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婦人說話算數, 今兒一早,便去村口提了一口回來。
進門時聽到里面的說話聲,還在想著小白臉是不是醒了, 如今一看, 人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正扭頭朝來。
那風流倜儻的眉眼,比躺著時, 還要英俊萬分,唯獨那雙眼睛, 與想象中有所不同,尖銳鋒利,初一眼, 還讓怵了一下,險些就挪開目,又想起他的份和境, 大膽地盯了回去。
這一盯,便覺心口“咚咚——”直跳,立在門口, 癡癡地看著,沒了反應。
裴安才醒, 連這是哪兒都不知道,完全不知跟前這位村婦是何人,淡淡地掃了一眼后,微微擰起眉目, 問蕓娘, “什麼兄長?”
蕓娘目躲閃了一下, 未來得及解釋, 那婦人聽見了,回過神,笑呵呵地走了進來,嗓門極大,“小郎君醒了?子覺得如何了?可憐的,見到你和你妹子在林子里,半死不活的,真讓人憂心,如今總算是醒過來了。”說著往蕓娘這邊,將手里的塞給,“妹子還愣著干什麼,趕燉,給你兄長補補,這剛醒過來,可馬虎不得。”
遞到蕓娘跟前,還在撲騰。
裴安眼皮跳了一下,何曾過這東西,正要下床去接,只見蕓娘眼睛都沒眨一下,一把從婦人手里擒住了翅膀,“好好,馬上就燉。”說完朝裴安猛了一下眼睛,“兄長你先躺一會兒,待會兒讓神醫替你再看看,手上的傷口有沒有好些。”
一番眉弄眼,他眼皮子跳得更厲害。
兄長,神醫,剛醒來,這一通子七八糟的稱謂,若非自己心神堅定,真還以為是自己腦子燒糊涂了,錯了。
再見跟前婦人看他的那副神,他就算是個傻子,也明白是什麼意思。
兄長......
出息了。
他兩道目沉甸甸地瞅著蕓娘,想要讓給自己一個解釋,蕓娘卻眼珠子咕嚕一轉,不敢看他了。
婦人臉上的興之難以抑制,曬得兩抹紅暈來,忙將袖往上一推,湊上前,“小郎君,我看看.......”
一只胳膊比裴安的還,一過來,裴安及時往后一避,眸子涼得瘆人,“拿開。”
婦人一愣。
蕓娘見他變了臉,知道要出事,忙上前去安,“兄,兄長,這是救了咱們的神醫,要不是,咱們這回怕是兇多吉了。”
裴安看著不說話。
所以呢,就賣了他,拿的話說,他堂堂明春堂堂主,史臺大夫,需要淪落到出賣相?
看出來了他臉不好看,蕓娘及時朝他揚了揚手里掙扎的母,“兄長,,湯......”
他好不容易才撿回來了一條命,剛醒來還未完全恢復,遭了那些罪之后,蕓娘覺得對于他們來說,名節這玩意兒實在是算不得什麼,保命最要。
橫豎只用一下他的臉,旁的便宜保證不會讓那婦人占上半分。
眸子亮,滿臉期待的看著他,裴安這才注意到,這才幾日,臉已經憔悴不堪,頭上漂亮的發髻早就散了下來,被凌地捆在腦后,上還是那件布,已被泥土糊得看不清原本,此番狼狽,瞧進眼里,他的心又如同刀子在割。
為了救他,不知道吃了多苦頭。
他連命都能給,還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他沉了一口氣,再抬起頭來看向跟前的婦人,眼里的涼意便退了大半,“抱歉,多謝相救。”
聲音雖依舊平淡,但比起剛才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實在好了很多。
婦人被他這般直勾勾地看了一眼,只覺心都要飛了起來,哪里還會去介意他剛才的那句話,紅著臉道,“沒事沒事.......小郎君昏迷著,也不知,不知者不罪。”
一聲一聲的小郎君,實在是刺耳。
裴安咬牙才忍了下來,看著蕓娘手里那只鮮活的母,眸子一頓,突然道,“家妹不會殺。”
他這番破罐子破摔,出賣相到底,簡直是丟了尊嚴不要當泥踩。
要是被底下的人知道,還不知道怎麼笑話他,可又如何,要他看著苦,他留著那尊嚴又有何用。
婦人看著他撇開的頭,愣了一下,隨后一臉興,“沒關系,我會!我去殺,殺了給小郎君燉上。”婦人說完,一把從蕓娘手里奪過了母,親熱地代道,“妹子就留在這兒,你們兄妹倆好好說會兒話.......”
小郎君這明顯是將當自己人了。
婦人高興地提著出了門檻,聽不到腳步聲了,蕓娘才回頭意外地看著裴安,夸贊道,“郎君,你太厲害了,比我還會。”
裴安沒應,只盯著,也不說話。
蕓娘當他還在生氣,挨過去坐在他床邊,輕聲哄道,“郎君抱歉,林子太大,又下了雨,郎君還發起了熱,那婦人恰好路過,我見并沒有要搭救的意思,實在想不到辦法,才用......”
還沒說完,突然被裴安一把摟在了懷里,的抱著,抱了好久,蕓娘都快被他勒得不過氣了,才聽他沙啞地說出一句,“是我該說抱歉。”
是他沒能將護好,還讓了這麼多罪。
他不只一次后悔,后悔將綁在了自己邊,沒讓跟著王荊走,有過這回之后,他打定了主意,這輩子就算自己最后無法落到好下場,也不能再將置于險境之中。
那樣的恐慌和害怕,有一次就足夠了。
兩人是活下來了,可這番你謝一句我謝一句,又相互道歉也不是事兒,蕓娘手摟住了他的腰,聲音輕地道,“郎君救了我,我也救了郎君,誰該道謝誰該道歉,算不清了,咱們這輩子注定了要糾葛不清,我倒覺得這樣才是真正的夫妻,共過患難,將來才能一條心,走得長遠。”
見語氣冷靜,倒是比自己還要堅強。
說得沒錯,但有一點,不是因為他們是夫妻,是因為那個人是,王蕓。
倘若不是,就算他與旁人結為了夫妻,也不值得他拿自己的命去護。
他依舊心有余悸,“若有下回,你自己先走。”
這話蕓娘溺水醒來時也對他說過,可他都沒做到,又怎麼可能做得到。
“不會再有下回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和郎君會一輩子順遂。”
他著的頭,點頭應道,“對,不會再有了。”
沒人打擾,兩人抱在一塊兒,好好地溫存了一陣,死里逃生出來的慶幸,一切苦難都是值得。
婦人很快燉好了一鍋湯,連帶湯整只端了上來,了三四天,這一頓,便是山珍海味。
接下來的兩日,有了裴安的‘犧牲’,過得很好,不僅有吃的喝的,婦人還去村子里找了兩套換洗的裳回來,兩人終于洗了個澡,換了一干凈的裳,婦人的藥草效果還好,蕓娘肩頭和腳底的傷也開始結痂,怕裴安瞧見了會疚自責,蕓娘遮擋得嚴實,沒讓他察覺。
兩人也打聽出來了,此是在江河的北面,鄂州方向。
跌江河后,他們被沖到了北面的一個湖泊,湖泊的蘆葦太多,那一帶荒蕪人煙,很有人出沒,兩人沒落沼澤之地,還走了出來,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此村落出發離鄂州,快馬還有五日的路程,明春堂的人還沒到估計是找錯了方向。裴安的傷口已消了腫,也恢復的差不多了,不可能當真留在這兒同那婦人親,得想辦法離開這兒。
那日蕓娘看到了婦人有一匹馬,雖知道這樣很不應該,救了他們的命,應該激,可經歷了那樣一場生死,在鬼門關徘徊了一趟回來,學會了說謊,學會了算計,心里明白不再是之前的自己了,但不后悔,起碼和裴安都活了過來
至于今日之恩,和裴安日后必定會以其他方式償還。
見裴安好了起來,婦人也開始籌備,拉蕓娘過去問,“你兄長有沒有提起我?”
蕓娘點頭,“提過,說神醫救了咱們,他很激。”
婦人地笑了笑,小聲問道,“他怎麼想的?你們父母雙亡,即便回去家里也沒個人了,這村子里雖偏僻但什麼都不缺,我還有一門手藝在,將來不著你兄長,你長得也不錯,嫂子幫你在村里尋一門好親,將來也不愁……你給你兄長說說,就別回去了,我看他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待會兒我去集市上置辦些東西,咱們先拜堂親……”
還心急。
這兩日裴安醒來后,婦人便是寸步不離,蕓娘知道怕他們跑了,心思一轉,“我兄長臉薄,問也問不出什麼來,這事我替他做主就好了,貴人安排吧……”
“好!我這就去置辦東西!”婦人興地去牽馬,蕓娘立馬回到房里裴安,救了他們的命,不能搶,只能騙,待會兒等婦人牽馬出來,先將支開,裴安去奪馬……
進去,還未來得及說自己的計劃,裴安已收拾好了,不需多言,“走。”
“等會兒。”到了門口,蕓娘將當初從自己和裴安上藏起來的荷包拿了出來,留下了裴安那份多的,給婦人放在了屋里的桌上。
荷包里裝的都是金錠,這兩天的伙食和藥材,包括這匹馬,綽綽有余。
婦人很快牽著馬匹出來,不待蕓娘使出自己的計劃,裴安直接上前,同那婦人道,“我和你一起。”
這可是他頭一回主同自己說話,婦人一愣,喜上眉頭,說話都結了,“行,行啊……”一起去,集市上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們......
裴安又道,“不帶些水?”
婦人興過了頭,毫沒有懷疑,“對對,我這就去準備,小郎君等我一會兒。”
蕓娘看得一愣一愣的,這也行……
裴安瞥了一眼看戲的表,知道心里在想什麼,橫豎自己在面前,也沒什麼臉了,不要也罷,立在那面不改地讓打探,待婦人走到門口,他一把摟住蕓娘的腰,直接將人提到了馬背上,自己再利索的翻上馬。
門外馬蹄聲突然響起,婦人心頭猛然一涼,立馬追了出去,便只看到了絕塵而去的馬匹和馬背上的一對男。
婦人角一,又聽蕓娘的聲音傳來,“貴人抱歉,他是我郎君,貴人早些覓得知心人。”
一氣沖上腦子,婦人氣得兩眼發花,破口大罵,“好一對詐的狗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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