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點江山 第三十四章 賞梅詩會

雲王府大門口，一輛不算華麗的馬車等在那裡。

夜輕染手挑開簾子，示意雲淺月上車。雲淺月想著以前每次與容景坐車都是他先上車，再手拉，斂住心思，輕輕扶著車轅上了車，只見車中放了一床錦被，中間一個大手爐，譜一進車就暖融融的，找了個位置坐下，夜輕染也跟著上了車，坐在了對面。

簾幕落下，夜輕染對外面吩咐，「去北山的梅林！」

車伕應了一聲，馬車緩緩離開了雲王府大門口。

夜輕染扯過一床錦被蓋在雲淺月上，對問，「小丫頭，你想看書還是下棋還是我們聊天，去北山梅林雖然不遠，但也不近，乾坐著也沒什麼意思。」

「不想腦，聊天吧！」雲淺月後倚了個枕，懶洋洋地靠在車壁上。

夜輕染笑著點點頭，便和雲淺月找話說。說他以前出外遊歷時的奇聞趣事，自然都是他的親經歷，書本上看不來的，雲淺月雖然沒什麼神，但也聽得有趣，偶爾會搭一兩句話，兩人雖然鬧了數場，從以前的躲避，到各懷心思防範，到如今這樣他賠罪和好，比往日的相多了些平和和坦然。

大約是正如夜輕染所說，天氣晴好，老皇帝殯天籠罩的雲已經過去，抑了許久的天聖京城熱鬧起來，馬車走過大街上，便可以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聲，川流不息。

一路暢通無阻，馬車出了城門。

城門外雖然不如城熱鬧，但路上也比往常遇到來往的人聲、馬聲、車聲頻繁。

半個時辰後，馬車緩緩停下，車外傳來車伕的聲音，「小王爺，到了！」

夜輕染打住話，「嗯」了一聲，手挑開簾幕，向外看了一眼，忽然一樂，「小丫頭，看吧，我怎麼說來著，今日來的人多吧？」

雲淺月順著夜輕染挑開的簾幕看去，只見來到了北山梅林。西北有四景，一是軍機大營，二是北山獵場，三是夕湖，四是雲海梅林。夕湖是三面環山的一天然湖，其餘三面山種植的都是梅樹。如今正值梅花盛開，三面大山的梅花開得如火如荼，與天水相接，如雲海一般，這副景令人驚艷。

半山坡搭建有數十古木涼亭，這是因為每年這個時候，梅花盛開，都有京中的人結幫搭伙前來賞梅，來往人絡繹不絕，這些涼亭專門為此而建。

此時山下停了幾十輛馬車，另外還有幾十匹馬，十幾個古木涼亭裡面都坐了人，有男有，雖然皇上殯天三月不準著華裳，要求人人素服，但素服用上好的緞子做工，遠遠看來也是一片素淨的華麗。

雲淺月看到了不悉的面孔，當然，來這裡有閒逸致的人都是京中的貴裔公子小姐，份最差的人父親也是個。男逕自將十幾個涼亭一分為二，各坐一邊。看到了六公主、容鈴蘭、冷疏離、容鈴煙、文如燕等人，如今還是冬日，天剛暖下來，們就穿了春裳，一個個不臃腫，都有著窈窕的。

其中男子大多都見過，畢竟每年的宮裡宴席雲淺月都是參加的，往年沒見過的人裡多了兩個人，其一是蒼亭，其二是沈昭。看見沈昭的時候微微訝異了片刻，便收起緒。沈昭如今居住在榮王府，這個因汾水城殺死了葉霄為師報仇的年輕人一戰名揚天下，他本來這些年就一直籌謀準備朝，如今很快地融京中的圈子也不奇怪。另外拋除他本的原因外，他住進榮王府，得容景青眼有加，也更為他提高了價。

想起數日前在山野人家沈大娘說起兒子時對於他要耀門楣的驕傲又無奈的模樣，又想起初次見沈昭扛著一捆乾柴從外面回來急急衝進屋對問容景崇拜急迫模樣，想起他固執地要送去南疆京城，以及後來短日裡發生的諸多事，讓數日前那個山野年一下子為了天下矚目的焦點，如今他在京中這些貴裔公子中，不顯半山野之氣。不由歎人的命運真是星雲轉換，旦夕之間。

夜輕染先下了車，對雲淺月道：「小丫頭，我們過去！」

雲淺月收回視線，「嗯」了一聲，抱著手爐跳下了車。

他們到來，眾人本來談天對詩的目都看了過來，看見夜輕染和雲淺月，面都不約而同地愣了愣，蒼亭和沈昭的目也向二人看來，二人的目卻較之眾人都特別了些。

夜輕染今日是一墨綠輕裘，雲淺月則是紫貂披風配著慣有的紫羅，兩人譜一下車，到了一片素雅中的艷麗，本來就是引人注目的人，一下子更是奪人眼目。

夜輕染對眾人的眼渾不在意，對雲淺月問，「是先在這裡坐坐，還是想上山？」

雲淺月雖然置這樣的雲海梅林景致中，依然沒多大的神，遂道：「在這裡坐坐吧！不是都在詩作對嗎？我們雖然不文雅，也可以聽聽。」

夜輕染點點頭，當前踱步向涼亭走去。

雲淺月抱著手爐走在夜輕染後，雖然暖，但風依然偏寒，吹起紫貂披風和紫羅，層層疊疊，這些人裡面，數穿得最多，遠遠在眾人看來，就是一團紫霞包裹了一個小的人兒，而那人兒的臉有些白，步履有些輕弱，明顯就是大病初癒的模樣。偏偏這副孱弱，讓無論男許多人都移不開眼睛，心裡不約而同地想著，見過這淺月小姐無數模樣，紈囂張的，張揚跋扈的，慵懶隨意的，神淡然的，眉目冷的，堅毅凌厲的，如今再看不風吹孱弱的，每一面都令人記憶深刻，或者說，想不記住都難。一時間這一忽然極靜，只聽得見夜輕染和雲淺月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短短的距離被拉得很長，讓雲淺月都恍惚地以為這一條通向涼亭的路其實很遠，其實涼亭沒人，只有和夜輕染賞梅而來。

「小丫頭，你的腳怎麼像是踩在棉花裡？」夜輕染回頭看了雲淺月的腳一眼，「走路都沒個聲響的。」

雲淺月沒什麼神地道：「躺了好幾日，虛著呢，沒勁唄！」

夜輕染放慢腳步，「幸好我帶你出來走走，否則再躺下去，你的腳就廢了。」

雲淺月笑了笑，不置可否。

眾人被二人的說話聲拉回神，神各異。

六公主看著二人，目定在雲淺月上的紫貂披風上，當先發難，「呵，這不是雲淺月嗎？我都快認不出來了！今日怎麼沒與景世子一起，這邊人什麼時候換染小王爺了？」

這一句話意有所指。

雲淺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沒說話。

六公主見拋出去的金磚沒接到，繼續又道：「這紫貂披風是染小王爺送的吧？前些日子我聽七哥說染小王爺每日下了朝就往大山裡跑，每到深夜才回來，就是為了去山裡打紫貂，後來一連半個月，還弄了一傷，回來親自督促著毓秀閣做披風。我當時就想著這紫貂可是人穿的，不知染小王爺看上了誰家的子，原來竟是送給了你。」

眾人目一下子都聚在了雲淺月上的披風上。

雲淺月已經靜靜地走著，彷彿沒聽見。

「看來還是你在染小王爺心中有位置，恐怕都獨一無二的了，這些年我可不曾見到哪個子得染小王爺的厚，即便當初的南疆葉公主也做不到讓染小王爺不眠不休跑去深山在大雪裡冒著寒打紫貂只為了做一件披風吧？這紫貂稀，珍貴，可不好打。」六公主話落，見雲淺月依然不語，目冷起來，變本加厲，繼續道：「怪不得我聽說景世子數日不踏足雲王府了呢！原來癥結在這裡。雲淺月，你這移別的功夫愈加見長了啊！以前是棄了二哥喜歡七哥，後來景世子十年大病出府之後你棄了七哥喜歡他，如今又看他哪裡不好了？棄了他喜歡了染小王爺，下一個你會棄了染小王爺喜歡誰呢？」

不人都被六公主的話牽引，看著雲淺月的目出別樣。

夜輕染面染上薄怒，目凌厲地看著六公主，「你胡說什麼？」

「染小王爺惱什麼？難道我說錯了？」六公主對上夜輕染的目心悸了一瞬，便左右看了一眼，笑道：「你問問這裡面的人，都在京裡住著，誰不清楚什麼事啊！你日夜不休打紫貂的事人盡皆知，而景世子寒了心冷了雲淺月的事也人盡皆知，這不是明擺著你們好了嗎？」

「胡言語！」夜輕染眸掃了一圈，六公主旁坐著的人都連忙不敢得罪地垂下頭，他冷冷地道：「六公主好了傷疤忘了疼，剛在宮裡躺了半個月，如今你的傷好了？」

六公主想起那日要跟著玉子書去東海，但是在送君亭落下馬摔傷，還是夜輕染將送回了宮中，看他已有怒意，有些不甘心地住了。

雖然是住了，但是該說的話是都說出來了，一時間涼亭外氣息怪異。不人的目都在二人上徘徊，想著二人好在一起的可能。看著雲淺月發白孱弱的臉，都說傷最是傷人，都不由信了幾分。

「是啊，本主也覺得奇怪，染小王爺氣惱什麼？六公主似乎並沒有說錯吧？染小王爺的確是打了紫貂披風送給淺月小姐，淺月小姐上的確是穿著了。而景世子的確這些時日不曾踏進雲王府。」蒼亭似笑非笑地看著二人，「男未婚，未嫁，兩相悅又沒什麼？就算淺月小姐棄了景世子喜歡染小王爺，也沒什麼。」

夜輕染猛地看向蒼亭。

蒼亭對夜輕染挑了挑眉，一副無所畏懼的笑模樣。

「我和雲淺月到底如何關係，還用不著告訴別人。」夜輕染冷冷地丟出一句話。

「是這樣嗎？可是大家都好關心啊！畢竟景世子天下推崇，淺月小姐和染小王爺也不是無名之輩，這等事又沒有什麼不可說與人知的。」蒼亭折扇合著，輕輕敲打著桌面，笑看著雲淺月，「是不是淺月小姐？」

雲淺月看向眾人，所有人的目也都看著，尤其是沈昭的目審視中又帶著惱怒，移開視線，輕若雲煙地一笑，「我從小認識容景、夜天傾、夜天逸、夜輕染、甚至在坐的許多人。」

眾人一愣，對這話不明所以。

「每年我生辰，都收到很多禮，在坐大部分人的禮我都收到過。」雲淺月繼續道：「包括六公主你送的，你雖然不喜我，但送的東西可不差，雖然不及這個紫貂披風。」

六公主皺眉看著雲淺月，不明白怎麼突然說到禮上了。

雲淺月手了上的紫貂披風，淡淡一笑，「人和人相，兩個人相，不一定只有，也可以有友。六公主沒有，蒼主沒有，不代表別人沒有。我與六公主不相，你送的東西我自然看都不想看一眼，別說佩戴了。而這紫貂披風我喜歡，自然穿了。」

眾人彷彿明白了，這是否定了六公主和蒼主的話。

「我喜歡容景早於任何一個人，到目前為止，也只喜歡過他一個人。當然，我喜歡誰，沒有義務告知天下人，別人也沒有權利過問。」雲淺月收起笑意，面淡得不能再淡，「今日出來是為了散心，若是大家都不想在這裡玩了，想要找不舒心，不痛快的話，那我不介意這裡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賞梅。」

眾人忽然沒了聲息。

那子就那樣盈盈站在那裡，看起來比在座任何一個子都弱不風，但無形中卻有一種威懾，讓本來對產生異樣眼或者別樣心思的人紛紛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