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渡雖然在神都是以才聞名的，但其實是個人。

最開始來到神都的時候還沒有長開，但實際上已經很了，如今過了大半年，早已經比之前要好看許多了。

說得上是真正的人。

魏序說這種話，當然不是因為謝南渡真的不好看，只是在表達自己的立場。

謝南渡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只是說道：“師兄，我們之后走水路吧。”

魏序有些為難道：“那馬車呢？那可是從書院帶出來的。”

“值多錢，到時候記在先生賬上。”

謝南渡微笑道：“想來先生也不會在意的。”

魏序想了想，沒有反駁，只是走過去牽著韁繩，朝著人群過去，謝南渡轉頭看了一眼，發現魏序帶著馬車去到了那邊的人群里，然后他開始很認真地和一個看著有些錢的家伙講價。

隔得不遠，謝南渡聽得很清楚。

魏序這個神都最有名的書生很認真地勸那個家伙要買下馬車，放棄乘船的想法，這讓謝南渡沒來由地想起了一個故事，把木梳賣給和尚。

這是藏書樓里某本雜記里記載的故事，很是荒誕，因為和尚沒有頭發，是本不需要木梳的，但卻有人真正的地償所愿，真的將木梳賣給了一個和尚，如今魏序在這里，勸著那個將要乘船的人放棄乘船的想法，其實和那個故事是如出一轍的。

一樣很是古怪。

但最后那個人功了，魏序也功了。

他拿到了天金錢，把馬車賣給了那個人。

然后他回到了謝南渡邊。

一條大船，正好從遠緩緩而來，停在渡口。

魏序帶著謝南渡錢上船，順帶著要了一間客房。

上船之后，謝南渡說道：“原來師兄也很會說話。”

魏序點頭道：“既然在書院求學，其實會說話是很應該的事，湖畔的辯論其實不是在說誰的道理更合適，而是看誰能夠說服對方，當然講道理這種事一向和拳頭掛鉤，很多況下，是本不用講道理的，只是你也知道，現在的況不一樣，我還是在和他講道理。”

謝南渡說道：“這個世道很沒道理。”

魏序笑道：“已經是很好的世道了。”

謝南渡說道：“所以我想這個世道變得更好，師兄好像卻不做此想。”

魏序聽著這話，微微蹙眉，這才輕聲說道：“有些事不是想便能去做，所的位置不同，想的事自然不同，做出的選擇也不同，師妹你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在說什麼。”

謝南渡搖頭道：“師兄想那麼多事，做那麼多選擇，有沒有過放棄那些份，只是憑著本心去做過抉擇？”

魏序沉默了一會兒，轉而說道：“老師有個弟子一向不喜歡讀書，但實際上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希他能好好讀書，繼承老師的缽，因為書院院長這個位子，真是很不錯的，那會兒就連老師自己，都會樂見其看著他一點點往上走，然后有一天把書院給他。”

院長平生所愿是收下七十二個弟子，效仿那位圣人，早期的魏序，其實在眾多弟子里，本不算是出彩的，那個他口中的弟子，才是那個最為被寄予厚的。

“可惜，他喜歡練劍，喜歡殺妖，唯獨不喜歡讀書，所以他很早便去找了劍修之法，自己了一個劍修，沒要幾年，便跑到北邊去殺妖了。”

魏序說的那個弟子，自然就是給謝南渡解答劍道疑難的那位師兄。

“其實我很佩服他，因為他這樣的選擇，換作我來做，很難做得出來，可他就這麼做了，而且一點都不后悔，當然了，后果是他從來都沒有考慮的事。”

魏序神復雜說道：“我生于魏氏，很多事無法選擇，即便如今走到了這個境界，也很難。”

謝南渡看著他的臉，沒有說什麼。

謝氏和魏氏在大梁朝，從來都是對頭。

他們的立場不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而是必須要站在對立面，要不然對大梁朝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魏序看著謝南渡，由衷稱贊道：“其實師妹這樣的心，我也很是佩服。”

同樣是出高門大戶，但謝南渡好像是本不在意這些事，要做的事，便一定要去做。

這樣的事，很難發生在他們上。

謝南渡搖頭道：“事哪里有那麼難？”

魏序笑道：“沒來由想起一句話，師妹肯定聽過，猜猜？”

謝南渡看著他，“師兄只是在給自己找借口。”

魏序聽著這話，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或許真的是。”

“除了老師，我還真沒有見過所謂的真人，不過如今師妹好像再算一個。”

魏序莫名有些慨。

謝南渡不說話。

渡船短暫的停靠之后開始緩緩而行，沿江而下，有修士從船頭開始更換符箓，那些名為破水符的符箓，在渡船兩側，能讓渡船提速不，即便江面無風，也走得極快，這是修士手段，只是符箓消耗頗多，每到一個渡口便要重新更換符箓，代價頗高。

因此這渡船沒要幾日便了渭水。

算是要穿過渭州境。

謝南渡看著江面，安靜了很久，輕聲道：“想下去看看。”

魏序微微思索，便有了結果，說道：“他來自渭州，但真的是這樣嗎？”

陳朝的份，如今知道的也只有寥寥幾人而已，魏序雖然是魏氏嫡子，此刻也只是猜測，并沒有真正確認的答案。

“不重要。”

謝南渡看著魏序，十分認真說道：“他的份是什麼不重要，后站著什麼人也不重要，我知道，他是和我一樣的人。”

聽著這話，魏序想起了在那座小天地里，自己在湖畔和那年的對話。

當時其實如果不是自己，那年估著真要在那座小天地里殺了宋長溪。

那是一定要闖出彌天大禍的事。

但覺那年當時是真的敢這麼做。

“野蠻生長的年，真是很怪……的覺。”

魏序手，天地之間霧氣凝結，有些晶瑩水珠懸在掌心，明圓潤，看著如同一顆顆珍珠，很是奇怪的景象。

謝南渡看著那些水珠，心念微起，那些水珠開始變化，魏序怪異地看了謝南渡一眼，也沒有阻止，只是看著水珠變一柄柄袖珍水劍，就這樣懸停在自己掌心，而后劍氣溢出，鋒芒畢。

即便是魏序這樣的大修士，也得到那水劍里蘊含著的鋒芒劍氣。

微微有些刺痛。

“師妹真是天生適合練劍的胚子。”

魏序看著謝南渡說道：“其實我很不愿意和師妹為對手。”

之前魏序說過，在書院便是師兄妹，但在書院外，卻有不同。

謝南渡只是問道：“不知道這次可以去選幾柄飛劍？”

魏序平靜說道：“我倒是替師妹有些憾，若是早幾年，或許可以去爭一爭那柄野草。”

天監十一年，劍氣山這百年一劍已經出爐，那柄劍名為野草，被一個年輕劍修帶走了，再想要一柄這樣的好劍，便得再等幾十年。

“劍是外，終究還是要落在人上。”

……

……

渡船很快便來到了渭水下游，從某座小城穿過，那不是天青縣。

但謝南渡站在船頭看了很久。

那座尋常的小城什麼，暫時不清楚，但有一種覺，仿佛某個年在這里生活過很多年。

沒有選擇下船去看看，而是就這麼站在船頭，等著渡船一直前行，最后來到渭水盡頭，下船。

再次換了一駕馬車，這兩位師兄妹走了許久，最后看到了一座山。

一座很像是一柄劍的山。

魏序看著那座劍氣森森的山，微笑道：“這便是劍氣山了。”

……

……

劍氣山是天下劍修心中的圣地。

這是很古怪的事，因為這里并不是一座劍宗，也沒有什麼劍修可以修行的無上妙法，只有一群一心只為了鑄劍而活著的匠人，或許他們不算是匠人，而是鑄劍師。

這里有著世間最多的劍，最好的劍。

劍是一個劍修的本，所以這里會為世間劍修的圣地。

劍氣山最為重要的地方做洗劍池，在洗劍池的后面，則是有一座劍爐，這里日夜都會有無數的鑄劍師在這里鑄劍，因此溫度極高。

院長站在劍爐外和另外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并肩而立。

老人是這一代的劍氣山山主，也是天底下最好的鑄劍師。

他楊夫人。

這個名字很怪，很多人第一時間會覺得這個名字是個婦人，但只有極數人才知道他的真名，并且不覺得奇怪。

“老匹夫，這麼些年了，誰能想到你還有離開神都的一天？”

楊夫人看著院長，有些慨。

作為院長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楊夫人是知道為什麼院長輕易不離開神都的緣由的。

院長笑瞇瞇道：“走了這麼遠的路，不就是為了看看你這個故人嘛。”

楊夫人聽到這話，立馬便皺起眉頭，他臉上的皺紋堆積了起來，看著就像是干裂的田地，縱橫錯的壑，看著不是太好看。

“別這個樣子，你這個老匹夫每次擺出這麼賤兮兮的樣子，老夫便有些擔心。”

楊夫人皺眉道：“上次你這老匹夫來找我，便騙走了老夫山中的那柄破陣子。”

院長理所當然說道：“你那些飛劍放在山中有什麼用？還不如就讓它盡其用，如今它在我那弟子手中，不知道殺了多妖族，這不是好事？”

楊夫人冷笑一聲。

“別把你們和大梁朝剝離地那麼開，修士也好，我大梁朝也好，不都是一個人字？”

當初院長帶著那個一定要練劍的弟子來到劍氣山，帶走了那柄飛劍的時候，其實羊夫子也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至兩人的是在的。

“你那個關門弟子，當真是個練劍的好坯子？”

楊夫人有些不太愿意相信，書院謝南渡的名字，這些日子他也聽了不，他相信那個會是個修道的好苗子，但不愿意相信也是一個練劍的好坯子。

院長正道：“這一代的年輕人里，絕不會有別的子比更適合練劍。”

楊夫人冷笑道：“別怪我打擊你，道門雙壁里的那個娃，也是個劍修。”

院長不以為然，“這個老夫自然知曉，多說無益，等上山，你便知曉我所言非虛，你只管準備好取劍下山的事就是了。”

楊夫人臉不太好看，其實不管他愿不愿意接現實，院長既然風塵仆仆從神都而來，那麼他一定會出一次的。

“我山中飛劍，若是有和契合的，可以讓帶走一柄，不過這筆賬，你這老匹夫要認！”

楊夫人倒也不是個油鹽不進的人，很快便做出了讓步。

院長笑瞇瞇看著楊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開口，“理應……不止一柄吧。”

楊夫人聽著這話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些什麼。

……

……

謝南渡和魏序上山的時候，院長已經離開了劍氣山，這位書院的院長，天下讀書人的領袖，這一次離開神都，自然不只是為了幫他的那位關門弟子要些飛劍那麼簡單，他還有別的事要做，他要去更南方，見一個人。

謝南渡和魏序在山門前等待，看著眼前的一片林，謝南渡和魏序都覺得有些驚奇。

劍氣山他們是第一次來，發現和自己想象中的那座山差別很大，這里好像很普通，山門說不上恢宏，甚至都看不到山門后的山道，那是一條很是尋常的青石小路，石板的大小都不一樣，看起來就是在山間隨便找來的青石鋪就。

劍氣山真的不像是所謂的劍修的圣地，更像是一座很尋常的宗門，絕對說不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