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紀老太太一直坐在上頭沒說話，半瞇著眼睛，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著大家說話，到了這個時候，就將一雙眼睛睜開。

“你那個做不做的有什麼要，若是沒有你兄弟和你侄保你，你現在只怕跟楊家的人一樣，都在大獄裡頭呢，可別貪心不足了。老老實實地在家裡，別給大家再招惹什麼是非，又不缺你那幾兩俸祿！”紀老太太數落紀大老爺。

紀大老爺雖是腹誹紀老太太沒有見識，做哪裡是幾兩俸祿那麼簡單呢，可表面上卻得恭恭敬敬地聽著。

“老太太說的對，兒子都聽老太太的。”紀大老爺無比恭順地說道。

紀老太太掃了紀大老爺一眼，從鼻子裡輕哼出一聲來。隨後，紀老太太就讓紀大老爺等人都散了，紀二太太帶著紀曉蕓和長生也往後面去選料子，要做些新裳。

屋子裡，就只留下了紀二老爺和紀曉棠。

“大老爺就是個迷，爲了做，爹孃家族都可以不要。依著我，他現在不是被罷了嗎，留在這也是個麻煩，要不然，就打發他回清遠，讓他給老太爺守墳去！”紀老太太就跟紀二老爺和紀曉棠商量。

紀二老爺和紀曉棠換了一個眼。

將紀大老爺遠遠地打發走，確實是個法子。

可是仔細想想，這個法子，在目前的形下，暫時還不能用。

當前的勢複雜，紀大老爺這樣的子。別說有心人會利用他，就算沒人利用他，他自己也要生事。爲了護住紀大老爺，也免得給一家子帶來更大的麻煩，只能將紀大老爺留在邊，將他看的的，完全約束住。

紀二老爺的想法。是要護住紀大老爺的命。

“父親雖然對大哥很失。但是臨終之前，也最放心不下大哥。”爲了紀老太爺、紀老太太，爲了他們的兄弟之。紀二老爺想要護住紀大老爺。

而紀曉棠的想法，則更多的是約束紀大老爺。

“哎，”紀老太太聽了兩人的話，就嘆了一口氣。“外面的事我也不懂，你們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也是擔心他不省事，給你們太多的拖累。”

紀老太太要將紀大老爺打發回清遠，一方面是煩紀大老爺這樣每天想著法地要復原職，另一方面。也是爲了紀二老爺和紀曉棠他們著想。

雖然在後宅被保護的風雨不，但是也地察覺到了最近的張氣氛。

怎麼能察覺不到呢，雖然來捉拿紀大太太和楊氏的人十分客氣。但畢竟是從馨華堂捉走了人啊。這樣的事，可是紀老太太一輩子都沒有經見過的。

“我什麼都不懂。也知道你們不容易。不管怎麼樣，什麼時候，咱們一家子能安安生生地回清遠去就好了。什麼啊，還有京城這些東西，咱們都不要。回到清遠去，憑著祖宗留下的那些地，就夠咱們一大家子過活的了。”

難得紀老太太竟然說出這樣一番大有道理的話來，紀曉棠忍不住就笑了。

“老太太從前一直不耐煩農桑的事，怎麼今天還惦記起家裡的地來了。”

“我不耐煩，那是因爲從前有你祖父，後來有你父親。……你祖父在的時候就常跟我說，單憑咱們清遠山下的那個莊子，就夠養活一大家人了。那是祖宗給後代兒孫千秋萬代的打算！”

紀家在清遠有大大小小的幾莊子，其中清遠莊最大，田地也最是沃，就算是遇到連年的旱災，那片土地上依舊還有出產。

而且，那個莊子的田地，都是祭田。

大秦沿用先宋的法典，不論是家裡人犯了什麼罪行，可以抄沒其他的財產，然而人家家中的祭田卻是不能的。

不得不說，紀家的先祖爲兒孫計，真是計之長遠。

紀曉棠心中有所，垂下頭來沉默了半晌。

紀老太太不知道紀曉棠心中在想什麼，就認爲還是爲了紀大老爺的事煩惱。

“大老爺那裡，你們以後不用再管。他說什麼，你們儘管讓他來找我。就告訴他，他的事我說了算!”紀老太太中氣十足地道。

顯然，這是紀老太太在用的方式，爲紀曉棠和紀二老爺分憂。

“好。”紀曉棠和紀二老爺都笑了。

紀老太太說完這些話，臉上就出了猶豫的神。

這在紀老太太來說，是很見的。一生在後宅，幾乎從沒遇到過什麼挫折，且又是那樣的子，在家裡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可是現在，紀老太太說話之前也猶豫了。

進京以來的境遇，讓他們都有了長，其中也包括了紀老太太。

“祖母有什麼話要說？”紀曉棠主問紀老太太。

“我就是想問一問，大太太還罷了，曉慕媳婦……就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紀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問。

紀曉棠無語。

紀二老爺也不說話。

謀反的大罪，已經牽連上的人，都是死路一條。還沒有被牽連上的人，都要想盡法子撇清關係，都害怕一招不慎，也會被牽連進去，那就不是一一命，而是一大家子的命，整個家族的興亡。

“我就問問，……怪可惜的，外面的事我不懂，你們按著你們的道理來吧。”紀老太太見兩人都不說話，忙就說道。

“祖母，若是有法子，我們絕不會不管。”紀曉棠告訴紀老太太。

紀老太太點頭。

又陪著紀老太太說了一會話，紀曉棠就從紀老太太屋子裡告辭出來，先往後面去找到了紀二太太、紀曉蕓和長生。

紀二太太和紀曉蕓正在挑選尺頭，長生在一邊也玩。

如果說這次的事家裡有誰的影響最小的，那就應該是長生了。

“阿姐！”長生看見紀曉棠。立刻邁著小短跑過來，撲到了紀曉棠的上。“阿姐！”

長生對著紀曉棠張開兩隻胳膊。

京城的五月，長生穿著件鵝黃的小袍子，這樣張開手臂，就出小半截藕節似的胳膊來，白呼呼地。

紀曉棠就彎下腰，將長生抱了起來。

長生已經滿了三週歲。抱起來相當的有分量了。

紀曉棠了長生的呼呼的屁。又在手臂上掂了掂，就笑著說道：“長生又重了呢，再過兩年。阿姐就該抱不長生了。”

“就是呢。”紀二太太拿著一個煙青的尺頭擡起頭來笑，“長生啊，不許總跟你阿姐撒，讓你阿姐抱。你也知道你有多重，累壞了你阿姐。”

長生依舊坐在紀曉棠手臂上。聽了這話就扁了扁，一雙大眼睛眨了眨，可憐地看著紀曉棠。

隨著年齡的增長，長生越發的聰明。也越發的會撒了。

“怎麼就累著了我，萬萬不能。現在長生還肯讓我抱，等再長大些。就該不肯了。”紀曉棠就笑道，低頭輕輕地親了親長生的發頂。

長生眼睛裡閃著快樂的。

“肯的。肯的。”長生點頭，如小啄米一般，似乎生怕紀曉棠不相信他。

屋子裡的人都笑了。

“長生跟曉棠最親。”紀曉蕓站在紀二太太下手，將手中的尺頭給紀二太太查看，一面笑著低聲說道。

這句話是事實，紀二太太點頭。

長生之所以跟紀曉棠最親，是因爲紀曉棠待他實在的好。在清遠的時候就不用說了，進了京城，不論紀曉棠多忙，每天都會出一部分時間來陪長生，不是陪著長生一起玩，就是教往常背詩寫字。

長生今年三歲，紀曉棠看他能拿得筆了，就開始教他寫字。

紀曉棠既是慈的姐姐，也是嚴厲的老師。

有時候紀曉棠嚴厲起來，長生也會怕。他聰明瞭，不僅會撒，還學會了告狀，背了紀曉棠，地向紀二太太告狀，將紀二太太逗得哭笑不得。

不過，即便是這樣之後，長生還是喜歡紀曉棠。

紀曉棠抱著長生，到紀二太太邊坐了。

紀二太太和紀曉蕓挑揀的，大多都是彩素淡的尺頭。

紀大太太和楊氏都被抓走了，馨華堂中路院那邊就沒有人打理，紀二太太只能接手過來，一切都按著原來的舊例，用的也還是原先的那些管事媳婦們。

即便是這樣，紀二太太要心的事也多了起來。

因爲先是鍾姨娘沒了，然後楊家出事，再就是紀大太太和楊氏都被牽連，茜華堂和芳華堂那邊今夏的裳還沒有置辦。

紀二太太現在挑選尺頭，就是打算要給這兩個院子裡的人做裳。

“誰能想到，竟然會出這樣的事。這纔多天的工夫啊……”紀二太太一邊挑選尺頭，一邊跟紀曉棠和紀曉蕓兩個說話，說到楊家，很是慨。

說對楊家、對大太太這些人很深，這當然有些虛假，畢竟大家連悉還都談不到，但是這樣短的時間，一大家子就倒了的事，還是讓人唏噓。

不過，畢竟經歷過清遠謝家的事，紀二太太和紀曉蕓都不像從前那樣脆弱。

“這就是世事無常吧。”

正因爲世事無常，所以才更應該好好珍惜現在，好好珍惜家人。

“對了，你大哥哥來找過我……”紀二太太告訴紀曉棠。

紀曉慕找，自然是爲的紀大太太和楊氏。

紀曉棠嘆氣。

“他還找了你爹爹，估計也會找你。曉慕這孩子，倒是個有有義的。”紀二太太嘆氣，但是卻並不說讓紀曉棠想法子救紀大太太和楊氏的話。

等紀曉棠從萱華堂出來，在回妍華堂的路上，果然就遇見了紀曉慕。

短短的數天時間，紀曉慕整個人就瘦了一圈，臉上胡茬拉碴也沒有打理。他顯然是在等紀曉棠。也不知道在這條青石小徑上徘徊了多久。

“曉棠！”紀曉慕急切地走過來，他的眼神中有猶豫，更多的是絕。

紀曉棠知道紀曉慕爲什麼找，也知道，如果不是實在沒法子，紀曉慕也不會來。

“大哥哥。”紀曉棠對紀曉慕的態度一如既往。

“曉棠……”紀曉慕一開口，聲音沙啞的幾乎破音。

“大哥哥。往我屋子裡坐一會吧。”紀曉棠就說道。

紀曉慕自然依從。

紀曉棠請了紀曉慕往妍華堂的上房坐了。一面吩咐人送了茶水上來。

紀曉慕本就不茶杯，急著要個紀曉棠說話。

紀曉棠擡手止住了紀曉慕。

“大哥哥，你先喝了茶再說話。你不喝茶。我也不聽你說。”

“好。”紀曉慕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茶水過嚨，落到肚，紀曉慕再心不在焉。也覺察出了異樣。他方纔喝的，並不是普通的香茶。他喝的茶裡有淡淡的藥香。過嚨的時候只覺得嗓子裡一片清甜適意。

紀曉慕立刻就明白過來，紀曉棠注意到了他的嗓子，特意吩咐人給他熬了潤的藥茶來。

“曉棠……”紀曉慕的聲音不似方纔喑啞，卻帶了哽咽。

“髮之父母。大哥哥，不管怎樣，你首先都要照顧好自己的子。大哥哥這個樣子。不只是我，就是祖母、我爹孃。還有大伯，都爲大哥哥擔心。”

“這是我的不是，讓長輩們替我憂心。還有曉棠，我爲長兄，不能照顧曉棠，反而讓曉棠爲我……”紀曉慕低下頭去，聲音更加哽咽。

“大哥哥，咱們是一家人啊。”紀曉棠只說道。

“是的。”紀曉慕點頭，心中卻有些疚，他想到了紀大老爺暗中的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