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畫,應當是極度懷念的況下,才能一筆一畫勾勒出對方完整的人生,可哪怕畫完了,思念還在繼續,像是纖細的銀針,重重扎骨頭隙中,如何都不得緩解。
於是,看山看水便都覺得索然無味。
老祖宗直白道:「那是你祖父,臨終之前畫的。」
那時候,姜顯已經病的很厲害了,他連走路都困難,卻將段紅纓擋在門外,他不願見到自己這副模樣。
比自己還小兩歲,至今還是二十多歲的年紀,本就年輕,而風霜與歲月,彼時待還格外,在漂亮的臉上,捨不得留毫痕跡,依舊好的像是話本子裡的仙,可他已經被病痛折磨了這副形容枯槁的模樣。
姜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可他不想在段紅纓的記憶里,留下自己最難堪的模樣。
他希記住的,永遠是那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姜顯,而不是眼前這個,敗給病痛,敗的一塌糊塗的姜顯。
可他能靠著一扇大門,將段紅纓擋在門外,但他卻擋不住自己的心。
他還是想,刻骨銘心的思念。
於是所有的思念與苦痛,所有的欣賞與慕,所有的心疼與敬仰,最終,都化為這幅山水畫。
贈紅纓。
「他聰明了一輩子,最後快死的時候,跟個傻子似的,以為一扇門就能攔住我,最後門被我劈開當柴燒了。」祖母輕描淡寫的,就將那持續數月的痛苦與糾結,寥寥說盡。
姜亭月心想,當年的祖父與祖母,果真很恩。
「好了,你來找我,除了陪我用晚膳,應當還想知道天石的事吧!」老祖宗很快又止住話頭。
並非是回憶往昔之人,也不喜歡將自己的故事,變他人的笑後談資,更遑論是在小輩面前說起自己的年舊事。
「是。」姜亭月點頭問,「祖母,大堂兄那邊,我能去看他嗎?」
老祖宗下意識就想說不行,但轉念一想,又說:「半個月一次,直到你們離開五行山為止。」
經過青葉提醒後,姜亭月原本沒抱有任何期,卻沒想到,竟然還真的能見到大堂兄。
青葉比還震驚,老夫人一眼,又向二小姐,心中嘖了聲,道,二小姐還真是厲害著呢!
姜亭月很高興,又笑盈盈道:「還有行宮,多謝祖母。」
「其實我一開始也沒想到是給你的。」老祖宗低聲自言自語道。
姜家共五個孩子,三個男娃要什麼行宮,男孩子就該放進軍營里,狠狠地磨練。倒不是段紅纓重男輕,不想磨練自家的姑娘。
但自家這兩個姑娘,一個太了,也將姜尋雁放進去過,但直接將人嚇得高燒不退,最後小兒子氣得寧肯跟斷絕關係,也要從手裡拿回孩子的教養權。
至於另一個,更不用說了,從得知的況開始,就沒對抱有什麼期。
而也從不糾結東西給誰,給了一個好的,另一個自然有別的補償上去,至於這座行宮,一開始就擬定好了,誰來五行山住一段時日,行宮就直接給誰。
所以文書才會到的那麼快,因為所有東西都備好了,只差填上一個名字。
只是,老祖宗一直以為,跟這個孫不悉,也絕無可能陪來五行山,誰知道,世事便是這般湊巧。
既然如此,另一座避暑山莊,便給另一個姑娘吧!免得有人叨叨老婆子偏心。
姜亭月沒聽清,「祖母你說什麼?」
老祖宗正道:「沒什麼。」
用過晚膳後,姜亭月又問:「祖母,我寫的信,裡面應該沒有牽扯到什麼不該說的吧?」
老祖宗回憶起那兩封風格涇渭分明的信,一封通篇在告狀,另一封倒是懷著對朋友的赤子之心。點頭道:「沒有問題,我讓人送出山了,再過些時日,你應當就能收到回信了。」
姜亭月又問:「那我還能寫嗎?」
老祖宗並不限制,點頭道:「寫吧!」
彼時,尚不知,小孫是個能將書信當做書來的寫的奇人,還一無所知的,覺得小孫懷有赤子之心。
然後接下來的每一日,老祖宗都在看信,先看姜亭月的,寫的大多都是無意義的廢話,雖然不會泄什麼重要信息,但信里也沒什麼有用的信息,難為這樣,爹娘還一封又一封,句句有回應。
然後是姜天石,他每回都是連寫三封,寫給他父親的最為嚴肅,說著自己的收穫,寫給他母親的也還行,偶爾訴說一下委屈,直到寫給他媳婦的,簡直沒眼看。
一個大男人,在信里哭哭啼啼的說自己每天過的多辛苦,各種找角度博同,看的老祖宗手,恨不得親自教訓他一番。
最後的信,是陸慎的。
他的信最簡短,與小孫形兩個極端,三言兩語裡,便出無數信息。
老祖宗冷著臉回了,末了,又添一句問候,讓他趕滾回來,不然小孫遲早移別。
這封信,陸慎回的速度最快,寥寥四字,絕無可能。
老祖宗:……
當年與姜顯年輕時,互相之間,一個比一個自卑,都覺得自己配不上對方,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回事?
第111章 今日宜釣魚
五行山,地牢。
山崖凸起的石頭上,滴下兩滴水珠,啪嗒一聲,摔碎在籠子當中,似是聽到了聲響,籠子裡的男人,眼睫了,著眼前深的水痕,片刻後,又重新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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