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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眉》 第4章 chapter 4 哥哥覺得呢?

第4章 chapter 4 哥哥覺得呢?

chapter 4

暑假的日子太長了。

莊齊不肯閑著,報了個翻譯培訓班去聽課,為打發時間,也沒抱多大希,卻意外學到了很多的技巧。

這一天下午,周衾他們來接去吃飯。

到了培訓班樓下,等了好半天也不見齊齊出來,打電話又不接。

周衾急了,解開安全帶就上樓去找。

他尋過去時,教室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個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晚霞燒酡紅,黃昏的日頭像浸在了油紙裏,金黃地、溫地籠罩著莊齊。

烏黑的頭發抿在耳後,手裏握著一支筆,邊聽錄音,快速寫下一個個符號。

周衾知道在做口譯訓練,沒有吵

他安靜地坐在一旁等。

直到雷謙明也不了了,上來質問這兩個人怎麽那麽磨蹭時,錄音剛好放完,莊齊開始對著寫了大半頁的稿紙,用很標準的英式發英,譯出了剛才的原文容。

雷謙明還以為在做朗讀,湊上前去看。

結果紙上只有一堆零散的混記號,而他基本都看不懂。

他微微張開,扭頭對周衾說:“周兒,你快告訴我,是瞎念的。”

周衾揚了揚手機:“我把齊齊讀的錄了下來,這是翻譯件譯出來的,和原文沒有區別。”

雷謙明吃驚地扁了扁:“行啊莊齊,文曲星上了是吧?”

“這不就是我的專業嗎?”莊齊不慌不忙地收拾東西,說:“馬上就要考試了,翻不出來才奇怪好不好?”

雷謙明苦悶道:“你們這些孩子都怎麽下苦功在學啊!那鐘且惠也是。”

莊齊笑說:“且惠才厲害呢。人一個學法律的,把口譯證考下來了,我去考雅思,都不一定能比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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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到了吃飯的地方,雷謙明剛一坐下,就對胡峰說了剛才的事,舉著他的手機。

胡峰不怎麽相信的,質疑道:“你是說莊齊對著這麽一張紙,口裏就禿嚕出了大段的英文?”

“沒錯。”雷謙明收回手機,把拍下來的圖片刪了,他又說:“莊......”

莊新華舉了一下杯子,先發制人:“不用跟我說,我相信我不會比差。”

下一秒,雷謙明和胡峰對視了眼,同時不屑地翹了一下:“誰問你了!”

“......”

這座園子在京郊,遠深深淺淺的山川峰巒,在餘暉映照裏化作青黛一

周衾沒有進去,他陪著莊齊在外面走走。

他們繞了大半個庭院,莊齊始終蹙著眉頭,惆悵滿懷的模樣。

兩個人踩過從枝葉間篩下的一地影。

周衾開口道:“齊齊,我看你怎麽還悶悶不樂上了?”

莊齊笑了,隨手扯落一片樹葉:“請問誰補了一天的課,還能高興得起來?”

周衾撓了下後腦勺:“那天回去之後,你哥哥沒說你什麽吧?你沒著涼吧?”

“沒有,我哥也沒說什麽很嚴重的話,不用擔心。”莊齊小力撕著綠葉子,心不在焉地看遠,是鄭雲州和哥哥到了。

唐納言走在前面,邊噙著一抹溫和的笑,眉目疏淡。

鄭雲州看見他倆,擡起手打招呼說:“這不周家的嗎?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莊齊和他一起走過去。

了句雲州哥後,自發地站到了唐納言側。

這個再自然不過的習慣,令唐納言悄無聲息地擡了下角。

他對邊人說:“周衾也了大男孩子,跟你一樣高了。”

鄭雲州比劃了下:“真的,都這麽壯實了,小時候崽子似的,一下就倒。”

周衾笑了笑:“雲州哥,你從瑞士回來了,那裏留學好玩嗎?”

“反正我這輩子是不會再去了。”鄭雲州提起來就兩眼一黑,他說:“因特拉肯的天上是會下人的,晚間娛樂活是完全沒有的。餐館的味道比老唐的子還淡,咽都咽不下去,所以三餐都必須我親自手做。到後來每天就煮點面,能勉強維持生命征,不用送去搶救就行了。”

莊齊被他話裏的語言排列組合驚到。

頓聲:“因特拉肯下的什麽......大活人嗎?”

鄭雲州說:“是啊,他們別提多喜歡翔傘,下班了都靠這個回家,一擡頭天上就各種飄著人。”

“好酷哦。”莊齊忍不住笑了一下。

鄭雲州說:“好酷是吧?下次我帶你過去驗一下,度假還是不錯的。”

從十歲那年學雪摔骨折了以後,莊齊徹底怕了這類的極限運都不敢

挨上唐納言的胳膊,:“算了吧,我可不去罪。”

“不會的。”唐納言拍了下的手背:“他也得有本事把你帶走。”

莊齊仰頭了眼的哥哥,嗯了一聲。

的聲音輕綿質,往人上撲過來時,像黃梅天而黏的風。

鄭雲州意味深長地笑了下:“你一天在你哥哥邊,肯定是沒人能帶走你。等將來結婚了,要去瑞士度月就告訴我,給你安排得妥妥當當。”

聽見這樣的話,莊齊不自覺地了手指。

再看哥哥,仍是那副冷清坦然的表,仿佛一束照在溪邊的霜月。

唐納言笑說:“那樣就最好了。小齊,先謝過你雲州哥。”

原來哥哥也覺得,結婚,是再好不過的事。

也對,總歸要出唐家的門,不能在這兒賴一輩子啊。

靛藍的長廊裏,莊齊出一個聊以解嘲的笑容。

的聲音比剛開始更輕了:“謝謝雲州哥。”

“別客氣。”

這頓飯,莊齊吃得心神不屬。

的面前擺了一例清燉金錢鳘,還是熱的,咕嘟冒著白煙,湯在瓷盅裏著,像煮沸了世上所有的不安,無地淹向

唐納言看了一眼:“特意給你燉的,到了換季的時候你就不好,怎麽不吃啊?”

“吃啊,聞起來就很香呢。”莊齊依言,拿起勺子來嘗了一口。

在白水汽裏,不被察覺地閉了閉眼。

之一字,不知貽誤了多姑娘。

圓往碗裏看了一下:“噢,納言哥,不好的人有,我們就沒有?”

“有!我們圓還能沒有!”鄭雲州招手讓服務生過來,他說:“快點把馮小姐的端來。”

唐納言周到地解釋了下:“你的那一例加了不藥材,所以時間長了點兒。”

喝完,莊齊緩了緩臉說:“哎,我的怎麽就沒加?”

唐納言說:“人參太補了。我怕你不住,你又不如圓底子好,喝慣了的。”

圓嗯了聲:“那是,我們從小皮實著呢,什麽不吃呀。”

“行了,把你邊的醬一下。吃吃吃,就知道吃。”莊新華給遞了張紙巾。

完,又丟給了莊新華:“人生在世,吃喝二字,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我早就說了,恩格爾系數不適合咱們,就這一桌子菜,老恩他能吃得明白幾個?”

鄭雲州坐在邊,笑著了下的頭發:“牙尖利的,這以後誰說的過你啊?莊新華,你到底能不能?”

“我可沒那個本事,只有我的份。”莊新華嚇得連忙擺手,惹得一桌子人都笑了。

圓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那麽多廢話。”

“又不是我要問的,有本事你踢雲州哥啊,就會沖我厲害。”莊新華捂著小說。

莊齊擡頭看了一圈人,該到的基本上都到了,唯獨缺了一個。

悄聲問圓:“怎麽棠因沒有來啊?出京去玩兒了嗎?”

但被魏晉耳尖聽見了。

他說:“沒有,爺爺不大好,這陣子可能都走不了,我去了接,說不來。”

鄭雲州靠在椅背上,手上夾了一支煙,小聲和唐納言討論:“老爺子真到這個田地了,宗良也該回來了吧?”

唐納言點了下頭:“話是這麽說。但他肩上擔著那麽多事,就是想回來,一下子也辦不完接啊,老爺子這病起得又急。前天我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是已經在加了,現在就看有沒有這個福分,能回來見上一面。”

“也是,事多不由己。”鄭雲州把煙灰缸拉到自己面前,他說:“咱們哥兒幾個,宗良去了國,我擱瑞士苦苦熬著,周覆在南邊歷練,就你一直在京裏福,哪兒都不用去。”

唐納言說還休地笑了:“這不是有個妹妹在嗎?我爸媽這工作調進調出的,也沒個準兒。我再走了,小齊怎麽辦?真把一個人扔在家裏,要哭的。”

鄭雲州睇了莊齊一眼,他說:“那這事兒小齊知道嗎?”

“需要被知道嗎?”唐納言手心的煙被掐得爛,他隨手丟了:“又不是立了什麽功,進了我家的門,總要把照顧妥帖,這是我的責任。”

鄭雲州聽得好笑,他說:“進了你家的門,說得好像嫁給了你一樣,那麽別扭呢。來來來,喝酒。”

扇形水晶燈下,一束束白亮的線打下來,像百合花裏細長的蕊。

唐納言仰頭喝完,邊若若現的,浮出一個莫名的笑。

飯局散了,衆人仍舊玩鬧到深夜。

回家時,唐納言坐在車上,疲憊地闔上雙眼,往後靠了靠。

莊齊坐在他左手邊,眼珠往旁一轉,又飛快地向窗外。

對哥哥的頻頻看裏,這一套作重複過太多遍,已形新的的腦神經回路,記憶。

再想看他,也不會超過三秒鐘。

車子開以後,唐納言擰松了脖間的領帶,他說:“小齊,今天累了吧?”

搖頭:“吃吃飯,說說話,偶爾一兩次嘛,不累。”

唐納言笑:“那一整個晚上了,怎麽都不見你主和哥哥說話,平時不是很多問題?”

車廂影徘徊,莊齊雙手在一起,疊放在膝蓋上。

在哥哥面前,就是一個搽了胭脂也遮不住心事的小姑娘。

應該怎麽回答?

因為哥哥覺得嫁人好,所以今晚不想理哥哥了。

莊齊尖細的指甲抓了抓手背。

說:“今天練了一下午口譯,嗓子疼。”

過了會兒,唐納言笑著淡嗤了聲:“是嗎?”

莊齊這才擡起頭看他,問:“那哥哥覺得呢?”

唐納言也轉過去:“我覺得......你對我這位家長的意見,好像越來越大了。”

“沒有。”心虛的眼神別開,聲音很低:“我對你沒意見。”

就算有,也是對自己的意見。

從不敢看哥哥開始,這份自我鬥爭已做得太久,不曉得哪一天就要壞事。

唐納言聽清後,邊的笑意反而更濃。

他嗯了聲:“聽起來就不像是沒有的樣子。”

“......”

到家後,莊齊先一步下了車。

聞著空氣裏淺淡的花香,覺松了口氣。

換了鞋子,站在客廳裏對唐納言說:“那我先上去休息了,晚安。”

“好。”唐納言點了一下頭:“早點睡。”

莊齊回了房間,上膩了一天的長

今天很熱,但一直待在空調裏,沒出什麽汗。

至于反手到的,後背上新沁出的水珠,都是在車上太張的緣故。

洗完澡,披著輕質睡袍,走到床邊坐下。

莊齊手一,食指微微用了點力氣,從最底下一層的上側,掰下一本詩集。

這本《深歌集》珍藏了多年。

高二那年的暑假,哥哥臨時去馬德裏出差,莊齊不想自己待在家,請他一定要捎上個小尾,為此央求了哥哥好幾天。

那個時候還很會作鬧,把哥哥當唯一的親人,撒打滾都不在話下的。

而哥哥呢,一向拿也沒有什麽辦法。

面對的死纏爛打,只沉穩地囑咐了句——“去了不許跑”,就命去收拾東西了。

哥哥白天開會,莊齊就在書的陪同下,背著包去酒店外面逛。

夏季的麗池公園綠樹蔭,天書市裏一排淡藍的攤位中,翻到了這本發黃的詩集,讀了兩頁就決定要買下來。

莊齊胡翻了兩下,裏面掉出一片幹枯的樹葉來,從地毯上撿起來看。

那是一片已經被得很薄的七角楓,嬰兒手掌般的大小。

哥哥特意為從棲霞山上長途跋涉帶回來的。

放在莊齊手上小小的,火紅一團。夜燈下,像在觀賞自己那顆枯萎褪的心,痛苦與心酸都那麽明亮昭彰。

在這片樹葉的背後,用黑筆寫著兩行字:

「不要哥哥憐憫我,要哥哥非常我。

最好,也不要他像妹妹一樣地。」

莊齊的出一個極其諷刺的笑。

剛意識到自己喜歡哥哥,一刻也不能失去他時,還不像現在這麽絕

驚訝之餘,以為仍可以行使小孩的特權,至能夠做夢。

所以才會在某個難眠的深夜裏,伏在書案邊,寫下這麽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

盼頭總不會是一下子就消失的。

年累月的猶豫躊躇中,它一點點的,從一團跳的焰苗,燃在的心裏,漸漸火勢大到燎原,最後將了一把灰,無地滅在盆裏。

只因哥哥看起來,是那麽冷靜克制、沉穩持重,事事都講究分寸。

他是這一座座四方樓中,最先一個把自己鎖在道德高牆的。

就算大院裏的人全都反叛起來,哥哥也不會。

沒看多久,莊齊就把楓葉塞回了詩集裏。

擰滅了臺燈,躺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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