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後呼吸瞬間急促起來,添了幾分凝重與深沉:“你以為僅憑私窯一案,就能夠把太子拉下馬?”
李未央輕笑出聲:“論揣聖意,我無論如何是比不上皇後娘娘的,只能靠勤能補拙了。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賭一賭,”說完,修長的手指再一次拂過那麗的山河圖,卻是拔下發間的簪子在繡品上輕輕劃過,所到之,皆是繡線零落,斷裂,“只是越完的東西越是經不起損傷,就像這幅繡品,一尖利的簪子就能徹徹底底的毀掉!娘娘,您可要慎重一些,千萬不要因為一時意氣,就犯了大錯。”
“你!”王子衿瞧見自己小心翼翼不眠不休繡好的東西竟然一朝盡毀,目瞪口呆地看著李未央。
李未央看了王子衿一眼,卻是淡淡含笑,用那殘次的繡品輕輕拭去簪子上的塵埃,然後隨意地丟在了地上。
“郭嘉,明人跟前不說暗話,你將那一份合約出來吧。就算你賣本宮一個人,我不會虧待你的。”裴皇後凝住了眉,淡淡地道。
李未央不聲,只是微笑道:“娘娘,這份約定書……臣自然拱手奉上,只不過呢,這麼重要的東西換一條人命,還是值得的!”
裴皇後早已不耐煩再聽下去,掩飾不住眼中簇簇躍的火苗,騰地站了起來冷冷道:“你放心吧,我總要你滿意就是。”說話之間,已經背過去,終於疲憊不勝似地閉了閉眼,才揚起聲音道:“來人,送兩位小姐出宮。”
王子矜和李未央一同走出了花園。王子矜腳下一崴,幾乎跪倒。李未央微笑著扶住,聲道:“王小姐,何必這麼張?”
王子矜額頭冷汗直下,看著李未央道,目中閃過一憤怒:“你利用我。”
這是肯定句,可見對方早已心中有數。李未央卻是故意出驚訝之:“王小姐此言差矣,我只不過是挑了個你在的時候才來見皇後而已,怎麼就說得上利用了?”
王子矜冷冷一笑道:“不要裝模裝樣了,你明明知道我在這裡,故意找上門來,不過就是要導裴後以為我和你串通,難道不是嗎?”
李未央輕輕一歎道:“王小姐果然聰明,這麼短的時間就想到了這一層,不錯,我只不過借你踩上一踩,想必你寬宏大量,不會介意吧。”
怎麼可能不介意?王子矜深吸一口氣,道:“郭嘉,你果然是厲害,厲害的很哪!我不過是在哥哥的喪禮上給了你閉門羹,你轉過頭來就猛地扇了我一掌,狠,真夠狠的!”一連說了幾個狠字,都沒辦法表達現在惱怒的心。
李未央笑了笑道:“王小姐早就已經不可能為裴後的盟友了,我這麼做也不過就是在推你一把而已,你又何必這麼生氣?”
王子矜卻不上當,問道:“你是如何弄到那合約書的?”
李未央微笑道:“從很久之前開始我就一直在搜集這些證據,只不過時機還不,沒有辦法立刻拿出來罷了。”這一些證據是元烈找到的,原本預備用在關鍵時刻去對付那個人,可是此刻為了救郭敦,卻不得不拿出來,雖然有些可惜,但是現在能夠看到裴後吃鱉的模樣,李未央還是覺得心頭暢快。
此時見到王子矜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李未央略略挑起眉頭:“這世上沒有人會毫無弱點,裴後也是如此,我們在尋找裴家虧空的證據之時,因緣巧合的發現了他們和一些朝中大臣往賄賂的證據。不僅如此,還找到了裴家在荷州、蘭州、滄州、賀州等八個地方都有私窯,他們以手中的權力,空手套白狼。你說這樣的事若是宣揚出去,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王子矜心頭一道:“裴家?他們沒有這麼大的膽子,也沒有這麼大的權力!果真是太子!”剛才聽到李未央突兀地和裴後提起太子就已經懷疑了,現在才算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之下,李未央笑得十分輕麗,卻王子矜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沒有看錯,眼前的子不但聰明、善於謀劃,而且手段狠辣,裴皇後先下手為強,居然沒能整死,反而讓扳回一程。
王子矜強自忍耐自己心頭的不甘和震驚,面上冷淡道:“原來你是在引蛇出。”
李未央微笑:“王小姐客氣了,天不早,我該走了,咱們改日再見!對了,那幅繡品已經毀了,恐怕王小姐要累,在半月之趕出來送上,可別太辛苦了。”說著,李未央已經轉離去。王子矜看著對方的背影,良久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而此時回到宮中的裴皇後,卻是大發雷霆。不知事嚴重的太子迎了上來,劈頭就問道:“母後,您怎麼了?”
裴皇後一揚手,竟然狠狠地給了太子一個耳,太子沒有防備,竟一時被打翻在地,可見裴後用力之大。太子捂著臉吃驚地看著裴後卻不敢分辨,立刻跪好,道:“母後,您到底怎麼回事,兒臣犯了什麼錯嗎?”
裴皇後指著他,手指卻在抖,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來。良久,深吸一口氣道:“滾出去!”
太子看到裴皇後一副氣極了、眼中有火的模樣,越發的不明白,他大聲道:“兒臣不知犯了什麼錯,母後您總要給一個準信吧。”
裴皇後向外一指,竟然完全失態地尖道:“你給我滾出去!”太子心頭大為驚恐,卻實在沒有辦法,只能一步三回頭地匆匆退了出去。
裴皇後看著他的背影,卻是頹然地坐倒在自己的椅子上,過了一會兒,才向旁邊說道:“出來吧。”
嬴楚從一旁的幔帳之後走出,跪倒在地,裴後道:“你都聽到了?”
嬴楚點了點頭道:“微臣鬥膽,請娘娘恕罪。”
裴後閉上眼睛,面上出從未有過的惱恨:“這個兒子真是讓我太失了,一點用都沒有,只會拖後!”
嬴楚看著裴後,眼中第一次出了吃驚的神,不管在任何時候,裴後都是意氣風發,一切盡在掌握,可是今天卻顯得特別的頹唐,原本絕的面孔雖然依舊人,卻是無比的憂傷。此時,風吹宮殿房梁上的蟲,發出既像歎息又像嗚咽的聲音,裴後緩緩睜開眼睛,搖了搖頭道:“他真是太讓我失了,若不是因為他,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嬴楚深深地低下頭去,這世上沒有人是沒有弱點的,裴後的弱點就是太子,即便不在意這個兒子,可所有人都知道,裴後用來爭奪皇位的最大籌碼就是太子,可是無論如何約束太子,這個人終究是會犯錯的!而這些錯,恰好就被對方捉住了,嬴楚輕輕歎了一口氣道:“請娘娘不要過於生氣,機會總還是有的。”
裴後眉目凝起,看著嬴楚道:“你拿著我的手書去見太傅,請他即可進宮求見陛下。另外……那個刺客主出來認罪。”嬴楚吃了一驚,卻不敢再多問為什麼,只是應了一聲,才退了出去。
此刻殿外已經沖破了雲層,可是殿中卻是一片冷。裴後在昏暗的環境之中坐了很久,終究只是歎了一口氣。
第二日一早,囚車的車軸滾著,一路向刑場而去。沿街無數的百姓圍觀,縱然士兵們一直圍堵著,不讓任何人進來,卻還是好多人將探了出來,長了脖子觀看。兩旁的茶樓酒肆早已被人預定一空,所有的達貴人也是爭前恐後地出大半個,居高臨下地對著囚車指指點點,所說的無非是郭家如何不自量力,先是得罪了裴氏,又得罪了王家,這一回可好,郭家的兒子被斬了……在他們口中,王家已經變了可憐的害者了,畢竟他們一連損失了兩個兒子,早早承喪子之痛鎮東將軍王瓊聽說已經一病不起,若是陛下再不株殺這殺人兇手,恐怕王家非要上殿討個公道不可。其實誰都沒有親眼看到當初在別院發生的事,可是自然有人在民間悄悄傳播,一傳十,十傳百,一來二去,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王廣是為什麼被殺的。
百姓們最是愚昧,向來都是人雲亦雲,他們看到這囚車中是殺人犯,便不停地對他指指點點,“啪”的一聲,一個臭蛋砸到了郭敦的臉上,一片爛菜葉也隨之摔在了他的頭上,他眨了眨眼睛,角的弧度緩慢地牽起,卻是深深的自嘲。
此時他雖然一狼狽,卻依舊不郭家人的氣度。到底刑場之後,監斬是刑部尚書,他在監斬席上淡淡的看著這一切,便高聲吩咐人在刑場周圍圍上一圈白布,以防噴濺出來,濺到百姓上,引起不必要的**。
郭敦被得跪倒在地上,在後的木牌被劊子手拿了去,頭也被人按倒在地,劊子手高高舉起的大刀將太的反出來,刺得他的面部生疼。
郭敦第一次到悔恨,原來自己沖,竟然會造這樣的結局!呼嘯而過的刀鋒越來越近的迫他的脖子,死亡的覺原來是這樣的!百姓們互相推搡著,爭先恐後地目睹這一殺頭的景象。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一道聲音大聲地道:“陛下有令,刀下留人!”聽到這八個人,郭敦卻是吃了一驚,他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一個藍太監手中捧著陛下的諭旨,闖了刑場。刑部尚書慌忙接旨,而那些原本要砍他頭顱的劊子手也全都跪倒在地。
聽完了皇帝的旨意,眾人都出震驚的神,郭敦竟然被開釋了?!他這是什麼樣的運氣,竟然有這等好事發生在他的頭上!一陣涼風吹來,郭敦只覺得自己從鬼門關上走了一圈。
郭敦的事就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雖然有很多的史和朝臣剛開始紛紛上表**,但是在殺人真兇去刑部認罪之後,這些**就沒有了力量。是啊,真兇都已經出現,自己認罪了,誰還能說郭敦是殺人兇手呢?
有心人將事傳的沸沸揚揚,郭敦卻是一臉慚愧的邁了郭府,迎頭就向郭夫人跪下道:“母親,都是兒子的不是。”
郭夫人去了眼淚,連聲道:“起來吧,起來吧,娘都知道你委屈了。”
李未央在一旁冷眼瞧著,卻是淡淡一笑。旁邊的郭澄拍了拍郭導的肩膀,悄聲道:“妹妹明明可以早一點救出四哥,為什麼要讓他堅持到最後一刻?”
郭導冷笑一聲道:“這是為了讓他知道教訓!”
郭敦走到李未央面前,竟然一下子跪倒在地,面上無比愧疚:“謝謝妹妹你的救命之恩……”
李未央看著他,卻是輕輕松了口氣,語氣平靜地道:“四哥,這次我是看在母親的面上才救你,若是下回你再惹出事來,我只能給你多燒點紙錢了。”
郭敦面上冷汗滾滾,連聲道不敢。
李未央微微一笑,親自攙扶起他道:“起來吧,這一回總算是讓對方無功而返,可要是想給他們致命一擊,咱們還需好好籌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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