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位背劍年,一路前行,未殺一人,只是一言不發隨黑老人破陣向前,同樣是破陣,偏偏就是這般風流。
因為長槊前掠太過迅猛,而且這個舉又太過不可思議,以至于方陣步弓手有些犯迷糊,但是在領軍武將的呵斥號令之下,專門讓軍中膂力最強健的那撥銳士,以強弓攔截殺此人,當然那些有資格持有墨家神弓的沙場強者,更不用多說,早已挽弓如滿月,一枝枝兵家重寶,激尾隨而去。
異象橫生,又有讓人瞠目結舌的意外出現。
只見從背劍年別回腰間的朱紅酒葫蘆當中,突然掠出一雪白一幽綠兩道絢爛流螢,在長槊之下,一一擊碎箭矢。
本不用年躲避,一撥撥數量較卻極威懾的箭矢,全部無功而墜。
飛掠數十丈距離后,雙腳站立的馬槊已經開始下墜,陳平安一踩長槊,不再計較這桿長槊的摔向大地,形拔高,扶搖直上,剛好躲過一名江湖頂尖劍客的騰空截殺,后者憾落地,回頭去,眼神兇狠,滿臉憤懣。
如果自己先前攔不下宋雨燒,被幾乎無懈可擊的磅礴劍氣,劈得倒退撞大陣之中,還算有可原,那麼連一個無名年都沒沾到邊,算怎麼回事!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自己以后還怎麼在大將軍楚濠那邊,坦然榮華富貴?
更前方,距離主帥大纛不過百余步,籠罩住宋雨燒的那團渾然劍氣,本就已經被無數槍矛和箭矢阻滯得折損嚴重,加上絡繹不絕的十數位江湖好手先后撲殺,所以當一道青綠劍氣裹挾風雷聲而來,宋雨燒橫劍在前,那道如青蟒蛇的劍氣,雖然終于破開了老人的圓月劍陣,卻也被長劍屹然一切為二,從老人側呼嘯而過,后數十位重甲步卒當場斃命。
宋雨燒收起橫劍式,角滲出,哪怕如此,仍是不敢輕易換氣。
因為在百步之外的出劍之人,是一位最五境的劍道宗師。
那人就站在大纛之下,位于大將軍楚濠邊,一襲青綠長袍,一手負后,一手劍尖直指宋雨燒。
這人年紀不大,瞧著相貌約莫三十歲出頭,但是真實年齡可能已經四十,手中長劍,不是什麼削鐵如泥的神兵利,而是一截澤可人的青竹,長兩尺六寸,倒是與劍等長。
他傲然站在馬背之上,矮了人頭許多的大將軍楚濠,對此不以為意,滿臉開懷笑意。
以青竹作劍的劍客微笑道:“宋雨燒那把劍的竹鞘不錯,楚將軍,能否贈送給我?”
楚濠豪邁笑道:“有何不可?別說是竹鞘,連劍一并送你了!”
劍客搖頭笑道:“那倒不用,一把屹然劍,楚將軍若是能夠送給你們皇帝陛下,以示江湖對朝廷俯首稱臣,也是一樁談。”
楚濠恍然大悟,拍掌大笑道:“還是青竹劍仙想得周到,如此最好!”
宋雨燒屏氣凝神,站在一武卒自行避讓而出的小空地上。
正是松溪國青竹劍仙的年輕劍客,笑問道:“宋老劍圣,你信不信,在你換氣之時,就是喪命之際。”
宋雨燒臉冷漠。
老人后傳出陣陣嘩然。
楚濠瞇起眼睛,從袖中掏出一枚銀錠模樣的小東西,在手心,然后歪了歪脖子,很快邊就走出兩位呼吸綿長的白發老者,一位穿錦袍,雙指捻有一張青符箓,符文是金字。一位材魁梧,手持雙斧,斧上篆刻有祥云篆紋。兩人都不曾披掛甲胄,顯然不是軍中將士。
兩人都向了宋雨燒后,相較于青竹劍仙的從容淡定,兩位隨軍老人都有些神凝重。
為梳水國皇家供奉的大練氣士,他們知道一位養育出本命飛劍的劍修,無論年老年,一旦不惜命做困之斗,意味著什麼。
楚濠輕聲道:“你們一人幫助青竹劍仙速戰速決,斬殺宋雨燒,一人務必拖住那個年。”
持雙斧的壯漢大步走向宋雨燒,獰笑道:“就由我來著老家伙換氣!”
錦袍老人笑意微,收斂心神,輕飄飄向空中丟出那張珍藏多年的青紙符箓,大敵當前,再心疼也沒辦法了。
符箓升空之后,轉瞬消逝。
它剎那之間出現在一百五十步之外,金炸開來,最后一尊金甲武將轟然落地,高兩丈,站在步陣人群之中,顯得尤為鶴立群,它手持一桿大戟,那副莊嚴金甲之,唯有銀流轉,武將并無實質軀。
陳平安一路飛奔,看似凌空虛渡,實則是每一次落腳之,都踩在了初一和十五兩把飛劍之上。
若說陳平安是個死腦筋的人,肯定沒錯。
可是當他開始獨自行走江湖,比起當初那個喜歡一躍過溪的泥瓶巷年,陳平安其實已經變了許多。
此刻看到不遠那尊金甲銀的力士,手持一桿金大戟,蓄勢待發,死死盯住了他。
陳平安心神未凜,在胭脂郡崇妙道人就有兩尊黃銅力士護駕,好像一尊品相高的符箓派黃銅力士,就能夠媲三境武夫,眼前這尊高兩丈的金甲力士,估計最也是四境武夫的戰力,甚至有可能是五境實力。
只不過在練拳之初,就敢正面板一頭正山的搬山老猿。
當陳平安一筋起來的時候,還真不怵誰。
厚積薄發,靈乍現。
陳平安幾乎是自然而然地手繞后,握住了那柄槐木劍。
同時在心中默念道:“初一,十五,去幫宋老前輩對付那劍客和壯漢,這尊力士我自己應付。”
相距不過二十步了,陳平安腳下那兩抹劍,一左一右,畫弧繞過了那尊開始重重踩踏大地、持大戟前奔的金甲力士。
還保持手在后,握住木劍劍柄的陳平安一躍而去,喊道:“宋老前輩,只管放心換氣!”
大敵當前,魁梧壯漢的雙斧即將劈砍而來,更有青竹劍仙虎視眈眈,宋雨燒會心一笑,竟然就真的換氣了。
站在馬背之上的青竹劍仙一劍劈出。
人在空中的陳平安碎碎念叨著誰都聽不到的言語,然后整個人陷一種從未有過的空靈境界。
我兩忘,劍心澄澈。
曾有古寺槐木一劍,輕描淡寫就劈開袍大妖的金大陣。
既然力有未逮,那我今天出劍就與學拳一樣,一拳一拳慢慢來,總有打出百萬拳的那一天。先只取其意,不學其形!
一劍只管遞出!
有山開山,有水斷水!
十八停劍氣再無半點收斂,如洪水決堤一般,沖過一座座早已被當今劍修視為肋的冷僻氣府。
陳平安一瞬間猛然拔出槐木劍,帶起了他自己看不到的璀璨劍氣,對著那尊兩丈高的金甲力士就是一劍斬去。
連同巨大長戟,金甲武將被嘩啦啦一下一斬而開!
雙腳落地的陳平安抬起頭,眼前那尊金甲力士上出現傾斜的巨大隙,銀迸,金甲碎裂。
在他前頹然倒地,然后轟然碎,一地的金銀芒,漫天飛揚。
滿頭汗水雙膝微蹲的陳平安,有片刻恍惚,但是很快就回過神,直起腰桿,握手中槐木劍。
行走江湖,我有一劍!
年從未如此酣暢淋漓,如此想要宣泄心中積郁,在萬人大軍之中,手持一劍功的槐木劍,年放聲道:“大驪陳平安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