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長夏

第八十七章

視線忽地往下墜去, 桑渝還沒來得及反應，男生的頭發已經掃過臉頰，清新的香氣在鼻尖縈繞著, 桑渝手臂攬上他的肩, 愣怔幾秒後，後知後覺地到後腰正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箍著。

溫斯擇抱著後退一步, 椅子孤零零地轉了個角度停下，溫斯擇也將放了下來, 松開手臂。

咚咚咚的心跳聲撞擊著耳, 桑渝匆忙收回自己的手臂，後退一步，一屁坐到了椅子上, 慌手慌腳地要抓住什麽。

溫斯擇了手, 自然地抓上去，後坐的力氣帶得他往前踏了一步，單手撐在椅子扶手上，額發輕晃。

很輕的一聲笑, 溫斯擇稍稍撇開頭。

桑渝原本就紅的臉頰幾乎要炸。

太丟人了！

真的是太丟人了！

耍威風沒站穩被抱下來，松開他後又沒站穩，一屁蹲摔到椅子上還拉了他一把。

現在還要被他笑。

桑渝氣憤地扔開溫斯擇的手，擡腳踹上去。

撐著扶手的手指蜷了下，溫斯擇卻沒, 任憑桑渝發洩, 誰知那腳踢到膝前時生生收了力道, 溫斯擇擡眼看過去, 桑渝睨了他一眼，哼唧著收回腳, “你那一看就很，踢了也是我疼。”

溫斯擇散漫地勾了下角，笑著看，桑渝被這一眼看得直接炸了，“我不是舍不得你，我是心疼我自己！”

溫斯擇可有可無地“嗯”了聲，桑渝一看他這樣，坐直了理直氣壯地叭叭解釋：“你看我踢你你不躲，我踢到後腳丫肯定會疼呀，明天說不定要蹦跶著走路，那你不得心疼死啦，還得來哄我，我現在直接跳過這個過程，我腳不疼你也不用哄我，這麽理這麽兩全其，你不得給我點個贊？”

男生單手撐在扶手上，仍保持著弓腰的姿勢，自上而下俯視著，迫極足，他看著一直沒說話，鬧得桑渝不由得有幾分心虛，往下了和他拉開些距離，溫斯擇終于了。

他直起，大手在頭頂了，桑渝有點懵地擡頭，溫斯擇的拇指落在腦門上，輕輕一推，桑渝腦袋一晃，溫斯擇含混著笑意的嗓音落下來，“點贊。”

“……”桑渝捂上自己額頭。

這是哪門子點贊。

“不過酒酒，”溫斯擇站在面前，影擋住大半頭頂燈，看過來的表在桑渝視野裏有些模糊，“和我不用理，有脾氣就發，不用顧慮結果，溫斯擇的作用之一，就是來給你兜底。”

桑渝住角的笑，輕輕“喔”了聲，反思路作：“那你不能對我發脾氣。”

頭頂很輕的一聲笑，溫斯擇回應：“好。”

他把住椅背轉了下，推著桑渝到書桌邊，隨手撿起桌上的筆，點了一下試卷，“哪道題目？”

男生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握著筆，俯在旁邊，半包圍的姿勢，上的木質香也跟著飄了過來。他上領口寬大松垮，視線斜過去便是大片冷白的堅口，桑渝規矩地擺正視線，“這一道，第二步。”

溫斯擇投落過來的影子遮住大半卷面，桑渝心底生出這人現在多高的疑問，以至于險些錯過他的提示。

溫斯擇給講題時從來都是點到為止，桑渝一點就通，聽幾句便有了解題思路，趿拉上自己的拖鞋準備離開，到門口時到底還是沒憋住心底的疑問：“溫斯擇，你現在多高了啊？”

兩人翻箱倒櫃一通折騰，只翻到了外婆量用的尺。

桑渝了鞋牆站好，溫斯擇拿鉛筆極輕地劃了一條線，扯直尺去量。

男生手掌寬大，尺扯在手中像玩一般，桑渝湊過去看，烏瞳黑亮，“170cm！長高了哎！”

頭上忽地傳來的，扯著尺的手松開一只，閑散地上發頂，語氣像是在誇獎小朋友，“嗯，長高了。”

桑渝臉頰一熱，推著溫斯擇站到牆邊，自己搬了一把椅子過來，穩當地站上去，溫斯擇頭發蓬松，拿手了，非常嚴格地著他頭皮高度劃下一條線，又把人轟走，去量兩人間的差距，差距20cm。

溫斯擇高190cm。

“長高了哦，”桑渝依樣誇一句，還站在椅子上，手胡上他發頂，又曲起大拇指摁在他腦門上，往後一推，“給你點個贊！”

溫斯擇腦袋一晃，笑一聲。

桑渝作完畢麻利地收手，跳下椅子鞋都不要了往房間方向跑。

容筱推門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客廳的白熾燈奪目，瞇起眼睛低聲訓斥：“大晚上在外面欺負人。”

桑渝：“……”

分明只是還手。

溫斯擇笑著沒說話，把椅子放回原，容筱與他聊了兩句，囑咐他早點睡覺，進了衛生間。

桑渝耷拉著小臉回來穿上拖鞋，去他房間拿回試卷往回走，心裏默默為他記上一筆——在容筱面前裝老實。

溫斯擇站在門邊，在側而過時了一聲，“給我。”

“什麽？”

男生的頭發糟糟的，角彎著笑，不複往日的冰冷年模樣，渾上下多了慵懶。

他視線往下，輕飄飄落在腳上，“你的提議。”

桑渝本意是和他開個玩笑，沒想讓他真的給洗子，而且一想到的子被他的大手，整個人就好像過電一般不得勁。

了腳趾，快步回房，用關門聲給他答案。

*

翌日，春明，暖風和煦。

學研路兩側豎起路牌，也有老師在側，為前來參加人禮的家長指路。

運場跑道上一早便鋪好了紅毯，三道高大紅拱門矗立，草坪上凳子擺放整齊，書寫“南禮附中20XX級人禮暨百日誓師大會”字樣的高大背景板矗立在主席臺上，領導們嚴肅端坐，與臺下同學家長遙遙相。

校領導及學生代表講話宣誓結束，大會進人禮環節。

老顧站在臺上，聲音難得和煦，“在今天之前，各位同學給自己的父母寫下了一封親筆信，在人禮之前，請各位同學起立，面向父母，將你的信念讀給聽。”

高三年級七百餘人跟隨老顧指令，齊齊起，轉向自己的父母。

桑渝從校服口袋中掏出事先寫好的信，展開。

“親的媽媽，容筱士，展信佳，我是您的兒，桑渝。”

“這是第二次給您寫信，依舊提筆見拙，不知從哪裏寫起。（此空餘10分鐘思考）”

容筱坐在桑渝面前，輕輕提了下角。

“從有記憶起，家裏飯桌上常備的碗筷便只有兩副，每一次生病難時都是趴在您的背上，每一次家長會都是您來參加。在長大的這些年裏，您既做媽媽，給我細膩的呵護，又做爸爸，教我不屈的勇氣，我要真誠的對您說上一句，媽媽，您辛苦了。”

桑渝鄭重地鞠上一躬，容筱眼眶驀地發燙。

“我不是一個從小就有大志向的人，理想的空缺和對未來的迷茫，讓我為那個不快樂的'乖小孩'。最沮喪的時候，獨自站在天平一端的時候，我曾想過，我的媽媽還會像小時候維護我時那樣，堅定不移地站在我前面嗎？”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媽媽一直都是我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獨自品嘗著艱辛與冷暖，用自己的方式豎起一道高牆，為我遮風擋雨，保護著我、著我。原來我是這樣這樣的幸運。”

桑渝輕輕笑了一聲，聲音溫暖清潤。

“一直以來，都沒有鄭重地說上一聲謝謝，媽媽，謝謝您包容我的任，包容我的叛逆，願意理解我、支持我，願意為我撐起一把傘。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媽媽。”

“現在我長大啦，肩上能扛起責任了，翅膀也越來越了，以後也讓我來您吧，我會像您寶貝我一樣寶貝您，讓您做這個世界上最漂亮最幸福的媽媽！”

“您最可漂亮的寶貝兒，桑渝。”

盡管桑渝語調調皮，容筱仍舊了眼眶。

一旁的溫斯擇收起信，外婆低頭抹了下眼角。

從走路不穩的稚到亭亭玉立的，從牙牙學語到滿腹學識，好像只是一晃眼，而長大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包含了太多磕磕絆絆，不平與委屈、笑聲與眼淚、尊重與和解。

短短兩分鐘的信件很快讀完，場上慢慢安靜下來，很多家長紅了眼眶。

老顧站在臺上，聲音難掩激，“古人雲‘先正冠，後明事理’，請各位家長為學生整理衫，冠戴人帽。”

青春飛揚的音樂奏起，如雛鷹即將展翅。

幾百名家長同時起，為自己的孩子整理衫，冠戴人帽，撥穗，送上象征前程似錦的向日葵花束。

數百名學生同時鞠躬、擁抱，”和家長共同越人、才、功三道大門。

運場上紅旗招展，百日沖刺字樣耀眼奪目，十八歲就在這樣明的春中如期而至。

儀式結束，又拍完集合影，已經到了午餐時間段。

容筱在旁接完電話，過來桑渝，“走吧，出去和爸爸吃一頓飯。”

溫斯擇正在不遠被幾名家長圍著說話。

桑渝收回目，“爸爸也來了？”

容筱拉著去和溫外婆彙合，上念叨：“這麽重要的日子，他能不來嗎？”

桑渝納悶：“可這次不是真的十八歲呀，我生日還沒到呢。”

“下次也來呀，”容筱回頭看：“桑渝你這儀式還不如你爸。”

“那不得該他多檢討他自己嗎，屢次缺席我長，”桑渝小聲嘟囔，在瞥到容筱“所以你信裏都不提他一句”的了然眼神後，輕哼一聲轉移話題，隔著一段距離喊溫斯擇。

“溫斯擇，走啦，去吃午飯！我爸請客！”

站在人群外的紀珩朝溫斯擇遙遙上一眼，告別紀星辰後往學研路方向走去。

溫斯擇應一聲，禮貌告別家長們，朝桑渝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