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電話響起，躺在床上的棠許很快睜開了眼睛。

護工從衛生間探出頭來，原本是想看看有沒有被吵醒，卻發現棠許已經坐起，接起了電話：“喂？”

想來電話那頭應該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才會坐起來接。

然而棠許接電話的語氣卻很平靜，聽不出一曖昧。

“睡醒了？”

電話那頭傳來燕時予的聲音，帶著一不明顯的喑啞。

棠許應了一聲，隨后道：“你呢？也才忙完？”

燕時予靜了片刻，才道：“你又知道我是在忙？”

“我聽說的。”棠許回答道。

電話那頭安靜了片刻，燕時予才又問：“好些了嗎？”

“原本就沒什麼事。”棠許說，“我準備問問醫生，說不定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別逞強。”燕時予說，“有時間我來看你。”

“你才不要逞強。”棠許說，“我很好，沒事的，你不方便，不用特意過來。”

說話間，護工已經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棠許沒有再多聊的打算，很快道：“那你繼續忙吧，我要睡個回籠覺，拜拜。”

電話那頭，燕時予低低回應了：“好夢。”

掛掉電話后，棠許重新躺了下來，又一次閉上眼睛。

另一邊，陷早高峰的車子里，段思危冷笑了一聲，說：“真行啊。”

后座的燕時予和高巖都看向了他。

段思危目依舊停留在前方的道路上，開口道：“見到為你兩肋刀的兄弟，一句話都沒有，轉頭卻對一個人溫言細語。燕時予，你就是這樣做人的嗎？”

燕時予沒有回應他這個問題，安靜片刻之后，才開口道：“秦家那邊，你幫忙料理下。”

“秦家？”段思危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眉頭下意識地又皺了，“該抓的人警方都已經抓了，我有什麼好料理的？”

他這明顯是明知故問，因此燕時予沒有回答。

段思危倒也不讓話掉到地上，冷哼一聲之后又道：“若是棠許向你開了口，想出這口惡氣，那倒也好說。可是人家不是也沒開口嗎？哦，也對，是不用開口，畢竟這次的事件牽涉到江暮沉，有江暮沉出手，何必我們費功夫？”

聽到他這樣口不擇言，高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忍不住低聲音輕咳了兩聲。

段思危從后視鏡瞥了他一眼，說：“你不用這麼張，沒見這人已經緩過來了嗎？要是因為這兩句話就又發病，那往后的事也不用籌謀了。”

高巖有些心虛地看了燕時予一眼，重新安靜下來。

“我讓你幫忙，你要是不肯，說一句就行了。”燕時予重新閉上了眼睛，“話可真多。”

段思危明顯有些惱火了，“是啊，我不僅話多，我還想得多呢！你是真不怕暴自己是吧？為了這些無關要的小事，你非要一次次冒險？上次是為了保宋氏，保宋雨廷，這次是為了替出氣——對你要是真有那麼重要，你不如今天就拉著宣！反正我看你也沒有其他心思了！咱們就都圍著這個人轉好了！”

;“不做小事，何以大事？”燕時予說。

段思危驀地安靜下來，從后視鏡里與他對視片刻，冷哼一聲之后，收回了視線。

……

回到燕氏就是東會，東會后，還有數不清的小會。

高巖一邊迎來送往、安排接待，忙得焦頭爛額，一邊還要擔心燕時予的狀態。

好在好幾次推門進辦公室，觀察所見，燕時予狀態都是正常。

也是，這樣的工作力，對燕時予而言，并不算什麼。

可是每每想到他那天晚上的形，高巖仍是免不了焦慮。

這一忙就忙到了夜深。

離開燕氏的時候，高巖才告訴燕時予：“棠小姐沒能出院，醫生還要再留院一天。但是……”

燕時予緩緩抬眸看向他，等待著他但是后面的話。

高巖說：“這里畢竟是淮市，人多眼雜，去醫院沒那麼方便。而且，你手上還有傷……”

燕時予低頭，看見了自己手上的傷痕。

他沒有說什麼。

高巖心頭微微松了口氣，將車子駛回了秋水臺。

高巖陪著他上了樓。

一上樓，高巖就直奔藥箱而去，回轉頭來，卻見燕時予站在沙發旁邊，正盯著沙發看著什麼。

高巖走上前來，看見燕時予從沙發里拾起了一皮筋。

人扎頭發的那種。

是誰的所有，不言而喻。

是什麼時候留下的，也很好推算。

高巖看在眼里，心頭忍不住重重嘆息了一聲。

……

又一個深夜，棠許又一次從房間里走出來，坐到了公區的椅子上。

就那麼坐在那里，也沒有什麼緒起伏，只是發呆。

有值班護士路過，上前來詢問，棠許也只是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單純只是想坐會兒。

于是很快，公區又只剩了一個人。

抱膝伏在自己臂彎之中，盯著前方那扇白的墻，漆黑的眼眸始終不曾閉合。

也不知過了多久，側忽然傳來一把悉沉的聲音——

“需要陪伴嗎？”

棠許子驀地僵了僵。

好一會兒，才緩緩轉頭，看向了自己側，不知何時出現的影。

迎著男人深邃沉魅目，許久都沒有緩過神，腦海中卻只是回想著他剛才問的那句話。

良久，張口回答：“你這樣的嗎？肯定很貴，我恐怕出不起那麼多錢……”

“不報價，怎麼知道能不能？”

棠許聽了，很認真地掏了掏自己的口袋。

隨后，抓出一團空氣放到了他面前。

燕時予接過了手中的空氣。

“。”

話音落，棠許靜了片刻，忽然就直接撲進了悉的懷抱之中。

明知道是不可以，也不應該的。

可是當下一刻，卻完全是不顧一切，也不控制的。

這幾天經歷的事，就像是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可是知道，是有那麼一個地方，可以安心的。

恰如此刻。

埋在他懷中的一瞬，棠許竟完全不由自主，悄無聲息地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