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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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萱華堂的時候，紀大太太留了個心眼，爲了在紀老太太面前好說話，雖然管事的婆子暗示不妥，還是將紀曉蓮也一同帶了來。

進了萱華堂上房的門，看到紀老太太滿面怒氣的臉，紀大太太就知道，大事不好。

此刻，屋子裡只有紀老太太在上座坐著，紀曉蕓和紀曉棠姐妹已經不知去向。

紀大太太知道事不好，但還是不得不著頭皮上前給紀老太太行禮。

紀老太太盯著紀大太太，並沒有起，也不說話。

紀大太太膝蓋和臉上的笑容幾乎一樣僵，一面知道必須得忍著，一面卻還是心高氣傲的佔了上風，不等紀老太太起來，就自己直起了腰。

“老太太媳婦來，有什麼吩咐？”紀大太太陪笑問道。

“哪個你起來了?”紀老太太就等著紀大太太不耐煩，見自己起來，立刻就發作了。指著紀大太太的鼻子：“你若還當自己是紀家的媳婦，就給我跪下！”

除了第一次見面，以及年節等大事，一般家中都並不行跪拜的大禮，何況此刻紀老太太要求，分明是問罪的架勢。

紀大太太心中委屈，不肯就跪。

“老太太，媳婦有什麼不對，老太太儘管教導。媳婦嫁進紀家也這麼多年了，兢兢業業服侍大老爺，養育兒，如今也是做了婆婆的人。沒有功勞，還有苦勞。老太太何苦。總該給媳婦留些面，纔是大家子的行事！”

若論口齒，紀大太太相信，紀老太太絕不是的對手。而且，就像紀老太太這樣輒翻臉的做派，也確實不是大戶人家的長輩應該有了。

然而，還是低估了紀老太太的火脾氣和魄力。

“我還沒說什麼。你就敢跟我犟。竟搶白上了我。今天擺佈了我，明天就要將你兄弟、兄弟媳婦並侄兒侄們都活埋了！我若還能容你，也對不起老太爺。對不起紀家的祖宗！”

紀老太太氣急，鬢邊花白的頭髮都蓬了起來，就從座位上起，拿了旁邊一柺杖。幾步下來，劈頭蓋臉地往紀大太太上就打。

“你跪還是不跪？若不打你這個不賢良的婦人。你當我紀家沒人，就全憑你算計了去。你不要做夢，但凡我老婆子還有一口氣，就不能讓你得了意！”

紀大太太帶的人都被攔在了門外。邊只有一個紀曉蓮。

“怎麼打人，怎麼打人，別打我娘！”紀曉蓮一面喊。一面上前，是想要去奪紀老太太手中的柺杖。

紀老太太邊人此刻都上前來。一面勸著，一面就攔著紀老太太，也有上前來“護著”紀曉蓮的。這樣忙之中，紀曉蓮也捱了幾下，紀大太太上卻實實在在地捱了不。

好在，屋子裡服侍的人似乎非常盡心，並沒有讓紀老太太的柺杖落在紀曉蓮或者紀大太太的臉上。

紀大太太長了這麼大，何曾捱過打，一時又又氣又疼，幾乎就厥了過去。

旁邊就有人勸，讓紀大太太快些跪下。

“老太太上了年歲了，大太太何苦跟老太太強著。大太太自己苦，若將老太太給氣出個好歹的來，這可怎麼收拾，也不是大太太的孝道了！”

這句話，點醒了紀大太太。

就算是本著吃些眼前虧的原則，也不能再繼續跟紀老太太扛著了。紀大太太自己先了，又有旁邊服侍的人上前來“攙扶”，就一半被迫一半無奈地跪在了地上。

紀曉蓮就被服侍的人給攔在了一邊。

見紀大太太跪了，紀老太太這一頓柺杖也出了些氣，這纔在衆人的勸解下，將柺杖放下了。

柺杖雖然放下了，然而教訓還是免不了。

“你還跟我強！說我不是大家子，你倒是大家子，看看你這大家子的行事，是怎樣的畜生不如！”紀老太太氣恨極了，罵的也就極狠。

紀大太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幾乎沒有了人。

“老太太，你要折辱我，總不能空口白牙，也得有個說頭……”紀大太太抖著嗓子道。

“你還在跟我裝糊塗，真是死不悔改了！”紀大太太越是強，紀老太太越是生氣，就招呼人，“去把明月和彩玉兩個丫頭給我進來。”

一聽紀老太太提到明月和彩玉，紀大太太心中就是猛地一跳。

知道，東窗事發了！

可是，事都過了這麼久，紀老太太一直都沒有發作，爲什麼今天突然就發作起來了？這樣的事，總是得有個緣故的。

紀大太太跪在那裡，心思飛快地轉著。可以說，當初的事，是紀曉棠手下留給下來的，那麼如今，是誰給揭出來的？

十有八九，還有紀曉棠。

是了，肯定是紀曉棠。

初二馨華堂一大家子往楊府去，紀曉棠見了楊玄讓，也見了楊閣老。楊家看中了紀曉棠，願意求娶，在之後的宴席上表現的可謂明顯。而紀曉棠的態度卻含糊不清。

說含糊不清是委婉客氣，敏銳的人都能夠察覺的到，紀曉棠對這門親事並不熱心。

紀曉棠不願意這門親事。

可是宴席過後，回到馨華堂，因爲得了姨娘的話，就與紀大老爺商量放出消息去，意思是要紀曉棠不嫁楊家不行。

靖安王爺偏就是在這個關頭來了。

紀曉棠肯定是知道和紀大老爺故意放出消息的事了。紀老太太卻沒在這件事上發作，畢竟沒有證據，完全可以不承認是做主放出的消息。可是明月和彩玉兩個丫頭的事就不同了。

這兩個丫頭的事，無法推。

想到這裡，紀大太太的背上不由得就冒出了冷汗。

當初的巧計。誰想到算計來算計去，卻算計了自己。

“……既然是大老爺心的，你婦人家嫉妒，打發出去也就是了，爲什麼地送到還未年的侄邊，你安的是什麼心腸！”紀老太太指著紀大太太的鼻子罵道。

紀大太太心虛，然而上還是堅持說並沒有這樣的事。只是聲音卻終究低了下來。不像方纔那樣理直氣壯了。

“曉棠年，並不懂你這樣齷齪的心思，好在孝順。將人送到我這裡來，讓你的算計落了空！你這樣不賢良的婦人，就該早早將你休了回去，我紀家可容不下你這樣黑心的婦人！”

紀老太太竟開口。說要將紀大太太給休了。

若真因爲這樣的事將紀大太太休回楊府，紀大太太以後也就沒臉再活著了。

“老太太。我娘是一片好意。都是兩個丫頭癡心妄想，其實並沒什麼。”紀曉蓮撲通一聲給紀老太太跪下了。也有些慌，雖心中並不將紀老太太當做祖母和長輩，但也知道。紀老太太是能夠做主休紀大太太的。

紀曉蓮是想爲紀大太太辯解，然而卻不知道，的話。只是證實了確有其事，更加坐實了紀大太太的罪名。

紀大太太忙扭過頭來。對紀曉蓮使眼，讓不要再說了。

然而這已經晚了，紀老太太已經聽見了紀曉蓮的話。

“你還不肯承認，你兒都知道了！你可還有什麼臉，充當曉蕓、曉棠們的長輩！”紀老太太又說道氣惱出，就又抓起了柺杖，要打紀大太太。

“老太太手下留人。”就在這個時候，紀大老爺得到了消息，帶著紀曉慕和楊氏匆匆地趕來了。

紀大老爺得到的消息，是紀老太太生氣，在發作紀大太太。至於紀老太太因爲什麼發作紀大太太，紀大老爺卻並不清楚。

如果他清楚，他就不會來了，更不會將兒子和媳婦都帶來。

“老太太有什麼事，儘管跟兒子說，老太太這樣，氣壞了子，再扭著了傷著了，兒子和媳婦都擔待不起。”紀大老爺上前跪地，托住了紀老太太的手。

紀曉慕和楊氏都在紀大老爺後跪了，一面都給紀大太太求，讓紀老太太消消氣。

“你們來的正好！”紀老太太乾脆一手將柺杖給扔了，“別說我鄉下婆子野蠻霸道，欺負了這個大戶人家養出來的貴兒。”

紀老太太竟毫不給紀大太太留面，就當著紀曉慕和楊氏的面，將紀大太太所作所爲都告訴給了紀大老爺。

紀大老爺的臉上就訕訕的，很有些下不來。

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而紀曉慕和楊氏兩個，就更加不自在了，夫妻兩個幾乎都不敢擡頭。

紀曉慕的心更爲複雜一些。剛纔進門，看見紀大太太滿臉淚痕，頭髮散，又見紀老太太要拿柺杖打紀大太太，紀曉慕心疼紀大太太，很爲紀大太太不平。

那畢竟是他的親孃，就是做錯了什麼事，紀老太太數落兩句也就是了，這樣子對紀大太太，在他做兒子的看來，實在是太過了。

紀曉慕從來沒見過像紀老太太這樣的祖母，對紀老太太的有些做派，也很看不慣。

但是，當紀老太太說出緣由來，紀曉慕就再沒心思想這些，他心中更多的是愧。

這些年，他專心讀書，所知道的就是父母甚篤，就算是紀大老爺男人的本，偶爾有些什麼，也都並不長久，與紀大太太夫妻之間更沒有因爲這種事紅過臉。

這麼多年，紀大老爺的屋子裡，也就只有肖姨娘一個。

肖姨娘是紀大太太的陪嫁丫頭，後來紀大太太懷孕，就擡舉做了通房。肖姨娘做通房做了十數年，眼看年華老去，才生下了紀曉芹，被擡爲姨娘。

雖然做了姨娘，但肖姨娘依舊謹守本分，還像個丫頭似的在紀大太太邊服侍。

肖姨娘和生下的紀曉芹，在馨華堂的存在都非常微弱。

馨華堂一直是融洽的，和睦的。

紀曉慕甚至暗暗地想過。他和楊氏今後也要像紀大老爺和紀大太太那樣，和和睦睦、白頭偕老。

可是今天的事，不僅讓紀曉慕看到，他眼中慈賢淑的母親竟然會有這樣不堪的一面，還讓他看到了，他的父親和母親之間並不像他所認爲的那樣和。

其實，有些事。他早就已經暗暗懷疑。只是自己潛意識裡並不願意承認。然而今天，他沒有辦法再繼續欺騙自己，只能面對這並不好的現實。

到了沉重打擊的紀曉慕頹喪地跪在那裡。已經無力也不想再說什麼了。

楊氏在紀曉慕邊，此刻也的滿臉通紅，無話可說。

好在，紀二老爺和紀二太太不在。紀曉棠這些晚輩的孩子也不在，屋子裡的都是他們這一房的人。總算這臉沒有丟到外面去。

他們自然也猜到了，紀二老爺那些人，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麼，所以不肯在這個時候過來。

這樣也好。

“老太太。媳婦事忙，或許一時糊塗了，做的事有些不妥。不過。絕不是故意的。無論如何，不會。也不敢對曉棠侄有惡意！”紀大老爺還在向紀老太太央求。

紀老太太只剩下冷笑了。

“這樣的話，你說的出口，你你的良心，你自己相信嗎？”

“老太太……”紀大老爺還要繼續辯解，紀老太太卻不願意再聽他說下去了。

“……什麼時候有過一句真話。我老婆子好福氣啊，好孝順的兒子和媳婦！”紀老太太冷笑著道。

紀老太太說到孝順二字，正說在紀大老爺的痛上。他當然沒有忘記，他和紀大太太對紀老太太如此馴服爲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