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靜寂。

齊王妃努力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急忙道：“王爺，您可不能聽信這個賤人胡說啊！分明是誣賴世子。”

齊王妃顯然是慌了神了，連“賤人”兩個字都是口而出。

說得越多，齊王臉越黑。

他幾乎可以肯定方紫藤所言屬實。

當初在獵宮的時候，方紫藤就曾經來向他告狀說那個逆子對行不軌，那個時候王妃還說是方紫藤想要爭寵才故意冤枉了世子。還有上次，府裏頭傳裏沸沸揚揚的，逆子與他的小妾搞在一起，最後也被王妃糊弄過去了。現在想來，這一切，竟然從這麽早起就有了苗頭。

這小妾和兒子搞上了，小妾偏還有了孕，這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都不知道，這種醜事一旦傳揚出去，他這個齊王以後也不用做人了！

齊王妃和齊王的麵越難看，方紫藤就越是鎮定，已經豁出去了，平靜地又道：“王妃，我可是有證據的，世子的大……”

“住！賤人你給我住！”齊王妃指著方紫藤的鼻子怒罵，就像是一頭發怒的母，恨不得撲過去撕咬一番，“王爺，一定是這個賤人收買了世子院子裏的人。”

方紫藤憐憫地看了齊王妃一眼，“王妃，您不是說我在藥王廟行蹤不明嗎？那您怎麽不查查世子的行蹤？”

“賤人……”

齊王妃氣瘋了，揮起手，一掌就要甩過去，卻聽齊王臉鐵青的一聲暴喝：“住手！”

齊王嫌惡地看著齊王妃和方紫藤，“笑話鬧得還不夠嗎？”他沉著臉問方紫藤，“你想怎麽樣？”

方紫藤想也不想地說道：“我要生下這個孩子。”現在這個孩子才是最大的倚仗，若是沒了這個孩子，他們隨時都能無聲無息的弄死。而這個孩子隻要生下來，就能夠時時刻刻提醒他們，這件醜事鎮南王府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他們不得不好好供著！

“不行！”

“好！”

兩個不同的答案同時響起。

齊王妃不敢置信地看向齊王，他……他竟然同意留下這個孽種！他這是瘋了嗎？

齊王卻是有另一種考量，齊王府的子嗣單薄，無論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總歸是自家的脈。

“不行！”齊王妃就快瘋了，這個孩子一旦生下來，那到底算是的庶子，還是的孫子？以後該怎麽來麵對他？

齊王厭惡地看著，冷哼道：“這個王府本王說得算。”

南宮玥冷漠地看著他們倆，齊王府的一切都與無關，但從今日之事可以看出，這齊王府簡直比想象的還要。

不過是短短的一盞茶，整件事就往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著。

齊王妃最終是胳膊拗不過齊王這大，由著齊王答應了留下孩子，而南宮玥則不得已的為了見證人。

眼見如此，方紫藤終於心中一鬆，自己的命好歹是保下來了。可是下一瞬，就聽蕭霏冷聲道：“藤表姐，這是我最後一次稱呼你一聲表姐，你不配做我的表姐！”

方紫藤麵一僵，蕭霏不留麵地繼續說著：“你自甘墮落，不守婦道，還沾沾自喜，虧你還讀了這麽多年書，簡直是連那些大字不識的婦也不如！人之有所不為，皆賴有恥心；如無恥心，則無事不可以為矣。人與禽的差別，便是人知恥而不為！”

方紫藤地握了拳頭，心裏把小方氏母都恨上了。明明是要嫁給表哥的，若非姑母小方氏不得力，自己哪會落到今天這個境地！可是偏偏……想到自己現在能活著還得依靠著鎮南王府，方紫藤隻能忍氣吞聲。

眼看著方紫藤被蕭霏訓得灰溜溜的，齊王妃角勾起一抹冷笑。

南宮玥看似麵如常，心裏卻對這個小姑子暗暗稱讚。

人有所為而有所不為，無論蕭霏的如何，這一點上，蕭霏還是非常通的。

雖是小方氏的兒，倒是與小方氏有很大不同。

“大嫂，”蕭霏轉頭對南宮玥道，“我們趕走吧。這個地方藏汙納垢，沒的被這些醃臢事汙了我們的眼。”蕭霏雖然從抵達齊王府後就沒說什麽話，但也把這場鬧劇看得一清二楚。

什麽藏汙納垢、醃臢事？！齊王妃一時火氣又蹭地上來了，怒聲道：“蕭大姑娘，我們齊王府還不到你一個姑娘家置喙！”

蕭霏皺了皺眉，正開口，南宮玥拉住了，然後目淩厲地看向了齊王妃，不客氣地斥道：“王妃，良藥苦口，忠言逆耳！王妃您別萬事就知道怪別人，卻不知先檢討一下自己！今日之事因何會演變為此，王妃您心知肚明，作為一府主母，您不思量著如何打理好宅為王爺分憂，而是整日裏在王都逞口舌之快，招惹是非。”

“你……你一個二品的鎮南王世子妃竟然敢訓斥我！我可是堂堂親王妃！”齊王妃氣得頭頂冒煙，整張臉都扭曲了。

“您也知道您是親王妃？”南宮玥毫不退讓地說道，“有您這樣的親王妃，想必這齊王府的後院必然是作一團，方次妃之事隻是其一罷了！王妃，人貴有自知之明，不止貴知己長，更要貴知己短，勉強為之，不過是添！”

“你……”

“夠了！”齊王喝住了，自己府裏今日裏子麵子算是全都丟得一幹二淨了。

不過，這鎮南王世子妃有些話倒是說得沒錯，他這些日子在王都走的時候，就曾聽聞了他的王妃為了那逆子的婚事，到得罪人。先前不但害得他被詠小姑母打了一頓，就連前幾日見雲城姐姐的時候，都被好生罵了一頓，罵得他灰頭土臉都不敢還聲。還有其他的一些府邸……近日就連請他過府喝酒的人家了很多。

宅總是如此也實在讓他頭痛，反正現在兒媳婦也過了門，也許……

齊王若有所思。

南宮玥飛快地瞟了齊王一眼，覺得今天的目的也算達了，也不再和齊王妃多做口舌之爭。

“王爺，王妃，我們就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他們送客，南宮玥拉著蕭霏自行離開了。

坐上朱車，回鎮南王府的路上，蕭霏還是有些憤憤不平，自恃為人明磊落，竟然會有這樣的表姐，實在就是一個不掉的汙點。

這小姑娘氣鼓鼓的樣子讓南宮玥看得有趣，忽而出聲道：“大妹妹，你可是為了齊王妃之事而氣惱？”

蕭霏看著南宮玥不解地問道：“大嫂您不氣嗎？”

南宮玥笑著說道：“這是齊王府的私之事，與我們鎮南王府有何關係？我為何要生氣呢？”

蕭霏眉頭微蹙的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方紫藤雖是的表姐，但既然與人為妾，又行事不正，自然擔不起這“表姐”之名。既然如此，自己又何需為了一個外人而生氣。

蕭霏覺得還是大嫂看得通！

見想明白了，南宮玥微微一笑，沒有再多言。

不多時，們便回到了鎮南王府，蕭霏也終於記起了自己還沒借到書呢，於是便假裝忘記了要回房，繼續跟在南宮玥的後頭。

而這時，百合前來說張嬤嬤有事要稟報。

南宮玥點了點頭，本想讓蕭霏先回去，但忽而念頭一起，幹脆帶著一同去了武壽堂。

不多時，張嬤嬤來了，恭敬地福道：“見過世子妃，大姑娘。”

南宮玥抬了抬手，張嬤嬤直接稟報道：“世子妃，您吩咐的事奴婢已經列好了單子，還請世子妃掌掌眼。”

百合接過單子到了南宮玥的手裏，單子上是冬至祭祖所需要各類祭品，早上才吩咐下去，張嬤嬤倒是很快就弄妥。南宮玥滿意地微微頜首，這單子倒很是妥當，含笑著說道：“就照這單子來吧。”

張嬤嬤臉一喜，忙應了。

南宮玥使了個眼，讓百合給了對牌。

蕭霏坐在一旁，看著南宮玥將事一一理妥當，眉心微蹙地看著張嬤嬤，看得那張嬤嬤心中一沉，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得罪了這位大姑娘。

好不容易等到張嬤嬤退了出去，蕭霏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大嫂，我有一言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一看的表，南宮玥就知道蕭霏想說什麽，果然，蕭霏也不等南宮玥說話，就自顧自地往下說：“大嫂，您是士林世家出生的，整日管這些蒜皮的小事，豈不是失了讀書人的清高？大嫂，霏兒覺得，這些繁瑣的小事給下人就了。”

南宮玥已經到了和蕭霏相的門道，不微微一笑，說道：“大妹妹，你若有時間，與我回風院一趟吧。”

長嫂有命，蕭霏毫不猶豫地應了。

回了風院，南宮玥徑直帶著進了自己的小書房，當蕭霏看見整整齊齊的擺著書架上的書卷的時候，眼睛都直了。喜讀書，但鎮南王府畢竟是武將出，王府裏的藏書不多，此刻一進到南宮玥的小書房，就好像是進了寶庫一樣。蕭霏的雙頰紅豔豔的，眼中滿是驚喜。

然而，當蕭霏看到南宮玥書案上那擺得厚厚一摞的賬冊時，又不微微蹙起了眉頭：這麽雅致的書房裏卻放著如此多的市儈之，實在是有辱斯文！

富多彩的表讓南宮玥看得暗自好笑，南宮玥故意慢悠悠地坐到書案後，向招了招手，說道：“大妹妹，請坐。”待蕭霏坐下後，百合端來了桂花茶，濃鬱的桂花香味很快便飄散在了這小小的書房裏。

南宮玥抿了一口桂花茶，笑臉盈盈地說道：“大妹妹可是覺得當家理事太過瑣碎，有辱斯文？”

被說中心思的蕭霏臉一正道：“大嫂所言甚是。”

“大妹妹今日去了齊王府一趟，覺如何？”

蕭霏的秀眉又蹙了起來。

“作為當家主母，最重要的便是管好宅，如此，家裏的男人才能無所牽掛的忙於朝堂社稷。”南宮玥笑著反問道，“你說是與不是？”

蕭霏考慮了很久，說道：“可是府中有丫鬟婆子，有管事嬤嬤，們……”

南宮玥打斷了的話，反問道：“齊王府就沒有丫鬟婆子、管事嬤嬤嗎？”頓了頓，又說道，“大妹妹，下人們隻能是當個幫手，永遠也不能代替當家主母來料理中饋。以後你不管嫁與誰，這都是你的責任。古人有雲：居其位，安其職，盡其誠而不逾其度。若是連份的事都要推給旁人，豈不是違了聖人的教誨。”

南宮玥心知，要說服這個喜歡讀書的小姑子，隻需要引用聖人之言便可以了。果然，蕭霏思索著點了點頭，一板一眼地說道：“如此倒是應該的。隻是……”的小臉上出了一苦惱，說道，“也不用像個商人似的整日埋首在賬本裏吧。”

“大妹妹，你可通算學？”

蕭霏搖了搖頭。

南宮玥笑著說道：“大妹妹，算也是一門很高超的學問，自古便有《周髀算經》、《九章算》、《海島算經》、《吾曹算經》等算學著作，如今連國子監都專門開設了算學課。這若是沒學過算學，饒是大妹妹再聰慧，恐怕也不一定能看得懂、算得清這賬冊。”微挑眉尾，看著蕭霏略帶挑釁地問，“大妹妹可要一試？”

蕭霏曾經看過幾本算學，確實很難，在偏遠的南疆也找不到合適的夫子來教導，隻能自己一頭霧水的看得半懂不懂，因而對於算學，還是懷著相當的敬畏。

隻是，這些不過是賬冊罷了，哪能和算學相提並論。

蕭霏有些不以為然道：“不過是賬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