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瀺出硯臺，“乖乖進來吧。”

火蟒化的背靠墻壁，艱難起后，不敢挪步。

青小問道：“有沒有好？”

崔瀺點頭笑道：“有啊，比如活下去。”

青稚沉聲說了一個好字，然后……就撞破五樓窗戶，飛掠出去。

之后則是一縷兩三尺長的金，尾隨其后，過窗戶一起向城東外掠去。

片刻之后，城外東邊的大江之中，掀起驚濤駭浪，時不時有水四濺。

正在城門口喝茶的陳平安立即付錢結賬，飛奔趕往城。

結果發現“芝蘭”府邸連看門的人都沒有，陳平安一路暢通無阻，最后來到那座高聳的閣樓，剛好看到崔瀺親手牽著一個走出來，大概是為了貪圖，崔瀺將書箱轉讓給了個子小小、材纖細的小孩，自己兩手空空，只有腰間的酒壺。

崔瀺一拍腦袋，讓背著書箱的去拿幾本靈氣最足的古書，然后坐在書樓門檻上，喝著酒，抬頭笑道：“先生，說吧，我聽著呢。”

陳平安問道：“知道為什麼讓你跟我一起返回龍泉縣嗎？”

崔瀺大口喝著酒，用手背拭了一下，“知道啊，怕我不長記，還是心懷叵測，會在大隋的新山崖書院鬧出幺蛾子，你不放心李寶瓶他們三個。所以寧肯自己睡覺都不安生，也不愿意那些孩子出現意外。”

陳平安看著崔瀺。

崔瀺無奈道：“喂喂喂，猜出這種答案很難嗎？先生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好不好，哪怕只有丁點兒的驚訝，都是對我崔瀺的侮辱啊。”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最后說道：“如果你愿意誠心誠意保護他們，從今天起，我就答應你當我的學生。”

崔瀺高高揚起酒壺，“一言為定！”

陳平安皺眉道：“還是算了。”

“就因為我答應太快？”

崔瀺冷笑，“別急著反悔，我在跟你離開馬車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猜到這一步了，我這本不喜出外，而是深思慮多時的結果。所以你別覺得我在敷衍你陳平安，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留在大隋京城，本來就是我自個兒預定的一步棋，你以為我一路上，自己跟自己下棋，好玩啊？說出來我怕嚇死你，那可是大驪在跟大隋下棋！這一局棋，關系著兩大王朝的國運走勢！”

崔瀺嘆了口氣，“不過話說回來，以涉險，在龍潭虎里頭逞英雄，本來不是我的風格，但是沒法子，說到底簍子是我自己捅出來的，由別人收拾爛攤子，我未必放心。”

崔瀺苦著臉道：“先生，如果我真的在大隋京城死翹翹了……”

陳平安認真道：“我會爭取幫你建一座冠冢的。”

崔瀺愕然，小聲嘀咕道：“他娘的冠冢都知道了……這一路跟著李寶瓶林守一，書真沒白讀！哈哈，不愧是我先生，學得快。”

陳平安問道：“對了，墓碑上是寫崔瀺，還是崔東山？”

崔瀺滿臉惶恐，“呸呸呸！”

然后崔瀺笑道：“知道先生會走出這一步，所以學生我連離別贈禮都準備好了。方才那娃兒是火蟒出，自就汲取書香氣長大，子很溫順，以后給先生當小書，是最合適不過了。其余那個，差不多的出，格暴戾一些，這一路返回龍泉縣城，邊就需要這麼個能打的嘛，能夠幫著先生逢山開山逢水過水。驪珠天對它們而言，力還是很大的，將來等它們進了先生的地盤，就容不得它們不聽話了，不過需要先生稍等片刻，那條江中水蛇，很快它就會自己跑到這里來磕頭認錯。”

陳平安有些心復雜。

“你是壞人，而且比我聰明太多，所以比我更知道應付壞人，我希你回到書院后，真的能夠護住寶瓶他們。”

陳平安眼神誠懇，深呼吸一口氣，就以江湖氣十足的抱拳姿態說道：“如果你能做到，那我在這里先謝你！”

“先生愿意做此決定，就是真的認可了學生，哪怕只有一點點而已。先生要為學生做什麼，是天經地義的事，何須言謝？”

崔瀺起先有些嬉皮笑臉，但是看到滿臉正經的陳平安后，立即收斂玩笑，抖了抖袖子，鄭重其事地作揖，大袖垂下，如鶴垂翼，瀟灑絕倫，沉聲道：“學生拜別先生！先生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