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槐有些黯然。
他猶豫了半天,低著頭,像是在對那雙草鞋說話:“我要不搬過來跟林守一住吧?”
李寶瓶轉過頭,“李槐你怎麼還是這麼慫?憑什麼是你搬,要搬也是那三個家伙搬走!”
小姑娘突然也低下頭,重新趴在桌上,“算了,我沒資格說這些。”
于祿艱難起,李槐趕幫著攙扶,于祿背靠墻壁,盤而坐,歉意道:“沒辦法迎接公子。”
崔瀺理也不理高大年,打量著學舍的簡樸裝飾,又沉默片刻后,對李寶瓶說道:“李槐搬來這里是對的,這跟膽小膽大沒關系。李槐繼續留在那邊,是下策,搬來這里是中策,搬去李長英學舍才是上策。”
這個時候林守一帶著謝謝回到這里,林守一坐下后,黝黑看到崔瀺后,顯然充滿了畏懼,只敢站在門口那邊。
李寶瓶疑道:“為何是上策,我曉得。下策怎麼說?”
崔瀺手指旋轉白瓷茶杯,緩緩道:“竊東西,欺辱李槐,這是不懂事孩子的人之常,而且年,最不講理,你們沒接過真正的江湖,那些個愣頭青游俠兒,一言不合就能殺人全家,事后被府抓起來砍腦袋,猜猜看他們會怎樣?在刑場上,劊子手哪怕已經盯著他們的脖子,想著如何下刀可,那些個家伙仍然一個個得意洋洋,毫無悔意,你以為他們怕死嗎?殺人不手,被殺不低頭,人家就是這麼厲害。”
李槐聽得神,只覺得這些人腦子是不是壞掉了?世上真有這麼不可理喻的人?
崔瀺笑道:“所以那些個孩子哪怕認了錯,回頭再給父輩們揍得屁開花,說不得哪天一氣之下,覺得憤懣難平,始終憋著口惡氣,給旁人不懷好意地激上幾句話,說你某某可是國公、侯爺之子,這般憋屈,對得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嗎?你可是大隋開國元勛之后,你們家那幅祖宗掛像如今還掛在大隋的紫霄閣里頭呢。”
于祿微微點頭。
為盧氏王朝的太子殿下,對此并不陌生,可能是屋所有人里最理解崔瀺說法的一個。
崔瀺呵呵笑了兩聲,繼續道:“然后他們就覺得對啊,咱們在自家地盤還這麼孬,以后怎麼混?豈不是連累家族一同淪為整個京城的笑話?于是就某天大半夜,直接拿刀抹開李槐的脖子了。可能那三個鐘鳴鼎食的世家子弟,做不到游俠兒的死到臨頭,還覺得英雄好漢,可是真到了那一步,李槐都死翹翹了,他們反悔與否,是不是嚇得尿子,還有意義嗎?”
李槐聽得面無人。
于祿手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以示安,孩子轉過頭,只可惜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崔瀺放下茶杯,輕輕一磕桌面,“至于那些真正的意氣用事之外,注定有很多盤錯的利益之爭,有人投石問路,有人煽風點火,有人渾水魚,都有,但是沒關系,我來了嘛,接下來你們就安安心心求學,其余事,都不用管了。”
學舍所有人都心復雜。
崔瀺哈哈笑道:“怎麼,不信啊?是不信我有這個本事呢,還是不信我有這份好心?如果是前者,你們大可以拭目以待,如果是后者……好吧,我先生陳平安因為擔心你們會被欺負,這一路走得就沒真正靜下心來,所以跟我做了一筆劃算的買賣,要我來看著你們在書院求學。現在總該相信我了吧?”
崔瀺向李寶瓶,“真正的江湖俠氣,從來不在于逞一時之快。”
又向林守一,“山高水流,來日方長。這輩子跟人結仇,真要覺得不舒坦,那就先對付了仇家,然后接著欺負人家的兒子孫子曾孫子嘛。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最后向李槐,“記住嘍,修行之人報仇也好,報恩也罷,一百年都不算長。”
崔瀺自顧自拍了拍手掌,“好了,正事我已經說完了。”
崔瀺一拍腦袋,“對了,小寶瓶,我和先生路過一座山嶺的時候,運氣好,遇到了一大群搬家的過山鯽,然后我那位先生聽說萬條過山鯽之中,就有可能出現一條通金黃的過山鯽老祖宗,先生愣是拉著我傻乎乎蹲在樹上,就那麼干瞪眼,苦等了一個多時辰,才找著了一條故意滾滿泥土的金黃過山鯽。”
李寶瓶瞪大眼睛,站在了凳子上,然后蹲下,好像這麼一來,就可以距離小師叔和那條過山鯽更近一些。
崔瀺搖頭晃腦道:“他下了樹后,一路爬滾打,好不容易抓住這尾珍稀鯽魚后,本來是想著趕送給你的,可是過山鯽離水最多半個月,便是手中那一尾,撐死了也不過月余,若是跟驛站那邊的人實話實說,求著他們隔三岔五放水中飼養一段時日,陳平安實在不放心驛站,怕他們見財起意,擔心送著送著就連人都跑了,讓你白歡喜一場,所以他說到了家鄉后,去拜訪你大哥幫你報平安的時候,先放在李希圣那邊養著。”
李寶瓶兩眼放,哪里還有先前半點頹喪的神,一下子又變了那個初出茅廬、負笈游學的小姑娘。
崔瀺嘆氣道:“小寶瓶啊,我家先生對你那是真好,什麼好東西都念著你。嘿,我就不明白了,就先生那燉煮魚連油鹽都不肯多放的吝嗇脾氣,到了你們這邊,咋就這麼不把真正的寶貝當寶貝?他也不傻啊。”
好嘛。
紅棉襖小姑娘使勁皺著小臉,角用力往下,這是要哭。
崔瀺趕解釋道:“別哭別哭,過山鯽是不能通過驛站送來書院,書信還是可以的,在大隋邊境的驛站,陳平安給你們都寫了信的,估著十天半個月就能到這兒,到時候是是哭是笑,你們這些小祖宗們自個兒看心。”
崔瀺最后無可奈何道:“陳平安還說啦,我的學生崔瀺呢,還是個大壞蛋,千萬別信任他,但是遇上事,找他幫忙是可以的。”
崔瀺這番話說出口后,李寶瓶三人便信了大半,便是于祿和謝謝都信了四五分。
李槐跟著林守一去學舍休息。李寶瓶回自己的,半路跟兩人分道揚鑣。
崔瀺在三人離去后,稍等片刻,又喝過了一杯茶水,這才帶著謝謝離開于祿住。
繃心弦,小心翼翼跟在白年后,當下比面對那個“死了爹的大隋將種”,還要張萬分。
沒了李寶瓶三個孩子在場,崔瀺面無表,頭也不轉,冷聲問道:“為什麼面對李長英,沒有出手?是不敢還是不舍?”
謝謝老老實實回答:“回稟公子,兩樣都有。”
崔瀺停下腳步,對著就是狠狠一耳,“一路白吃白喝,到最后就出手揍了個大隋死了爹的將種子弟?你有出息啊!你這麼出息,怎麼不上天啊?”
臉頰紅腫的鼓起勇氣,與崔瀺對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為什麼要做!公子,你告訴我!”
崔瀺又是一耳摔過去,“因為你的命不值錢,還比不上李槐的一手指頭值錢!在我眼中,你更是一文不值!”
滿心凄涼,咬,滲出。
崔瀺抬起手臂作勢要打,對他畏懼至極,不敢挪步,但是轉過頭去。
崔瀺笑了笑,竟是收回手,最后緩緩出去,作輕地拍了拍臉頰,“這麼怕我啊,好事,我還以為一段時間不見,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婊子翅膀就了幾分,公子我是既失又欣啊。”
神麻木。
崔瀺繼續轉前行,突然說道:“你那些牢牢釘魂魄的困龍釘,我可以幫你取出一半,那麼你很快就可以恢復到府境。”
謝謝低聲問道:“為什麼?”
崔瀺并未轉,毫無征兆地一向后踹去,踢中腹部,措手不及的差點后仰倒去,一時間絞痛難忍。
崔瀺神自若道:“剛想通一個道理,跟陳平安學的,他呢,手里攥著的一顆銅錢,恨不得當一兩銀子去開銷,既然你是一兩銀子,我為何要當做一顆銅錢花掉?”
眼眶泛起一些晶瑩淚花。
銅錢,銀子。
直白俗氣的說法,而且還是全部的家命,僅僅與一顆銅錢,一兩銀子掛鉤。
哪一個能夠譽王朝的修行天才,為了境界攀升,花銷掉的金銀,不是按座、山二字來計算的?
崔瀺邊走邊著下,陷沉思,回過神后,轉頭燦爛笑道:“想不想撕掉那張面皮,以真面目示人?公子今兒心好,難得大發慈悲,以后你的名字就改回謝靈越好了,怎麼樣,是不是要對你家公子激涕零?”
一直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不知哪里來的膽氣,尖聲道:“不要!”
崔瀺停下腳步,轉過,看著那個失魂落魄的,發出一連串的嘖嘖嘖,“還會難為啊。”
滿臉淚水地跪在地上,斷斷續續嗚咽道:“懇請公子不要這麼做……我愿意繼續做普普通通的謝謝……不要撕掉這張面皮,求你了公子……”
崔瀺出兩手指,“二選一,撕掉臉皮,或者公開謝靈越的份,你自己選,趕,小心我連選擇都不留給你。”
緩緩抬起頭,這一刻的凄厲眼神,如一頭瀕死的年麋鹿,聲道:“我選擇改名字。”
崔瀺搖頭道:“看吧,說你是小婊子還不承認,什麼家國師門,原來都比不過自己的臉面啊。行了,很快你就是盧氏王朝第一仙家府邸的謝靈越了。謝謝,快點謝謝你家公子啊。”
凄苦道:“謝謝公子。”
崔瀺快步向前,一腳踹得歪斜倒地,怒道:“應該說謝謝謝謝公子!”
趴在地上,肩頭微,“謝謝謝謝公子。”
崔瀺翻了個白眼,“沒勁,自己回去。”
他原路返回,獨自走向于祿學舍,把泣不聲的一個人晾在那邊。
但是離去之前,崔瀺撂下了一句古怪言語,只可惜已經聽不進去,“改了名字就等于改了命數,接下去謝靈越會一路走狗屎運的,不信的話,就走著瞧,哈哈,攤上我這麼個散財公子,真是你十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癡癡坐在原地,甚至忘了去拭淚水。
冬天里的夜風十分冰冷。
風起于青萍之末,只是不管如何,在這邊,吹來吹去,都是死灰。
————
等崔瀺回到學舍,于祿已經坐在桌旁,臉紅潤,神煥發,見到崔瀺后笑著起,“公子恕罪。”
崔瀺說道:“坐吧,看在你比謝謝聰明許多的份上,嗯,天賦也好一些,就不跟你計較了。”
于祿乖乖坐下,還給崔瀺倒了一杯茶,作自如,本就沒有半點重傷臥床的樣子。
崔瀺接過茶杯,笑問道:“說說看,為什麼會出手收尾。”
于祿坐在那里,雙手攏袖,像是在取暖,又因為自己材高大,而對面的白年又比他矮許多,所以便有些耷拉著肩頭,顯得一團,他緩緩說道:“頭一個原因,當然是原本覺得活著沒盼頭,但是這一路求學,突然覺得有件事,還是很有意思的,所以一沖,就做了。”
“第二,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一路行來,有些不甘心,總想著學以致用,可是陳平安境界太低,公子架子太大,那些魑魅魍魎都給林守一收拾掉了,其實道行也不夠看,怎麼辦?剛好借這個機會,把那個大隋劍修,當做自己在武道上向前走一步的磨刀石。反正活著無聊,看一看更高的風,又不一塊。”
崔瀺笑道:“墊腳石更確切一點。”
于祿笑著點頭,“公子說得對。”
崔瀺:“繼續。”
于祿想了想。
崔瀺笑問道:“不然我來幫你說?”
于祿苦笑道:“我只要不死,以后陳平安就會覺得欠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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