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眠拉開車門，跳下車。

回轉，手撐著車門，微俯，探頭朝車還有些疑茫然的林青山揚起笑臉，眉眼彎彎，“走了，要快一些。”

“怎麼了？”

問話時，人已經下了車。

林青山由著蘇云眠拉著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前方的目的地——深夜的商業街，大多數店門都已關閉，只有一家亮著燈。

是一家門店簡陋的花店。

門店燈牌上的燈帶，因幾盞殘破，亮一段、滅一段，走近了才辨認出牌上的名字——‘霎那花房’。

奇怪的名字。

一聲鈴響，推門而。

店鮮花堆滿，芳香四溢，蘇云眠四張，輕喊了一聲，“老板在嗎？”

“在呢在呢！”

堆滿鮮花的花架后，扎著丸子頭、臉蛋有幾點淺淺褐斑圓點、一工裝背帶的孩抱著裝滿還未醒開的玫瑰的花桶出來，看到他們揚起一抹燦爛笑容，很是活潑的樣子。

“哇，你們長得好好看啊，是對象嗎？這麼晚還來買花啊，隨便看，有喜歡的給你們打折啊。”

“我們今天剛訂婚。”林青山笑著應道。

“哇，恭喜恭喜。”丸子頭孩眼眸亮亮的，“給你們打三折！等你們挑好了，我再送你們一些花，恭喜你們啊。”

“謝謝。”

蘇云眠也笑起來：“三折就算了，要虧本的。我們這時候來，沒打擾吧？”

擔心對方是要關門了。

都這麼晚了。

“不會，我正收拾花呢，你們自己挑啊。”孩說著，從架上拿了東西，又鉆回花架后了，能聽到里面水聲陣陣。

“想要買什麼花嗎？”

林青山湊過來，臉上笑容比下車前多了許多。

“先保。”

蘇云眠撥弄著架上、地上花桶里的花，笑聲話語里是難得的小任的味道，“而且，不許你來挑，今晚這花只能是我來買我來挑。”

“......好。”

林青山笑容縱容。

十八分鐘不長不短，蘇云眠直接跳過了玫瑰......恐怕要對玫瑰有一段時間的PTSD了，看見這玩意就容易讓想到不高興的臉。

不過也從沒想過要玫瑰。

想要的......

“老板，就這些，幫我包一下吧。”蘇云眠舉起一捧潔白如玉瓣尖紅的蓮花，笑盈盈喊老板來包。

推拉片刻。

蘇云眠終于勸回了老板努力想要打折的心，全價買了這捧蓮花。

還附帶了一束滿天星。

老板送的。

出了花店，來到路邊車旁，將滿天星和蓮花塞進車窗，蘇云眠卻沒上車，而是從一堆花里出一朵最玉白無暇的蓮花，遞給了林青山。

天上月牙彎彎。

路燈將兩人影拉長疊。

“這朵送給你。”

林青山笑意深了些許，忍不住逗弄，“那麼多花，怎麼就送我這一朵啊，不舍得嗎？”

又逗！

“你不想要？”

蘇云眠做出要收回的作。

“我就那麼一說，最近脾氣真是愈發見長了......”也不知道是誰慣的，上說著，林青山卻是笑容滿面，連忙把玉白紅的蓮花拿過，作間，花枝晃，有一點細小銀從花心出。

他眼疾手快接過。

定睛一看卻是怔住，久久無言，攥著花枝的手指輕輕。

“你......”

“怎麼？還說我小氣。”

蘇云眠視線飄，小聲嘟囔。

沒等來回應。

好一會沒等來回應，蘇云眠晃回視線，也有些忐忑了，“不、不喜歡嗎？”為什麼沒個聲響啊。

“怎麼會。”

林青山低笑，他可太喜歡了。

“就是有點驚訝。”

他抬起的手微，掌心安放著一抹銀，那是一枚竹節樁的銀戒，戒指每一節竹節關結都鑲嵌著一枚枚鉆石。

在路燈下碎星點點。

“抱歉。”

蘇云眠了鼻子，小聲說：“今天太忙了，剛剛才想起來咱們還沒換訂婚戒指呢......雖然晚了些，但還沒過零點呢，那就還沒結束。”

說著去拿那枚戒指。

戒指離的一瞬，林青山的手下意識往前了一下，又在回神那一霎收回，落回半途卻被蘇云眠拉住，指節每一都能到人細膩的指腹。

暖的不像話。

他手指很輕地一抖。

又安靜下來。

“你，”他沙啞著開口，“還記得？”

他以為，蘇云眠已經忘記了，忘記今天是他們很重要的日子，忘記今天是他們的訂婚禮......但那是為了更重要的人命關天的事，他這麼勸著自己。

什麼都沒說。

他心里清楚也明白，這段、這場訂婚禮，本就是他機關算盡，求來的。

不該奢其他。

也不敢多言其他。

哪怕他是的未婚夫。

哪怕，

他心里其實很難過。

可他沒想到，蘇云眠記得。

竟然記得。

還悄悄準備了這麼一個有些糙的驚喜......他心臟砰砰直跳，如擂鼓，鏡片后低垂的眉眼悄然紅了些許。

真過分啊。

怎麼可以這麼好。

他如何......

“怎麼會忘記呢，這麼重要的事。”蘇云眠說著，拿起那枚由親自設計，連夜加急制的訂婚戒指，輕敲了下林青山手里的那朵玉白蓮花。

笑著說：

“青竹蓮花，君子人。”

這是心里的林青山，訂婚戒指也是這幾天加急設計的，竹節相連是為君子，蓮花相送是為......雖沒能在賓客眾人下，將其傳達，但也不能草草了事。

好在店有蓮花。

“給你戴上了啊。”

蘇云眠拿起戒指，抬起林青山左手，盡管已經想好了怎麼做，很簡單的作，卻突然張起來，拿著戒指的手微微發汗。

卻沒想到，

還有比更張的。

林青山蜷起手指，怔怔開口，“蘇蘇，我或許，沒你想的那麼好。”

他不是君子。

他有很多很壞的心思，只是因為蘇蘇太好，他才步步克制，卻也用盡了手段——好的壞的。

他沒有那麼好。

到了此時此刻，明明一步之遙，他卻遲疑起來......覺得這樣的自己，配不上這樣好的蘇蘇，哪怕自己才是那個最的。

可，蘇蘇那麼好。

蘇云眠：“可你就是那麼好啊。”

不是這樣的。

“那如果，”林青山終于說出口，“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你還會......”

還會這樣對我嗎？

還會待我好嗎？

還會......

會丟下我嗎？

“哪有那麼多如果。”

蘇云眠歪頭想了片刻，以為林青山說的大概是天底下所有、結婚的男關系，在時間演變下都可能會變的問題。

也見過不。

甚至過去那一段婚姻都是如此。

人是會變的。

也會面目全非。

沒想到林青山這樣自信的人，也會煩惱這些虛無縹緲、最無法琢磨的事，明明他已經是個那麼好那麼優秀的人了。

想了想說：

“上的事其實我也沒那麼擅長，但這大概是世界上最無法確定的事了。而我們人，不管再怎麼煩惱也都無法預測未來吧，這樣的話，那就先一起這麼走著，走在每一個真實的腳踏實地的瞬間唄.......而且，君以真心待我啊。”

這是現在看到的。

盯著面前人在月下的灼灼笑，林青山屈卷的手指微松......活在真實的瞬間嗎？

“給你戴上了啊？”

那麼說完后，蘇云眠好像也想通了什麼，那點微妙的慌張頓時了許多，笑著抬起林青山左手，將仍有些屈卷的手指輕松撥開，將那一圈鉆戒往中指套去。

一點一點套上。

那是與心臟相連的位置。

距離結婚的無名指只差一步的距離。

那是......名為的枷鎖。

林青山甘之如飴。

他紅著眼笑，酸哽難言，心想：沒關系，君子嗎？這樣的話，他可以做一輩子的君子，便是演，演一輩子也是真了。

他已經很幸運了。

還想更幸運地抓住這個瞬間。

哪怕畫地為牢。

戒指套上，鉆石閃耀，蘇云眠懸浮搖擺的心也重重落下，某種難以言說的緒自心底蔓延，在這種無法琢磨的緒下抬起手。

“那，我的呢？”

他們的訂婚戒指，都不曾互相問過看過，完全給了對方選擇準備，就像當初互相挑選訂婚婚紗一樣，是他們彼此無需言說的默契趣味。

也難免好奇。

會是什麼樣的呢？

雖然經歷過一段婚姻，且還得到過一枚近乎是恥辱的婚戒，最后也被丟棄了......但蘇云眠并沒有丟下過這種期待。

怎麼可能不期待呢？

而且，

林青山的話，不會這樣的。

一定是驚喜。

等了一會，見面前男人視線飄忽、始終沒出訂婚戒指，蘇云眠眼睛慢慢瞪大了......不是吧？難道是放在度假山莊了？

“沒。”

林青山出一個小盒。

語氣不是很確定。

“就是有點......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