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到倫敦的航線，全程十一個半小時。

在這十一個半小時里，溫晚凝想起了許多許多事。

從和凌野的重逢開始回憶。

在那個大雨如注的凌晨街角，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沒有已經和林宙去談那個荒謬的賽車替合約，只如初遇時那樣從天而降。

他哪里會演什麼戲，裝偶遇的演技破綻，而卻信了。

再到后來，漸漸發現。

世界無邊之大，人與人的相遇已是奇跡，時流轉，哪會有那麼多“好久不見”。

從加格達奇到申城，從申城再到倫敦。

兩千多個日日夜夜，一萬三千公里長路，所謂的重逢，只因為有人自愿將宇宙坍為腳下的方寸之地。

仿佛所站立的地方，就是他唯一的歸。

所以，無論被扔到多遠的地方，都會拼盡全力，回到邊。

反復看著他的消息，溫晚凝的淚腺像開了閘，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怎麼會有凌野這麼笨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來發現，他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說得出口？

飛機落地，開始行，昏暗的客艙緩緩亮起。

溫晚凝用手背揩干臉上的痕，吸了吸鼻子，給凌野發消息，【我馬上下飛機了，等我很久了嗎？】

凌野：【剛到。】

溫晚凝毫不留破，【說實話。】

凌野頓了下，才實話實說：【早上到的。】

【別的事做不下去。】

溫晚凝想笑，可眼里又漫上水汽，【……傻不傻。】

-

凌野是開車來的。

他還記得溫晚凝關于低調關系的囑咐，對旁邊路人的視線始終很敏銳。

行李車從出關口推到停車場，一路上他最出格的舉止，不過是見面時收著力道摟了下的肩，剩下的時間都像是沉默而可靠的騎士，在前半步的位置緩步帶路。

他今天開的車并不算低調。

朗未來的黑車，副駕上卻是大捧的花，后座上還有一堆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玲娜貝兒，從大到小排排坐，親親地挨在一起。

其實就是直男哄孩的那一套。

但他做得格外用心，著直白而真誠的意。

溫晚凝一開車門就有點不了，好不容易補妝遮下去的眼圈，又開始重新發熱。

半天沒說話。

凌野手拉安全帶幫系上，忽地低頭看向的臉。

任怎麼手推搡都不走，在原地端詳了許久，才低聲問，“怎麼哭了？”

凌野聲音低沉，大手扣上手腕，哄小孩子似地輕蹭著。

他不問還好。

這樣一湊過來，溫晚凝再難忍住，滾在眼眶里的淚滴刷地涌出，順著偏頭的作直往下淌。

“怎麼了。”

“出什麼事了？”凌野眉頭蹙起，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下子在車里找不到紙巾，他只能用指腹幫人拭去淚水，糙的繭子刮得頰上紅紅的，搞得他更愧疚。

想親親又不敢，只好拿相對還些的手背在那捂著，像托舉著一顆易碎的寶石。

溫晚凝吸吸鼻子，在他手背上蹭一蹭，悶悶出聲，“我看見你給我發的短信了。”

凌野怔了下。

像是長舒了一口氣，才把乎乎的臉捧在手里，有些笨拙地幫勾了下發，“我還以為是怎麼了。”

他語氣平靜，像是那幾千條的消息，那些用含蓄和克制層層包裹著的意，全都只是無足掛齒的小事。

停車場燈通明。

溫晚凝看著他在下的線條，薄薄的耳垂，被玩鬧似地親手按下穿針，痊愈永恒缺口的單邊耳。

手指上去了，輕地像是一個滿含歉意的吻，嚨發，“電影節那次，都離得那麼近了，怎麼沒來找我。”

凌野被得垂下眼瞼，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在敘述，“覺得自己還什麼都沒有，不夠格。”

溫晚凝的心臟霎時變得又酸又，“說話而已，有什麼夠不夠格。”

更何況。

二十歲的年紀，以這樣的出和經歷天價簽約豪門車隊，他已經是創造歷史的存在，無出其右的鉆石原石。

“可我不只是想和你說說話。”他結了一下，收回手。

“我想讓你正眼看我，在你需要的時候給你遮風擋雨，堂堂正正地追求你。”

“怎麼會沒有正眼看你，”溫晚凝心疼到難以言喻，素手順勢下移，過他汩汩跳的側頸，“你第一次開上F1賽場的時候，在沙特奪冠的時候，我都看到了。”

“即便你只是與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我也會覺得你很了不起。”

凌野垂眼看著，“我不會和你做陌生人。”

微愣，被他這個認真的語氣痛到，上去親了親他的下，“當然。”

“所以，以后要是下雨了，擔心我淋到冒，就直接過來給姐姐打傘。”

凌野又嗯了聲。

他許久沒說話，直到坐直回駕駛座的前一秒，才在溫晚凝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我們先回家。”

夜雨已經停了。

凌野提前看好的房子地市區核心，離機場距離很遠。

今夜氣氛作祟，溫晚凝在前擋風玻璃的倒影里看他一眼，又側過臉去看本人一眼。

歡喜和酸雜糅一團，時不時就在眼前織出一片水霧，怎麼都控制不了。

后面瞧見凌野也老往這邊瞥，擔心司機跟著一塊走神，危險駕駛，索開了條窗，吹吹風轉移注意力。

剛下過雨，倫敦的夜有種藍墨水似的潤厚重。

遠的霓虹連一片金紅斑，夜風微涼，帶著懷里捧花的香氣拂過發熱的臉頰，安靜和，吹得沒一會兒就昏昏睡。

直到車開進公寓地下的停車場，凌野擰鑰匙熄火，轉頭去看。

前一天因為太期待失眠了，飛機上又哭了一路，力幾乎耗了個干凈。

溫晚凝這一覺睡得很沉。

神態不設防，長發被風吹得有些凌，幾發黏在玫瑰的瓣上。

凌野手幫撥開，不小心蹭了點釉下來，被溫晚凝無意識地了，那片一樣的晶晶亮變得更多。

眼睛睜了一半，“到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