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斤斤救不了你了姜月!”聶照一把掐住姜月的臉,“你今後最好把這心思收起來,千金萬金在我眼裏不過糞土,散盡也有法子還複來,姜月我哪裏缺你吃缺你穿了?你要想著嫁人?是不是他蠱你,騙你了?”
“沒……”姜月還沒解釋完,聶照就已然篤定,“我就說他不是個什麽好東西,那日我就該打死他一了百了。”
姜月閉了,不敢再為榮代年辯解,再辯解一番,三哥恐怕都以為榮代年給自己下蠱了。
怪不得,怪不得這幾天榮代年看到,就像老鼠看了貓似的,著牆角走,原來是被三哥給打了,當真是對不起人家,傷害了人家一片赤誠之心。
四月,春雨如,梨花勝雪,聶照收拾行囊,伍去了,姜月一送送他到軍營外,哭得也跟梨花帶了雨似的:“三哥,你一定要保重啊,三哥你得勤回家看我呀,三哥,我能不能去軍營當夥夫跟著你啊……”
這兩年,還從未離開過聶照呢。
聶照被哭得頭痛,但已然含蓄,旁邊的一個婦人,哭得跟天崩了似的,抓著兒子不讓走。
胡玉娘聽說聶照要伍了,連忙令隨從駕著馬車趕來,兩眼放地上下打量姜月,見如今出落的如花似玉,水靈靈的,地上前,跟聶照喊:“我的兒!你要走了?你走了正好,月兒留給我……”
聶照的劍險些破嚨:“誰是你的兒?我是走了,又不是死了,軍營距城中僅有十裏地,我若是得空會回來。”
胡玉娘扁扁:“我若是大兒子沒死,也該你這個年紀了。等你混到百夫長,才能在城中來去自如,那得要多個人頭?還不如月兒跟著我,我保證心照顧,就是我兒。”
“我不要,我就留在家中等三哥。”姜月連忙抱住聶照的胳膊,一副抗拒的模樣。
“好了好了,月娘從小跟著阿照的,你別橫刀奪。”般若忙道。
胡玉娘嬈的臉上誇張地閃現出幾分心痛:“月兒不來,般若你要來否?我一定把你捧頭牌。”
般若也搖搖頭:“你不怕我殺了你的客人?”
他們兩個還在商量頭牌之事,聶照跟姜月囑托:“早上去家外面三百米的包子鋪,我給你定了一個月的早飯,晌午在學院吃便是,晚上我把錢給了阿泗,讓他帶你吃。
但是你別總聽阿泗說話,他是個傻子,再把你帶傻了,原本就不聰明,他用語,你也別跟他學。”
“還有我不在家,你的武藝不要松懈了,我會阿泗盯著你,我盡快,等升到百夫長,便能日日回家了。”
姜月點頭,聶照從腰間又掏出個小包來:“這是給你的零用。若是想吃什麽,就用這個買,不用節省,也不要貪多吃些七八糟的東西,小心腸胃不和,裳髒了就留著,等我回來給你洗,天冷,你就不要冷水了。用炭火的時候注意,別燒著手,有什麽事般若,不過別同他多說話。”
他要叮囑的太多,姜月的頭都點小啄米,他還沒說完。
“晚上睡覺前記得將門栓好,千萬不要出門,頭發不會紮就梳兩個辮子,早上疊被子的時候記得把枕頭上掉的頭發清理好,還有,在家別想我,我半個月就能回家一次……”聶照話還沒說完,那邊就催了。
“快快快,敘舊完沒有,快進來了。”
此刻要離別了,姜月止住了哭,聶照反而舍不得了,還未分別,他就開始擔心姜月,但若要讓日子過得更好些,這些也是不得已的,他最後一次姜月的頭發,沖揮手,讓回家去。
二人在軍營前作別。
姜月蹲在地上哭,聶照不敢再看,快步進了軍營。
乍一分別,聶照其實還好,他忙著收拾行李,安置鋪蓋,領裳,姜月回到家,卻是茶飯不思的,但想著三哥讓好好照顧自己,還是吃了很多。
一擡頭,發現原本掛在堂前,寫的那篇文章沒有了,想必是聶照臨走時候帶上了,就知道,三哥也是舍不得的,這樣一想,飯吃得更多了,打起神,和往常一樣練武,學習,然後栓門,睡覺,怕沒把自己照顧好,到時候瘦了三哥回來看著肯定心疼。
如此一想,努力把聶照拋之腦後,反而好好生活,比以前更上進。
聶照白日裏很忙,夜裏閑下來,整個營帳都是新伍的兵士,充滿了啜泣的聲音,有哭著說想父母的,有說想妻子的,有說想孩子的。
睡在聶照邊的年哭了一通,問聶照:“哥,你家裏有人嗎?不想他們嗎?你怎麽都不哭啊?”
“都死絕了,不想。”
年反而哭得像自己家裏人都死絕了似的:“哥,你好慘啊,嗚嗚嗚。”
聶照翻了個,懶得理他,緩緩進夢中。
夜裏子時,漆黑的營帳中,有人翻了個,聶照霎時被驚醒,下意識問:“姜月,喝水?我去給你倒。”
無人應他,只有窸窸窣窣的翻聲。
他這才記起,自己已經不在家中,姜月也不在他邊需要他照顧了。
就這一瞬間,聶照對姜月的思念忽然變得無比強烈,無法克制。
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牛皮做的夾子,展開來,是他之前掛在堂上,姜月寫的文章。
上面筆和稚,但一板一眼的工整,見字如面。
“餘年即失孤,奔從兄聶照,居于逐城,年複三載……”他甚至能想到姜月寫這篇文章時候認真的模樣,咬著筆桿,冥思苦想。
咬筆桿的病總是改不了,如今沒人盯著,恐怕愈發難改了。
“三哥,今晚吃什麽呀?”聶照在黑暗裏,似乎都能看到姜月和往日一樣,扶在門框邊兒上,探出個梳得圓滾滾的腦袋,問他。
他把手臂搭在臉上,遮住自己的發紅的眼睛。
今晚吃什麽了?姜月。
作者有話說:
真男人只在夜半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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