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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宋》 第二十二章 有心

 甚至,這個請柬送的日子,本就是瞅準了太學問政后可能會有大面積聚會,是曲端很可能看不到的這份請柬的日子。

 只是,趙家人自己也沒想到,自家小心算計,卻又正好撞上曲大裝過了頭,堂堂十節度之一,營一軍都統,年假第一日晚上,連個聚會喝酒的地方都無,最后居然真就鬧騰到自家來了。

 來了也沒辦法,還能打出去不

 也打不過啊?

 于是乎,同樣剛剛回來的大宗正一面趕設宴,一面又匆匆讓人去請親家公汪叔詹帶著兒子汪若海一起過來,乃是準備依仗著這對父子,拿兒子連襟胡閎休胡經略的面子做個中人,將舊事抹去的意思。

 “如何?”

 酒過三巡,又用了些下酒菜,喝了兩口熱羊湯,正是說話之時,曲大果然搶先開口了。“趙不凡,如今你曉得什麼風水流轉了吧?”

 趙不凡茫然抬頭,卻只是看向自己岳父與親父,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莫要想太多,我不是說你我那小小酒后過節,而是說你們這一大家的……”曲端抬手在座中指指點點。“之前你們這一大家姻親里面,最拔高的乃是你父親,堂堂大宗正,而汪家則仗著姻親靠在你們趙家上,然后胡閎休胡經略又仗著姻親靠在汪家上面。結果呢?結果一朝萬里豪杰事,輕易便掉了個個,如今胡經略號稱當朝三胡之一,年紀輕輕位居一方經略,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你們倆家反而要靠著姻親一起倚仗于他了!”

 莫說趙不凡怔了一怔,便是趙士??、汪叔詹、汪若海三人,還有趙不凡幾個在外廳另設一桌的弟弟也都怔了一怔。

 最后,還是趙士??拿的住,其人微微捻須,繼而一嘆:“老夫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我兒能有這般姻親,確系是他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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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端放下自斟自飲的酒杯,搖頭嗤笑不已:“大宗正就不要在這里敲邊鼓了,你且放一萬個心,我曲大雖然行事說話偶爾荒悖,也做過錯事,但一則傲上不慢下,二則欺外不凌……我不曉得是誰將你這兒子塞我這騎軍的,但既然塞進來了,便反而錯的妥當了,指著我看在胡經略面子上如何如何,反而是南轅北轍!”

 座中幾人皆是神一振,而汪叔詹更是給自己大婿使了個眼。后者會意,即刻起,恭恭敬敬來與自家頂頭上司曲節度奉酒。

 而曲端也堂而皇之了對方一杯酒,復又指著對方再笑:“既然了你這酒,就不是外人了,你與我說實話,是不是一開始因為進了騎軍有些不安,但一想到你那連襟的就,卻又如百爪撓心一般割舍不開?這才如此扭?”

 趙不凡稍顯尷尬,卻還是微微頷首:“是有此心……節度不曉得,宗室子弟本就前途尷尬,而偏偏又不是人人都能如那位狀元郎一般能讀書進學到這份上,能有這個機會,無論如何都不舍得撒手……何況,正如節度所言,我那連襟兄弟的就就在眼前,我也是自刀走馬,如何能不艷羨?”

 “其實家對你們這些宗室沒那麼苛刻。”曲端隨口接道。“無論是進學還是從軍,家都是樂見其的,只是不愿你們占著名祿爵,不為國家效力而已……”

 “何人不愿意國家效力啊?”聞得此言,一直還是沒做的前太常汪叔詹卻是終于破了防,其人放下酒杯,連聲哀嘆。“節度,我等是一腔熱想要報國,卻無門路可報啊!”

 “你那報國?”曲端喝了兩口羊湯,愈發冷笑。“家喜歡原學,為什麼喜歡?還不是看中了實事求是與功利這些條款?結果你倒好,弄什麼煉金士,這玩意功利是功利了,算是實事求是嗎?活該如此!”

 汪叔詹當即面慘白……原來,早在今年下半年的時候,家就在呂本中的小報上發了篇小文章,卻正是以那此煉金為例子,講述了以汞融金,再析出的道理,然后順勢提出了固態、態、氣態隨溫度變化,以及各類資間相溶不相溶的猜想,最后鼓勵大家在小報上進行這方面的實驗信息匯總……看完那個小報后,汪叔詹自己都親自實驗了一番,眼見著金子真的溶到了貢之中,他卻是如晴天挨了霹靂一般沮喪了下來。

 一直到現在,每每想到當日趙家早就窺破那煉金士的騙局,卻還是強忍著不說破,汪叔詹便忍不住想給自己兩掌……誰還不知道,就這破事,他一輩子都難翻

 “那件事,也是至道(汪叔詹字)一時不察,中了江湖騙子的計策。”見到親家被揭了大傷疤,大宗正于明顯心不忍,便干脆出言摻和。

 “若說不察,大宗正屢屢勸家去祭祀什麼八陵又算什麼?”曲端復又回頭去看大宗正,卻依然冷笑。“家因靖康之變對二圣恨之切骨,一生所求,不過是北伐功,一統九州,好與前宋做個分明,大宗正又是何時覺悟的?”

 “不管何時覺悟的,便是與家的心意相抵過,彼時問心無愧,今日坦坦,又何必再提舊事呢?”趙士??捻須從容以對。

 而曲大看了這位大宗正一眼,也不免有兩分服氣,便繞開此人,對趙不凡重新叮囑起來:“令尊這番氣度,你但凡學的一二,了軍中都是有好的……且正如令尊所言,往事都過去了,你們這家的局面還是極好的,而且不管以前如何,往后的第一個大略便是北伐,以你的出,絕無人敢在你的功勞上做手腳,只要傾力而為,如何不能爭一爭前途?”

 “節度所言甚是。”趙不凡趕,準備再度斟酒。

 “便是死了也無妨的。”曲端接過酒來,瞅了一眼外廳場景,愈發笑道。“反正你爹一堆兒子呢,正要拿你做個改邪歸正的表態……”

 剛剛飲下一杯酒的趙不凡登時憋得滿臉通紅,便是大宗正趙士??也都尷尬一時。

 而曲端兀自飲下此酒,卻又重新看向了對面的汪叔詹、汪若海父子,然后一時若有所思。

 汪叔詹怔了一怔,心中微,卻居然主,然后不顧份,親自繞到對面為對方斟酒,然后口中有言:“曲節度可是有言教我?”

 “想起一事。”

 曲端從容接過對方的酒,一飲而盡,此時已經明顯帶了幾分酒氣,然后微微挑眉,卻是直接拽住對方袖,戲謔問道。“汪太常還想此生閣嗎?或者你兒子此生能閣嗎?”

 汪叔詹心中激,當即懇切以對:“若能如此,此生必不負曲節度恩義。”

 聽到這話,其子汪若海也早早饒了過來,側耳傾聽。

 “不必記我,此事兩利罷了。”曲端搖頭笑對,而旁邊的趙氏父子都趕去夾菜,只做沒看到。“眼下大局便是北伐,而北伐之功要麼是如此你兩個婿這般往軍略上尋,要麼是往財務上尋,這都是人盡皆知的事……其實,當日萬俟經略曾出主意,只是被家先行一手,給錯過了而已,如今還有機會,你們父子難道無意嗎?”

 “若有機會,我們自然愿意傾力而為。”汪叔詹一時不解。“但朝廷開源取財,早已經是手段盡出,哪里還有我們報效的余地?”

 “不是讓你們報效,也不是說手段,而是說人心。”曲端似笑非笑。“汪公想一想……你兩個婿、數個兒子,都是俊才,平素看不出誰比誰強,為何是胡經略能先大功?”

 汪叔詹剛要言語,曲端卻早已經在座中自顧自答道:“乃是他早在靖康中便投筆從戎,持兵戈與金人戰,在城頭第一線上親眼看見滿地生死,心里便知道這是世了,便一頭扎軍務之中了……然后雖然跌跌撞撞,人也老實過了頭,卻架不住是天下第一批知兵知軍的讀書人,這就是所謂應時之舉。那麼等到去年,七八年間心中積累的東西,歷練出的,便終于報答了出來……這應天時隨大運,又厚積薄發,所以遲早有這一遭的。”

 汪叔詹難得誠心頷首,連假裝吃菜的大宗正父子也有些慨。

 “而且,千萬別小看這早一日晚一日,早一年晚一年的,早一日便是那天地之分,早一年便是生死不同了。”曲端明顯帶了醉意。“韓世忠比我早一年,便是天下第一,岳鵬舉從真人剛開始南下時便從軍,哪怕只是劉子羽他爹麾下的敢死士,那也是分毫不差經歷整個宋金大戰的,沒這個資歷,如何了天下第二?便是我曲大,若非是犯了糊涂,中間浪費了一年,不敢說就此不讓這二人爬到我頭上,卻如何能讓李彥仙居于我前?”

 這倒是天大的實話!

 但趙不凡父子對視一眼,卻都沒吭聲。

 而另一邊,汪叔詹父子雖然里已經有些急了,卻也只能是連連頷首:“正如節度所言,節度本該也有一面四字大纛的!”

 聽得此言,曲端干脆棄了對方袖,直接跺腳……雖說他平素也懶得裝,但這番酒后失態著實見:

 “大丈夫生于世間,論萬代,不論一世!天下后,我一心要有大作為,千秋大名,卻自視甚高,只覺萬事都該我來為,只將他人視為阻礙,連家與朝廷都未曾放在眼里……外人說我跋扈,我是認的,說我存了不臣之心,我也不敢否。”

 “都是過去的事了。”連大宗正都趕來勸了。

 而曲端本不理會對方,言至此,他只拎起手邊那藍橋風月的酒壺,仰頭咕嘟嘟灌了數口,然后便擲于地上,繼續帶著滿酒氣慨:

 “可誰想,我這般倨傲之人,居然能遇到了如今這位家呢?家之強,不在于才德如何,而在于總是能優容他人,引天下豪杰為己用……我從沒有說服氣這位家能用韓世忠、用岳飛,乃至于用李彥仙,這種人,誰都知道那是天下英杰……可我怎麼都沒想到,家居然還能用張俊那錢眼里坐的老小子,能用張榮那種水匪,能用王德這種鄙武夫,還能忍住你們這般百無一用的廢,沒找茬一刀砍了抄家,最后,居然還能不計過往,用我這種跋扈之輩!那我也就只能服氣了!”

 周圍兩對父子聽到那百無一用的廢,心里還有些想罵,但旋即聽到對方最后一句,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汪公。”曲端一氣說完,心里暢快不,便復又拽住汪叔詹的袖對道。“剛才說到,知不知道,經歷不經歷,便是天差地別……那你想過沒有,元祐太后要來,揚州那撥人十之八九也要在彼坐不住了……這些人,許多年都躲在后安富貴,半點刀兵險阻都未曾見過的,難道不是一群待宰羊嗎?哪里像東京這般,連大宗正這般老實人都歷練的不溜秋,家想釣都釣不起來?”

 “曲節度的意思是說……”

 “我的意思是說……家從來是個不負人的,你只要不牽扯太后,無論怎麼安排,只要將那群人的把柄送給家,讓家再橫著發一筆財,還愁你們父子沒有前途嗎?便是家還記著煉金士那破事,也會報在你兒子上的!斷不會將你賣出去的!”話到這里,曲端忍不住彈了彈對方那早已經大腹便便的腰腹。“你若能為家撈的錢來,便相當于給家進了一個真正的煉金士……當日的事,還算是個事嗎?”

 汪叔詹、汪若海父子齊齊若有所思。

 旁邊趙士??父子有心開口,卻也終究無言。

 一場醉罷,眾人各自回家。

 數日后,年節到來,建炎八年如期抵達,而上元節前,對趙家有巨大擁立之功的元佑太后終于抵達了東京,隨行的,還有無數昔日靖康中南下揚州逃難的權貴富豪。

 昔日亨豫大時代的最后一批人,也是最保守最懦弱的一批人,相隔七八年,終于回到了繁華如昔的東京。

 你還別說,可能是因為充斥著封建主義與君權的緣故……東京的空氣居然顯得那麼香甜與清新。

 PS:謝熊叔的打賞,謝牲口棚it6同學的上萌,本書寫了一年居然已經有160個盟主了。

 繼續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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