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使與朕的母親關系很好，對吧。”

輕輕地問，倒也有了晚輩樣子，那長久以來橫在君臣之間遙不可及的距離，忽地消散，竟像一對方才相認的親人，溫脈脈。

段殊竹無奈地笑，亦很溫，“臣怎敢高攀與貴妃的關系，不過是奴需要照顧好主人。”

奴——棠檀桓頓時愣住，他從沒聽見過段殊竹自稱奴，如此謙卑到近乎輕薄，足以讓人大驚失。

眼前人顯然不在意，依舊自顧自地：“薛昭儀去的時候，陛下還很小，恐怕不事都忘了，昭儀啊，應該是臣見過最腹有詩書的子，一舉一端莊嫻雅，就好比子華殿開著的梨花，純凈無雙。臣還記得昭儀臨走前，將陛下托付給我的形，只是臣無能，沒有盡到該盡的責任，還好陛下天生睿智，昭儀一定能含笑九泉。”

娓娓道來，帶著一愧疚與欣，棠檀桓始終沉默，用心在聽，仔細地在尋找哪怕一點兒涌，卻是沒有。

段殊竹對母親，真沒有男/之，剩下的只是疚與心疼吧。

他心如刀絞，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無理，人與人之間兜兜轉轉，彼此相逢又錯過，如果說一切都能苦苦謀算，攥在手中，可唯有人心，始終難得。

一個人若心里沒有，再癡種種，傾盡此生也徒勞。

兒子與母親同一命運，終是深似海，也要獨自熬過這場春日愁。

他沉著眸子兀自琢磨，不想段殊竹早已起，袍子跪下，行了大禮。

“陛下，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陛下還年，只要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日后也能為一代賢君，如今尚書省大勢已去，翰林院又在陛下手中，臣愿意出樞院的權力，從此天下重歸棠家，只希陛下從此恤民，為大棠開疆擴土，迎來國泰民安的盛世。臣——再也不想看到為了私利，四分五裂的朝堂了。”

棠檀桓徹底懵住，大腦騰地一片空白，就連詫異的神都做不出來，段殊竹又在唱哪出，權力是了，兵權可還在花子燕手中吧。

天子還是不大的孩子啊！惹得段殊竹笑出聲，平復一下，道：“陛下不必懷疑臣的心思，臣也明白陛下的擔憂，花大將軍雖然是在下的生死之，可陛下不會忘了吧，花家乃世代忠良，大棠邊境上灑滿了一代又一代花家兒郎的鮮啊！”

他深吸口氣，看到了對面人眼里的真，只是這盤棋下得實在太大，誰能想到段殊竹從九華山回到長安，為的竟不是樞院，而是掃權力，給自己，最后落下的這枚棋子，讓人始料不及。

“主使，哪日？”

“元宵節。”

段殊竹走出長生殿，明，春日來臨，擋不住的萬花嫣然，鼻尖聞著一若即若離的梨花香，想著該去子華殿瞧一眼了。

他吩咐備馬，一路飛奔回長安，宮時已是夕西下，站在子華殿庭院里，瞧墜滿新芽的梨花枝翻涌在紅海里，輕輕喟嘆。

“昭儀，子華殿里的花才開，花期還長著呢。”

在的時候，他避嫌幾乎從未獨自來過，如今人去樓空，倒在這里憑吊起來，未免可笑。

好在他守住這一片花海，又在平時最喜歡的地方種滿梨花，聊以心意吧。

晚風吹過，掀起他紫金繡袍的角飛揚，忽聽后響起腳步聲，走幾步又停下，噗通一聲下跪，子怯怯的聲音，“奴——參見主使。”

段殊竹轉，發現原是靈兒，對方以前伺候過薛綰，他十分清楚，因此才留下一條命，隨即點頭，“你是來打理子華殿的吧，有心了。”

靈兒輕聲說是，“開春梨花發芽，奴給蘇貴妃告過假，來看看。”

“你也知道薛貴妃最梨花，以后常來，可以幫著護花。”說罷抬往外走，剛來到回廊上，卻被后人猛地住，“主使——”

他再次回頭，見侍仍跪在地上，用袖口不停試淚水，囁喏著：“奴記得——昭儀說過并不喜歡梨花，只是世人總拿梨花比，所以才種了起來，久而久之也就習慣，——最的，分明是竹子啊！”

一生一世一雙人，夢里貪歡，半生愫無人知。

夜漸漸暗下來，漆黑一點點籠罩整個大地，那些綻放花兒，喧鬧長安，作痛的，細細仇，全都化魅影里的細聲碎語，再也無人來聽。

酒樓歡門的歌姬在唱曲，咿咿呀呀，“薄郎，相貌堂，雪窗螢火貪功名，玉溫香都拋下，一風韻惹奴慌，魂兒飛，眼忘穿，萬般思量盼郎歸。①”

他瞧著上的紫金繡袍，在搖曳燭火下流溢彩，若說功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此生也到頭了，又能如何。

明日，太高懸，所有便像從沒發生過般，然無存。

左的傷，似乎更疼了。

作者有話說：

①自己寫的。

明天回歸供奉與公主，大結局。

我看到親們喜歡的番外了，安排上。

另外，有沒有小可想看段殊竹與薛婉的番外啊~

段殊竹為太子邊的小宦時，薛婉嫁太子府，其實很有寫頭，哈哈哈。但段殊竹只喜歡冷瑤，不會變。

第100章 紅豆相思暗結蘭（六）

火樹銀花, 金吾放夜，又是一年上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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