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想了想,換了一個方式,“如果你很有錢,然后有一天我沒有了錢,你會隨隨便便送給我銀子嗎?”
默不作聲。
心想我不用銀子砸死你就算好的了。
最后把一顆顆大銀錠兒,全部撿回來帶回家,全都是的!
收尸都不給你收。
只是這些心里話,可不敢當著面說。
但是想著想著,倒是總算意識到一點,想要從這個家伙手里白拿銀子,不太可能了。
他哪里來那麼多讓人討厭的道理呢?真是書上讀出來的?就覺得書上的每個字,都討厭。
兩人一時無言。
趴在陳平安溫暖的后背上,裴錢沉默了很久,小聲問道:“你是好人,天底下的好人就是你這個樣子的,對吧?”
陳平安沒說話。
不遠山林震,有龐然大滾走聲勢驚人,不斷傳來樹木折斷的聲響。
剛好直奔陳平安這邊,竟是一頭斷去犄角的青水牛,鮮淋漓,背脊上皮開綻,這頭畜牲的背脊高度,就比青壯男子還要高出一個腦袋,它以人聲咆哮道:“死開!”
陳平安其實已經料準了他橫穿小路的方向,所以停下了腳步。
雖然那頭水牛渾兇煞氣焰,好似有無數冤魂縈繞纏,顯然不是一場戰事積攢而來,可陳平安當下還是沒有想要出手。
兇大發的水牛眼眸猩紅,竟是也改了路線,兇悍撞向那個惹眼的家伙。
即便它是強弩之末,凡夫俗子在這一撞之下,肯定碎骨。
陳平安出手繞過肩頭,從裴錢額頭摘下那張寶塔鎮妖符,丟向這頭被打回原形的畜生。
之后瞬間拔劍出鞘。
一劍斬去。
青水牛被鎮妖符鎮得前沖滯緩,心知不妙,剛要繞道,一道劍罡就當頭劈下。
砰然一聲,眼大如銅鈴的龐然大,直接被一劍劈兩半。
收劍歸鞘,駕馭那張靈氣不剩的鎮妖符返回手中,收袖中。
陳平安看也不看那兩半尸,背著小孩繼續前行。
遠那位迅猛趕來的金璜府君,也是傷痕累累,他匆忙停在水神尸附近,手中持有腳邊這尊大妖巨擘的法寶鐵槍,這位山神咽了咽口水,雖然滿腹震驚,卻無太多畏懼,倒是有幾分發自肺腑的敬意,臉肅穆,抱拳道:“恭送仙師。”
陳平安腳步不停,只是轉過頭,對著那位一正氣的此地神祇,笑著揮了揮手,“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下次再有這種宴會,你們府上可莫要隨便邀請別人了,雖是好心,可修行路上,最怕意外。不過我以后再經過此地,肯定會叨擾府君,與府君討一杯酒喝。”
福禍看似遠在兩端,其實只在一飲一啄間。
那位山神府君汗道:“本府教了。”
陳平安背著裴錢走出十數里后,把放下來,一大一小,一高一低,兩兩對視。
一臉茫然,裝起了傻。
陳平安出手。
皺著臉將兩張挑燈符拍在陳平安手心,“就不能送給我一張嗎?我跑了那麼遠的山路,最后是實在跑不了啊。”
陳平安緩緩前行,“那就以后做得更好一些。”
小孩哦了一聲,默默走在他邊。
鐵石心腸。
什麼大好人,我呸,是我瞎了狗眼哩。
陳平安一把擰住的耳朵,“一天到晚在肚子里說人壞話,可不好。”
裴錢踮起腳跟,哎喲呦嚷著,“不敢了不敢了。”
陳平安這才松開手。
片刻之后,陳平安又扯住的耳朵。
小孩眼眶通紅,信誓旦旦道:“這次是真不敢了!”
又走出去十數步,陳平安剛手,裴錢就一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陳平安自顧自向前走。
見他本沒有停步的意思,趕停下哭聲,站起,畏畏向前走,為了讓自己不在肚子里罵那個家伙,找了一個能夠管住自己念頭的法子,就是開始碎碎念叨著那些書籍上的容,真是凄凄慘慘。
陳平安不再管。
行走在茫茫郁郁山林間。
想起了那一方山字印,陳平安愈發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