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寅？”

　“是。”

　“那一路北上……南方、北方，可覺得民生上有什麼差異嗎？”

　“……”

　“為何不說話？”

　“回稟家，南北差異是有的……南方百姓多在意賦稅之重，北方百姓多在意資匱乏。”

　“這就對了。”趙玖終于慨起來。“北方經歷戰，有過軍屯、授田，主要麻煩在于人口減的況下如何恢復生產，這不是東京匯集了全國華能改變的；南方就反過來，得人太多，賦稅那般重，主要矛盾在于如何維系生存……不過最主要的一點是，南北百姓其實還是民生多艱，但有些人，卻只計較軍功，只覺得滅了個三百萬人口的西夏就如何如何，還有人，一安生下來就犯老病，總是索取無度……殊不知，老百姓之所以沒立即再起來造反，于南方而言乃是才鎮下去沒幾日，心中懷懼，于北方而言，乃是一度十室九空，忍耐度高了一些而已。”

　梅櫟也好，趙伯藥也罷，這五人或者門路清楚，或者本就是相關之人，各自就想到了一些事，只是不敢說話。

　周圍近臣更加確定，趙家這是要決心嚴厲置三大案了。

　而停了一停，趙家復又再問：“南方可還有拋荒的嗎？”

　“有的，但與前兩年比，已經很了。”梅櫟愈發老實。

　“市舶司那邊，呂相公來奏疏，說設置香藥榷場，專營專賣，你覺得還能有進益嗎？”趙家追問不及。

　“應該可以……香藥多是富貴人家所求，稍微漲些價，應該還是能有些多余進益的。”

　“大約多？”

　“臣冒昧猜度，若各皆設，一年能多二三十萬緡，然后會逐年增加，最后大約在五十萬緡的上限停住。”

　“不了，市舶司之前收，也不過一百二三十萬緡。”

　“是……但朝廷平滅西夏，通西域，再加上草原茶馬，是能對國家整商貿有所助益的，說不得往后幾年，市舶司進益便是不論香藥，也會漲一些的。”

　“國家眼下要務依然是財政……”趙家點了點頭，顯然對此人的老實印象深刻，且滿意至極。“戶部林尚書舉薦了你，正是說你是個難得通曉財務商貿本的，朕今日見你也老實……先掛個舍人職務，回去寫個如何勾連東西南北商務，使國家稍有進益的條陳過來！”

　“臣謹遵旨。”

　“崔卿……你先加個副統制銜，然后回去告訴李寶，就說朕知道他的意思了，但眼下海軍要擴充得需要錢，朕又不能平白變出來，讓他稍安勿躁。”

　“喏！”

　“黃卿……”

　趙家點了點頭，剛要繼續說下去，卻不料另一邊細細雪花之中，楊沂中匆匆而至，神嚴峻，直接將一匣子予藍珪，并稍作耳語，藍珪一時猶疑，卻還是第一時間打斷了趙家的召見，躬將那匣子奉上。

　趙玖心下奇怪，但還是直接在石桌上去看，但甫一開了匣子，尚未來得及打開里面的絹呢，旁邊藍大便無奈之下，小心翼翼的做了解釋：

　“是太上道君皇帝送來賀表，稱賀家平滅西夏……大概是太上淵圣皇帝送賀表的事被太上道君皇帝知道了，卻不曉得家已經封還。”

　趙玖怔了一怔，旋即大怒，也不看其中容，也不顧前有五名述職大臣、周圍還有無數近臣，直接從匣子中取出絹，力去撕。

　然而，絹堅韌，趙家又是個廢的，居然一時沒有撕扯開來，便干脆直接手從腰下不知道什麼地方掏出一柄雪亮匕首來，然后就在石案之上，將那個賀表劃了個七零八落。

　然后，待趙家一口氣勻，卻又將手中那七八糟的絹碎片塞回了匣子，然后遞給側早已經嚇住的藍大：“還是老規矩，原樣送回！順便再與林寺得和尚們一句話，問問他們，太上道君皇帝在那里不用念經祈福深研究佛法的嗎？如何還用上了筆墨？！朕自平滅西夏，干他鳥事？！一個兩個，都來稱賀？！”

　前方五名一直在地方上做當兵的臣僚，早已經目瞪口呆，卻個個呆若木，一下都不敢吭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