弦歌立即揮起馬鞭，馬車向刑部大牢走去。

走了一半，忽然想起還沒來得及問容景今日早朝關於楚夫人的事議論得如何結果。

馬車來到刑部大牢，弦歌停穩馬車，雲淺月挑開簾子跳了下來。

刑部大牢依然如雲淺月上次來時一般，重兵把守。但這次看守刑部大牢的人大約得到了夜天逸的指示，雲淺月來到，紛紛讓開，為打開了牢門。

刑部大牢暗，四面鐵門，尤其是這樣的冬日，裡面沒有火爐，冷意森骨。

走過長長的過道，來到最裡面一間牢房。

這一間牢房還算簡潔，也乾淨，但牢房終究是牢房，有一種冷的腐氣，過鐵門，一眼便看見夜天煜躺在一張木床上，這才月餘，他已經瘦得不人形，往日俊的臉上鬍子拉碴，幾乎認不出來是他，一聲聲咳嗽從裡面傳來，聽起來令人揪心，忽然想起那日去四皇子府見趙可菡也是這樣咳嗽，面一變，立即吩咐後面的人，“打開牢門！”

後面跟著進來的人立即應了一聲，鑰匙打開鎖，“啪”地一聲，牢門應聲而開。

雲淺月疾步走了進去，三兩步就來到床前，一把按住了夜天煜的手腕。

夜天煜本來閉著眼睛此時睜開，見到雲淺月，咳嗽聲戛然而止。

雲淺月給夜天煜把脈，從來未曾膽怯過，但如今到他脈搏，忽然有些膽怯，生怕手診斷出來的結果是和那日趙可菡一般，無能無力，無力回天。

“月……月妹妹？”夜天煜直直地看著雲淺月，有些不敢置信，眸有些恍惚，聲音沙啞。

“嗯，是我。”雲淺月點頭，手到他脈搏上滾燙，顯然在發熱。手指了一下，繼續給他號脈。得知是腹積鬱氣久而不化，又染了寒，導致病發，雖然嚴重，但不是趙可菡那般枯竭之象，頓時鬆了一口氣。

“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夜天煜猛地坐起，大約是起得太猛，子跌了回去，到的床板，他痛苦地悶哼一聲。

雲淺月立即手扶住他，“聽說你病了，我就來了。”

“你……”夜天煜想說什麼，又咳了起來，咳聲劇烈。

雲淺月拍著他的背給順氣，看著他短短一個月就了這副樣子，想到他曾經也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即便那些年太子夜天傾一直在他頭上，但是四皇子出高貴，得皇上寵，朝臣爭相結，他幾乎都不將夜天傾放在眼裡。可是如今呢，一間牢房，一個木板床，他短短一個月，便形容邋遢至此，想起他小時候對很好，忽然有些心酸。

夜天煜咳了半響，往痰盂裡吐了好幾口濃痰，才止住了咳。

雲淺月對外面喊，“拿一杯水來！”

外面無人應聲。

雲淺月看向外面，怒喝，“牢房裡一口水也不給喝嗎？”

外面看守牢房的人齊齊一哆嗦，立即有人應了一聲，連忙端著一杯水走了進來。恭敬地遞給雲淺月，連皇上龍椅都敢毀的人，即便他們為攝政王的人，更是不敢得罪。

雲淺月手接過水，放在夜天煜邊。

夜天煜就著雲淺月的手喝了幾口，才端住了有些重干嗝的息。看著雲淺月問，“月妹妹，菡兒可好？”

雲淺月手微微一，沒說話。

“不好對不對？”夜天煜盯著雲淺月的眼睛，啞聲道：“我幾日前夢見了，穿著我們大婚時候的大紅嫁，對我笑得很高興，可是我要抱，忽然就在我懷裡消失了。我再找，哪裡也找不到了，我就醒了。”

雲淺月想著趙可菡死後的壽的確是大婚時候的大紅嫁，那個婢說是自己吩咐的，說死了就穿那件埋葬，心有些涼。

“一連三日，我都夢到，做的都是同一個夢。”夜天煜忽然笑了笑。

雲淺月抿著不語。

“月妹妹，如今外面是不是夜天逸做了皇帝？”夜天煜忽然又問。

“為什麼這麼說？”雲淺月看著他。

“這裡面的人都是他的人，若是他不掌權的話，怎麼可能都是他的人？”夜天煜嘲諷一笑，“連容景的人都靠近不得我，我自然明白的。”

“他沒有做皇帝，他做了攝政王，先皇詔，新皇是姑姑肚子裡面沒出生的太子。”雲淺月想著夜天煜從那日起就被關了進來，之後誰也沒見過他，夜天逸刻意對他封閉了消息，外面的天什麼樣，他半也不知道。或許了解夜天逸的想法，他不想他死，只想將他瘋。什麼樣的形下能將一個人瘋，那就是日復一日被關在一，沒有談，沒有外界的消息，沒有人來看他，長期下去，即便不瘋，也會被關半個殘廢。

夜天煜聞言忽然大笑，笑得聲音太大，以至於再次咳嗽起來。

雲淺月看著他，他的病三分是病，七分是心病抑鬱。發洩一下也好。

“父皇果然是父皇，距離龍椅一步之遙，他讓他做了攝政王。哈哈哈哈……”夜天煜一邊笑一邊咳嗽，聲音明明沙啞，但聽起來​​有些尖銳。

片刻後，他止住笑，問道：“父皇什麼時候殯天​​的？”

“你們宮的那一日。”雲淺月道。

“二哥豈不是在皇權路上還能遇到他？”夜天煜臉驀然一沉，“他最不想再見他。”

“不會遇到的，我提前給他在靈臺寺做了一場法事，送他先走了。”雲淺月道。

夜天煜面稍霽，“那就好！”

雲淺月想著父子做到死都不見的地步，也是有了。出現在夜氏，這樣百年來，死而不見的父子比比皆是。夜氏每一任的皇帝培養的是帝王，不是兒子。

“二哥死時讓我告訴你，他喜歡你。”夜天煜聲音已經木人，“月妹妹，就算我不告訴你，你也是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雲淺月點頭。

夜天煜沉默片刻，噶地轉了話，“今日你能來這裡看我，是他吩咐的？”

“嗯。”雲淺月點頭，“本來我早就要進來，但他下了聖旨，說我若是闖進來，看守整個刑部大牢的所有人都得死。”

夜天煜聞言冷笑一聲，“他知道你心，竟然用這個威脅你。”

“五千人命雖小，但是他們的背後還有家有室有孩子有老人，士兵無錯。我見你一面背負這麼多的命，未免太大了。”雲淺月淡聲道。

夜天煜再次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