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真的挑了哦？」

七七捧著滿懷零食，抿著小眼兒彎彎。

狗蛋，「挑！以後狗蛋哥這裏的好東西，七七你都排第一位挑！」

小男孩格彆扭，煽的話不會說，上次擱籬笆小院裏鞠個躬，到現在還有人拿出來調侃他。

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謝，也是小孩間最直接的方式。

雖然他上沒說，但是他知道，家裏今年能掙到錢，是因為七七。

爸爸媽媽遇到困難能那麼快解決，能那麼快從局子裏出來，也是因為七七。

家裏遇到事兒他只知道在那哭的時候，還是七七，著黑跑去喊了老村長跟陳二伯過來。

所以只要他有，他願意給七七最好的。

狗蛋蹲在那裏，看著小娃兒笑眼彎彎低頭認真挑選零食的模樣，也高興的咧笑。

七七眼睛在零食堆里巡來巡去，最後挑出一塊紅紙包裝的泡泡糖，「鐵軍哥，七七挑這個，我看到過別人吃這種糖，能從裏吹出好大好大的泡泡來。」

「好。」狗蛋把七七挑的泡泡糖拿過來，幫把包裝紙剝開，又把其他零食一把把的抓著往小娃兒兜兜里塞。

直到塞不下了才停下來，也拿了塊泡泡糖扔裏，「這玩意兒我沒吃過，咋糖還能吹出泡泡啊？」

「能的，我看見別人吹出這——麼大的一個泡泡，真的！」七七小手比劃著。

倆娃兒就眼對眼的吹泡泡，直把臉蛋吹得通紅兩眼鬥了，泡泡還是沒出來。

末了，倆娃兒看著對方的鬥眼，捧著肚子咯咯咯笑開。

小蛋人兩手抱臂，面無表，「兩個蠢蛋，連泡泡糖都不會玩。」

「蛋蛋你會嗎？可是你吃不了，好可惜呀。」

小娃兒咻的一箭，把蛋蛋氣得頭頂冒煙。

另邊廂，

傅老爺子經過一場激烈的眼神廝殺后，回到小院養蓄銳。

竹椅往院子裏一擺，閉著眼睛哼著小曲，聽著蟲蛙鳴豬哼哼，聽著左鄰右舍院裏傳出的笑語，在這種小熱鬧里，竟然意外有種寧靜致遠之。

燕淮沒有回小院。

趁著天還早，他在村子四溜達溜達，沿途遇上村民，甚至會跟人和善打個招呼，攀談兩句。

孟靜嫻跟燕希、祥叔貴叔跟在他後，沒有離開，也不敢多問。

他們一行五人太多打眼，每每遇上村民，都會惹來幾個眼神。

尤其是燕希，穿得弔兒郎當還弄了頭黃卷，回頭率百分百。

「我離開家才幾天，你就把自己弄這樣了？你真是……不像話！」孟靜嫻縱是生氣，語氣聽來也是溫婉和的，沒什麼威懾力。

燕希兩手兜，跟耳聾了一樣，由著婦人數落，只當沒聽到。

什麼像不像話的，不過就是嫌他丟人，嗤。

五個人在村裏轉悠了老半天，最後轉到村口，看看桃溪村的田地，看看桃溪村的河。

十月末秋，河道兩邊野草已經枯黃，河柳也開始掉葉子。

許是因為下過雨，河水稍漲，淹過了好幾階洗裳的石階，水質沉澱后顯得清。

燕淮沿著河岸，踩著枯黃的草地，走到稍里，站在那裏發了很久的怔。

孟靜嫻就在他後不遠，他著河岸發怔，著他的背影失神。

最後還是先舉步上前，走到男人側。

「淮哥，在想什麼呢？」輕聲問。

在眼裏，他從來都是強大的，可是剛剛有一瞬，從他背影看到一蕭瑟。

似西山日暮，孤獨落寞。

燕淮沉默了好一會，才指著河道上游不遠的一座山，「看到那座山了嗎？」

孟靜嫻不明所以，眼裏浮出疑問。

「張家大姐有很多話沒說，午飯後我私下問過，撿到七七那天，七七就是在那座山上，被人推下來的。」

孟靜嫻倒一口涼氣，臉發白看向那座山，很高，臨河一面是陡峭懸崖。

七七被人從那麼高的懸崖給推了下來？

若是運氣稍差一些，孟靜嫻不敢往後想。

驚嚇過後，心頭湧出巨大的憤怒。

「是誰，誰那麼狠心！」咬牙，聲問。

那麼小那麼乖的七七，是多心狠的人，才會去那樣殘害一個孩子！

燕淮沒答，像是傾訴般低聲道，「靜嫻，我其實一直知道，我對不起很多人。對不起阿靜，對不起你，對不起兩個兒子。」

「我給了十幾萬人飯碗，是員工眼裏的好老闆，可我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爸爸。」

「我不懂怎麼樣低頭。直到知曉七七的遭遇，我才恍然懷疑，是不是我以前做過孽，所以，孽報才報到了阿遲上，報到我的孫上？」

燕淮怔怔眺那懸崖。

他現在還在後怕。

如果七七沒了，他的孫沒了，他跟燕家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他其實已經很累了。

只是他不敢倒下。

一旦他倒了，他護在羽翼下的妻兒，都會無容。

燕家號稱京都第一豪門，人人艷羨。

可是外人只看得到燕家的風，不知道豪門，會吃人。

而他，或許哪一天失去最後的支撐，就會徹底垮下，再起不來。

燕淮不知道，他的猜測，確實就是上輩子他及燕家的結局。

上輩子，宋月涼因為遭太多傷害，罹患抑鬱癥。

靠一恨意撐著，想要向宋家復仇。

直到出事七年後，才得知當年兒被田老婆子抱走的真相，再追到田家時，得到的，便是兒早被馬春蘭害死的消息。

這個消息了徹底垮宋月涼的最後一稻草。

宋月涼給傅燕遲打了最後一通電話，-隨後選擇跟宋家人同歸於盡。

而傅燕遲，接到電話的當晚，就在莫大痛苦中與世長辭。

兩人之間的誤會至始至終沒能解開，到死，都不知道彼此心裏的意。

燕淮先是經歷了喪妻之殤，苦撐多年後又遭喪子之痛，一夜蒼老。

家族裏有人趁機聯合外人奪權，將燕家大房趕出家族財團。

半年後燕淮死在病榻，孟靜嫻殉。

燕希滿懷仇恨想為父母報仇，技不如人，被人設計陷害鋃鐺獄，同年死在獄中。

燕家大房一脈，至此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