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什麼呢?思索著,半倚在楠木椅上,閉眸。眼前,秋可種種所為一一回放。明白,越是表面風平浪靜,越是危險。如今的玲瓏,比當年自己更有威脅力,秋可必定……
想著,猛地睜眸,銳利的目直直盯住玲瓏。
玲瓏見霜蘭兒目奇怪,出手在霜蘭兒面前晃了晃,“喂,你怎麼了?”
霜蘭兒突然捉住玲瓏手腕,兩指用力按下去。
玲瓏剛想掙,耳畔卻聽得霜蘭兒沉聲低喝,“別,我在把脈。”
玲瓏再不敢,屏息凝神。良久的寂靜,眼見著霜蘭兒表一分分冷凝。突然張,緩緩數著自己的心跳,恍惚了一拍。
霜蘭兒松開玲瓏,啟口,眼底皆是怒意,“若伊,這婚你不了。”
“為何?”玲瓏問。
霜蘭兒字字冷道:“你中了慢毒藥,每天一點,藥骨髓,熬不到下月初十,你會在睡夢中驟然死去。而且,事后一點痕跡都無。”
“什麼!竟如此狠毒!”玲瓏猛地站起來,起先是氣憤,接著才到恐懼,抓住霜蘭兒胳膊,聲音抖:“那,我該怎麼辦?還有救嗎?”
霜蘭兒握一握玲瓏冰涼的手指,輕笑道:“沒事,幸好我發現得早,毒能解。只是,我們得找出來,究竟用了什麼手段,能每天給你下毒?除去源頭,才能治本。用膳不可能,畢竟你不可能日日去瑞王府,裳常洗常換,更不可能。”
玲瓏想了許久,一點頭緒都無,急得來回踱步,耳垂上一對翠玉銀杏葉耳環跟著來回晃,時不時打在臉側。
霜蘭兒突然問:“好像平時你都是戴這副耳墜。”
“嗯,我喜歡翡翠。而且……”似想起什麼,玲瓏突然停下,眸圓睜,驚呼道:“天,這副耳環是秋可送我,翡翠中的極品。”
霜蘭兒秀眉一凝,“趕取下給我瞧。”
玲瓏依言。
霜蘭兒細細瞧過,肯定道:“有毒,耳墜時常到你臉側,毒一點點滲,真是歹毒。”說罷,冷冷一笑,秋可手段不亞于當年用雀靈熏針致使變啞。當年秋可需要的治病,否則早暗害。
玲瓏眼神如能噬人,直上前搶過翡翠耳環,砸個碎。
霜蘭兒連忙阻止:“不可,你還戴上耳環,我會想辦法除去毒。”
“什麼?!賤人如此害我,我拿著耳環,現在就去揭穿!”
“小不忍則大謀,坐下!”霜蘭兒厲聲喝道。
玲瓏幾乎將咬出來,握拳頭,恨聲道:“我與是至親啊,怎下得了手?何況瑞王從未多瞧我一眼,婚約只是偶然,怎能如此對我?”
“為何不能?我一直懷疑,秋佩亦是謀害,苦于沒證據。彼時才十五歲,小小年紀就如此狠毒,有什麼做不出來?”霜蘭兒故意停住,留下時間給玲瓏思考,見玲瓏冷靜下來,才繼續道:“你去揭發,若咬定別人陷害,或者拋出個替死鬼,試問你還有再扳倒的機會嗎?”
玲瓏子狠狠一震,眼神中出殺意,“那你說,該怎麼辦?我絕不能放過!”
霜蘭兒翩然起,悠悠轉了一圈,子仿佛綻開一朵艷麗的荷花,緩緩道:“將計就計!我們的好機會來了,你過來!”
玲瓏靠近霜蘭兒,聽霜蘭兒低低語,糾結的眉一點點舒展,直至出一抹笑容。
祥龍國章元二十六年,北夷國建二年。
正月二十,皇帝病重,瑞王眼盲,秋景華停職,暫由賢王監國。
端貴妃腰疾發作,喚秋若伊宮侍奉陪伴。此后端貴妃子日漸不濟,晚上要麼輾轉難眠、要麼噩夢不斷。宮私下議論,都道端貴妃妖邪纏。誰知更可怕的事發生了,二月初八這日,秋端茗早上醒來,卻發現秋若伊雙目圓睜,猝死在床頭。秋端茗嚇得魂飛魄散,當即倒下,病的更重。
二月十一,大雪。
凌晨,上城莫名刮起大風,風卷雪,雪裹風,鋪天蓋地,整個上城很快籠罩在一片銀白之中,像是穿上一件素白孝服。
秋若伊在宮中猝死,死因詭異不明,宰相府中置辦喪事時,特意請了道士、道姑超度亡魂。
因秋若伊猝死在秋端茗床前,秋端茗終日惶惶,請求皇帝允許在宰相府宿幾日,辦完秋若伊喪事再回宮。來到宰相府后,秋端茗更是提出要為秋若伊守靈一夜。
此前霜蘭兒已喬裝易容道姑,混宰相府做法事。
得知秋端茗要為秋若伊守靈,霜蘭兒悄悄來到停放棺木的左偏廳。整個靈堂布置分為正廳與左右兩側偏廳,左側偏廳用來停放靈柩,右側偏廳則誦經做法事。
棺木底部有機簧,悄悄打開,朝里邊小聲喚道:“若伊,秋端茗今夜要替你守靈,我們的機會來了。”
玲瓏隔著棺木,嗤道:“守靈?虧心事做多了,怕我死后找尋仇。”
霜蘭兒淺笑:“好啦,秋端茗會在宰相府住幾日,一切比我們想的要順利。”
玲瓏不恥,“留在宰相府,怕是為商議瑞王登基之事。眼下爺爺被停職,賢王監國。再不籌謀,日后還有機會?”
霜蘭兒認同道:“對了,今日龍霄霆來過,上了三炷香就匆匆走了,聽說領命去了邊塞。若伊,這種時候,他突然去邊塞,該不會是調兵吧。”
“那賢王豈不是有危險?”玲瓏隔著棺木急問。
“我已讓玄夜傳遞消息給賢王,賢王自有安排。我們只需演好自己這出戲。今晚下手,只許功,不許失敗。”
“嗯。但愿黑夜快點來臨,睡在棺木中,我都憋壞了。”玲瓏小聲抱怨。
“呀,這才睡了半天嘛?”
“哎,還有半天怎樣熬?早知這樣痛苦,還不如拿把菜刀跟秋端茗拼了。”
霜蘭兒“撲哧”一笑,低聲音:“噓,有人來了。我先走,萬事小心。”
“嗯。”
旋即,停放靈柩的偏廳無聲響,只余沉死寂。
霜蘭兒悄悄回到另一側正做法事的側廳,淡定地坐回自己位置,作勢敲著木魚。選的位置極好,抬頭便能瞧見外邊靈堂全部的靜。與玲瓏計劃好一切,玲瓏將計就計,裝作假死,則買通道觀,混宰相府。
萬事俱備,只待夜晚。
時間緩慢流逝,好不容易熬至天黑。
屋外大雪已停,時有被厚雪斷的樹枝,發出吱嘎的響聲。遠,也不知哪家的野狗,哀涼地嘶吠著,不時夾雜著令人心悸的吼號聲。
靈堂,雪白靈幡飛舞,香燭氣味熏人。
率眾道姑、道士齊齊站著,法事已畢,他們等待復命。
不多時,秋端茗裹著厚實的雪狐大氅進來,臉廖白,神恍惚。
霜蘭兒低首,冷冷一笑,看來秋端茗屢驚嚇,神已游走于崩潰邊緣。忘不了娘親的斷指,忘不了爹爹慘死,不能原諒!今夜,要給予秋端茗致命一擊。
秋端茗環視一周,問:“誰是主事道長?”
霜蘭兒出列,極盡恭謙之,聲音故作沙啞:“貧道主事。回貴妃娘娘,法事已畢,可否讓他們先回去,今夜貧道守夜。”
秋端茗瞥了眼霜蘭兒,一襲青衫,襟口著白褂,面蠟黃,擺擺手,聲音疲憊道:“嗯,本宮今夜留這,陪若伊說說話。”
霜蘭兒示意道士、道姑退出正廳。
碩大冷清的靈堂中,只余霜蘭兒與秋端茗兩人。
滿眼去,皆是白。
門外是白的雪,屋是白的帳幔,白的挽聯,還有秋端茗蒼白的面容。
霜蘭兒跪坐在門口墊上,閉目養神,靜靜等待。
漸漸,夜深。
萬籟俱寂,沒有落雪,只有風聲簌簌,在門中左沖右突,發出“吱嘎”聲,聽久了,倒像是來自地獄的痛苦嘶鳴。
秋端茗坐在墊上,神哀慟,整個人無力地靠在供桌旁。許久,抓了把紙錢,用供桌上的燭火點燃紙錢,放銅盆中焚燒,凄聲道:“若伊,我本想將你找回來,從今往后讓你過上好日子,哪知你比你娘還要命苦……”
話音未落,突然“噗”一聲,銅盆中燃燒的紙錢驟然熄滅。
好好的火,怎會突然熄滅?秋端茗心中“咯噔”一下,抖著手又取了紙錢,引了燭火,丟銅盆。的心懸起來,眼睛盯著火焰,生怕……才想著,不可思議的事又發生,眼睜睜看著竄起的火苗瞬間熄滅!
未等秋端茗反應過來,一陣怪風猛地吹過,晃著滿室白靈幡。
最駭人的是,風將銅盆中紙錢盡數吹出來,吹至地上,燒了一半的紙錢散得到都是。
秋端茗跌坐在地,向后猛退兩步,惶恐地向守在門口的霜蘭兒,直哆嗦,“道長……這火,這火怎麼了?”
霜蘭兒淡淡瞥了秋端茗一眼,“貴妃娘娘有何吩咐,貧道給娘娘倒杯水?”說罷,起從右側偏廳倒來一杯熱茶,遞給秋端茗。
秋端茗接過茶盞時,手不停地抖,拿到手中才發現竟是一杯紅棗茶,紅的,像是手中捧著滿滿一杯鮮。益發驚恐,手晃得更厲害,紅棗茶濺在素白的裳上,像是染了一蓬溫熱的鮮。
秋端茗慘一聲,猛地甩開茶盞,拉霜蘭兒胳膊,“道長,為什麼,紙錢燒了一半就滅了,都飛出來……”
想不到昔日狠辣的秋端茗也有害怕的時候。霜蘭兒心中掠過快意,臉一半落在燭火的影里,淡淡道:“娘娘,火屢屢滅了,說明間的人不要您的錢。”
“什麼!”秋端茗向后猛跌,秋若伊不要燒的紙錢,是在怪嗎?
“要不娘娘您多上些香,告亡魂。”霜蘭兒從旁提議。
秋端茗急忙起,抓了一把香點起來,將香爐滿,猶嫌不足,還在拼命點著香。
一時間,靈堂香火彌漫,滿屋子都被白煙籠罩。
秋端茗將香湊近長明燈點燃,因的手在抖,長明燈亦是忽明忽滅,害怕極了,口中不斷地說著:“若伊,你千萬別怪我。秋家的人不容易,我也是不得已。你娘心地善良,從沒怨過我,你也不會怨我的,對不對?若伊,你安息吧。”
霜蘭兒冷眼瞧著,心中不恥,秋端茗的話聽著令人作嘔,突然喊出聲:“娘娘小心些,這長明燈可是指路靈燈,若不小心熄滅,魂魄不知往哪去,可是會來糾纏的。”
話音剛落。
又是一陣風刮過,滿室燭火驟然熄滅,連同指路靈燈。
秋端茗恐懼至極點,眼前一片漆黑,唯有手中點燃的香,紅紅火星在漆黑中跳,像是一雙雙鬼的眼睛。
“啊”一聲慘,秋端茗忙將手中香火丟棄,嚇得不輕,嚨仿佛被人掐住,連喊也不會了。
黑暗中,霜蘭兒慢悠悠地亮火褶,將最遠墻角的燭火點燃。
偏廳窗子沒關好,冷風在屋中來回穿梭,白幡翩翩直飛,一點燭火飄忽不定,映得四周仿佛浮起無數黯淡的鬼影。
秋端茗更害怕,牙齒不住打。忽然,平日銳利如鷹的眸子陡然睜圓,不可置信地向墻角。
墻角矮花幾上,竟坐著一人,雙懸空,瞧不見腳。清爽的眉目,靈的雙眸,一襲桃宮裝,外罩雪白的坎肩,竟是秋若伊!而且秋若伊竟還穿那日猝死在床頭的裳。
秋端茗只覺骨悚然,明明親眼看見宮將這套裳燒灰燼,怎可能還在?而且……若伊臉蒼白,沒有雙腳,正冷冷著自己。
秋端茗驚得說不出話來,難道指路靈燈不慎熄滅,秋若伊魂魄來找自己了?語無倫次,“若伊,燈滅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快走吧,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