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剛進去，沈羨之將房門關了，拉了張椅子坐下，把那已經報廢掉的劍扔在桌上，“我們在鹿兒旁的山神廟里發現了點東西。”

　這夏侯瑜聞言，腦子里對這鹿兒有些印象，那邊的確有座大山神廟，但是荒廢的時間比這王府都要久。

　能發現什麼？

　便見沈羨之一臉認真地說道：“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短時間里找幾十個人，對，得幾十個人，去那山神廟里，敲也好，熔也好，把那山神像給帶回來。”

　“為何？”夏侯瑜有些不解，山神廟雖然是毀了，但是去這神像總歸不好吧？

　“因為都是黃金啊！”沈羨之說到這里，其實已經不能保持冷靜了，臉上的笑容險些飛起來，“外面刷了黑漆，又用了銅皮銀子包了一層，但是還是沒逃過本王妃的法眼。”

　夏侯瑜去過那邊，神像沒了頭，但是那神像差不多和這王府大廳一樣高，如果真像是王嫂所言，里面全是黃金……

　那得多？他甚至覺得沈羨之可能判斷錯誤了，“王嫂，確定麼？”

　“怎麼不確定，劍都報廢了。”沈羨之拿出自己的劍給他瞧，比那宰骨頭的屠刀都還要缺。

　夏侯瑜見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真是這樣，再好不過。”只是他不解，那樣一大筆黃金，王嫂難道就沒有一心麼？居然就這樣告訴自己？

　不想他這疑心才起，就好像被那沈羨之察覺了一樣，但見懶洋洋地抓起劍起，打著哈欠說道：“不管怎麼說，到底是山神像，咱們自己拿了總歸不好，但如果是用在老百姓們上，想來山神大人是不會責備的，你盡早去準備，還有昨夜這雨太大，山上泥土松，極有可能發生坍塌泥石流，臺山塢那邊你要記得告誡，先他們休息幾天。”

　一連代了幾個問題，夏侯瑜有些沒反應過來，木然地點著頭，直至聽著沈羨之關門出去的聲音，這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越發疑，沈羨之在那麼大筆黃金的驚喜之下，頭腦怎麼還能保持得這麼理智，甚至想到了臺山塢的采石場去。

　心里也不得不佩服，果然除了，真沒有人當得起這王府的掌權人。難怪王兄心甘愿聽的建議，以犯險親自去給部落。

　沈羨之出來，見玄月還蹲在門口，便朝他揮手道：“你也去休息吧，到時候你家王爺回來，記得管他要好。”畢竟那麼多黃金呢。

　玄月聞言，高興笑道：“那是自然。”忽然想起那展元，便朝沈羨之問道：“那展元，王妃還有用？”

　“有，繼續在你那關著，晚上給送到我這邊來，我有話問他。”現在先去休息，累死了。

　回到院子的時候，丁香已經在這里等了好久，不但如此，白蓮心也在，這讓丁香還是防備，趁著白蓮心去給沈羨之重新燒熱水洗澡的時候，追著沈羨之到房中，“小姐，您得防著這姓白的，天一亮就跑來了，怎麼都趕不走，還給您熬了粥，我怕使壞，一直盯著，估計覺得不好意思，所以往粥里添了不好東西呢。”

　沈羨之聽到這話，想起上次自己雖然把白蓮心上繳的東西退了不回去，但是也沒多了，自己不留著，還該自己吃，難道真有空間？

　正想著，門外就傳來白蓮心敲門的聲音，“王妃，您這一夜滴水未進，先喝些粥再沐浴吧？可要奴婢給您送過來？”

　“好，麻煩你了。”沈羨之應著，一面朝丁香笑道：“雖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但你是不是小心過度了，我看是真改過自新了，你看著如今也不見到王爺跟前晃悠了吧。”

　“倒是想晃，可是王爺又不在府上。”丁香還是覺得自己家小姐哪里都聰明，就是太善良了。

　然而就是被覺得善良的沈羨之喝了白蓮心熬的粥，沐浴完了去探過病著了的沈蕓之，便喊了錢袋子來，“你去玄月那邊，告訴他將人送過來。”決定還是先理了這展元再睡覺。

　錢袋子哪里知曉這展元的事，但是沈羨之要他去傳話，他就去跑。

　不多會那在被窩里躺著養病，一臉虛弱的展元就被錢袋子給帶來了，然后好奇地打量著這展元，“王妃，這人哪里冒出來的？”

　他覺得自己除了昨晚沒跟王妃出去之外，但其實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跟著王妃的，怎麼不曉得什麼時候在玄月他們那邊關了這樣一個人。

　“你管他哪里冒出來的？你門口去守著。”沈羨之催著他，一面朝展元看過去，多半昨天真被井水淹著了，所以見著此刻發青臉發白的展元，“井里的日子也不好過吧？你確定你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麼？”

　沒想到展元卻朝著門外的錢袋子看去，“剛才那小孩，王妃從哪里找來的？”

　他那表急促，沈羨之一眼就察覺有問題，“怎麼，與你有什麼關系？”

　但展元卻像是沒有聽到的話一樣，不停地搖著頭，里喃喃念叨著，“不，這不可能，不可能的！”

　沈羨之現在也沒像是第一次見面時，拿著劍他了，反而捧著白蓮心心給自己煮的茶抿了兩口，然后才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什麼不可能？”

　卻見展元一臉張地看著沈羨之，“二小姐從前在山里，不知道十幾年前的科舉之，當時主考徐崇文被抄家，男丁當日斬首示眾，眷全部發配到了江州的茶山。”

　“那又如何？”他不會覺得這錢袋子是徐家后人吧？不巧，錢袋子不識字。

　“剛才那孩子，和當時徐大公子只怕有六七分相似。”昨晚這整個王府的人去干了什麼，他心里有數，所以哪怕有機會逃走，他也放棄了。

　甚至想去殺掉何德順。

　所以他選擇有些擔心，本來陛下那里就再想辦法挑瑾王和瑜王的錯，若是他們看到這小孩，必然是要治他們一個窩藏朝廷欽犯的大罪。

　但是沈羨之聽罷，卻是一臉不以為然，“那又如何？這世間相似的人太多了，更何況不過是五六分相似罷了。而且你說的這科舉之我知道，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這錢袋子不過十三歲罷了。你不是說徐家男丁當日就被全部斬首示眾了麼？既如此你告訴我，這徐家怎麼做到三年后又生下他？”

　“這……”展元聽到錢袋子的年紀，有些震驚，“他才十三歲？”不可能吧？那瞧著也不像。那樣大的個頭！

　沒想到卻傳來沈羨之的嗤笑聲，“你功夫雖然不怎麼樣，但是你有著這樣一雙明察秋毫若觀火的眼睛，難道看不出來麼？從他的骨骼發育來看，的確才十三歲。”這錢袋子個頭高，所以也不大相信。

　但是經過驗證，這孩子的確才十三歲。

　也正是這樣，哪怕他生得人高馬大的，昨晚召集人去各救援的時候，沈羨之也將他歸類為兒，當然不在列。

　為此這錢袋子和鬧脾氣，覺得自己看不起他。

　不過沈羨之肯定不會跟他這個熊孩子拌。

　而沈羨之都這樣說了，展元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也沒再懷疑，而是忽然朝沈羨之跪下來，“二小姐，沈相爺有恩于在下，二小姐即便要殺我，可否再等我……”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羨之打斷，“等你什麼？等你查清楚？這還用查麼？明擺著就是狗皇帝心狹窄，自己沒本事，聽到那樣兩句沒頭沒腦的鬼話，就起了疑心。還是，你打算替我父親報仇，去殺了那狗皇帝？”

　這左一句狗皇帝，右一句狗皇帝，展元只覺得自己這心臟有些不住了。

　但是說得也沒錯，自己憑什麼活下來？的確沒什麼可查的，大家都知道兇手是誰？而自己也不可能去替沈相爺報仇。

　因此只得長嘆一口氣，認命道：“常言說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現在想求二小姐，給我一天的時間，讓我去做一件事，算是報答沈相爺當日的恩。”

　沈羨之聞言，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俯跪地的展元，“你如果真能去將他們殺了，暫時絕了我和瑾王的后患，我也就不會殺你了。”

　展元聽到的話，心底有些吃驚，“二小姐有顆七竅玲瓏心。”他的確想去將別的探子都給殺了。

　他來這潯州沒有幾天，雖然無自由之，可是這王府所有人的努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這些天被掛在井里的時候，他想了許多。

　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陛下，還是為了這天下的老百姓？他當初加羽林衛，為的又是什麼？

　這些年，他又做了什麼？這和他年時候的初衷全都背道而馳。

　他昨天躺在床上笑話玄月和琢玉為了十兩銀子發愁，而他卻是多久，連這樣的輕松都沒有，他的心頭幾乎都是揮之不去的夢魘，所有的事沒有一件是按照他的心意去做的。

　他這二十年的人生里，似乎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完陛下的命令。

　這樣的他，和那劊子手的刀又有什麼區別？所以他想結束這一切，但是如果能重新開始，他也想活著，將自己這失去的二十年全部補回來。

　重拾初心。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這個機會，所以有些激地抬起頭看朝沈羨之，“二小姐，我，我還有這個機會嗎？”

　沈羨之看著地上的展元，他的武功不算有多高，但是他的追蹤，卻是自己想要的。“機會，不是我給你，而是你自己給你自己。”

　展元聽罷，頓時激地朝磕了幾個響頭，“多謝二小姐！”

　“你別高興得太早，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沈羨之放了他，其實是有些帶賭的分。

　但是如果這展元真能將那些探子殺了做投名狀，也不是不可，但這還遠遠不夠，所以又開口補了一句：“這西南不錯，你應該能想辦法將家人都接來此吧？”

　展元的家人留在京城，沈羨之擔心就算是今日他真投誠了，可是若有朝一日那狗皇帝用他的家人來威脅他呢？那自己豈不是養虎為患？

　所以接過來，如果展元無二心，那在京城就沒有任何牽掛，做事可以無后顧之憂。

　當然，他若生出二心，有他的家人在，自己也能放心。

　以為，展元會考慮會猶豫，沒想到展元竟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休息大半日起來，一聽到丁香說起來了，玄月就急忙來稟話，“王妃，那展元瘋了吧？還是您跟他說了什麼？今日他送了十幾個人頭來。”全都是京城來的細作。

　而現在，好像還沒結束，他的武功明明不算厲害，可是卻不知道是用什麼辦法，讓那些細作都一刀切了。

　那些細作里，有他們查到的，也有他們查到的。

　“沒瘋，看來這幾天將他吊在井里，腦袋得到了冷靜，想通了很多事。很快他的家人就會來西南，你找個地方安置，明白我的意思吧？”最好方便監視的地方。

　玄月聞言，徹底愣住，這展元背叛了皇帝？

　這……“求教王妃，這是怎麼辦到的？”玄月虛心請教。

　“天時地利人和。”沈羨之朝著這無限夕抬頭去，在這樣的月份里，余暉仍舊是刺目的。

　心忽然不錯，把錢袋子喊來問今日自己休息前代他的事。

　錢袋子早就等著了，只是被這玄月隊。

　這會兒玄月走了，他才捧著自己寫得歪歪的本子進來。

　沈羨之瞟了一眼，看著上面那還不如爪子印的字，心中忍不住慨，這錢袋子要真是徐家后人，徐崇文看到這字會氣得從墳里爬出來吧？

　不過是不是，和也沒關系，反正這樁案子發生的時候，沈相爺在外任職，還是個小呢！

　錢袋子不滿沈羨之看到他那字后出來的嫌棄表，“誰生下來就會的？大小姐今天都夸我學得快。”

　這府里，能有空教他讀書寫字的，除了沈家那幾個姐妹，也沒旁人了。

　所以他閑下來后，只能跑去那里求教。

　起先沈家姐妹還顧忌，畢竟他是個外男，但是得知這年紀后，都當作弟弟一般來看待，他又甜，自然是更愿意教他。

　“說罷，災總共多畝？”沈羨之心里暗自慶幸，幸好才是發芽的菜苗，若是那半大的，到底還是心疼，就是這菜種子也是好大一筆。

　錢袋子拉著本子，自己大抵也不大認識自己寫下的字了，盯著看了半天才確認，“因為渠暢通，梯田幾乎沒損，就是田壩低矮的地方被淹，不過今天早上雨一停，大家就趕去挽救，所以理論上沒什麼災。”

　一面將本子合上，“不過我聽說陳家磚窯那十幾窯都報廢了。”

　沈羨之昨天雖然讓人去通知，提前做準備了，但是這雨之大已經超過了大家的預想，所以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幸好陳掌柜應該能承這損失。

　心想這要是有保險就好辦了。以后沒準真能辦起來。

　錢袋子接下來又稟了城中各房屋倒塌數量等事宜，不過這都不事兒，只要沒傷著人就好了。

　整理完了這一大堆瑣事，正準備去用晚飯，沒曾想武大同匆匆來稟，“王妃，清瀾答部落的暉譚長老來了。”

　沈羨之聞言，忽覺得不妙，神一變，“完了，我顧著咱們山下。”卻忘記了西山里的清瀾答部落，那樣大的暴風雨，他們的那樹屋還不曉得吹毀了多呢。

　一面急匆匆地趕到前院，只見暉譚上攪得全是黃泥，見了直接跪下來，“王妃娘娘，阿布他們說您是天娘娘下凡，那求您幫幫我們吧！”

　“先起來說？”沈羨之連忙讓人將他扶起，又見他上有不傷的地方，“山上發生泥石流了？”

　暉譚的小兒子如今可能還埋在里面，所以此刻說起來也是語無倫次的。

　但是沈羨之大抵是聽明白了，那山里前陣子才連續下過雨，昨晚那樣大雨直接就引發了泥石流，他們寨子里雖然是倒了不樹屋，傷了些人，但好歹命是保住了的。

　可出去打獵的那三十多個人都沒見回來，反而是回寨子的必經之路，如今已經斷了，到都是倒下的大樹，大塊大塊的黃泥從山頂上落下來，遠遠一看跟一條條被撕裂開的巨大傷口一樣。

　而頂也隨著這些泥土往下流，出了一個個巨大的口，往下一看便是深不見底的大溶。

　他們現在其實也不確定，人是掉進那深不見底的溶里了，還是在黃泥里埋著，反正他來的時候寨子里還沒有什麼線索，加上昨晚傷的人也不，所以只湊出一支兩百人左右的隊伍出去搜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