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衛莊返回牛渚太平軍營寨的帥帳時,其軍主帥枯羊尚且安坐在帳主位,一面翻閱兵書,一面等候著衛莊的歸來。
“大帥好雅興啊!”起帳幕走帳,瞧見枯羊正在油燈下觀閱兵法書卷,衛莊朗笑著打趣道,“不愧是我軍中年紀輕輕便居一方大將的俊傑!”
枯羊聞言微微一笑,隨手將書卷放置在一旁,溫文爾雅地說道,“衛莊將軍謬讚了,不過是閑來無事,聊以解悶罷了。”
“呵呵。”衛莊不置褒貶地笑了笑,隨意地選了一個坐席坐下,神輕松地說道,“那封箭書,確實是由徐樂所書……”
“哦?”枯羊眼眉一挑,帶著幾分興致說道,“如此看來,衛莊將軍方才確實是見到徐樂了?——徐樂可是孤一人去見你的?”
衛莊聞言臉上出幾許莫名的笑容,低聲說道,“啊,孤一人!——當然了,只是徐樂他這般認為而已。”
“哦?此話怎講?”
衛莊了下上稀稀拉拉的胡渣,似笑非笑地說道,“除了徐樂與衛某外,當時那小樹林應該還有第三者……是個極其擅長藏匿行蹤的刺客!盡管此人不曾出半點殺氣,但是衛某約還是有種被窺視的覺……倘若我猜地不錯,那刺客便是謝安麾下第一刺客,大周朝廷北鎮司司都尉,東嶺眾四天王的漠飛!”
枯羊聞言眼眸中出幾許驚,畢竟據廣陵刺客傳遞來的報,漠飛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刺客,在梁丘皓殞命、金玲兒又因為生誕兒武藝大減的當下,漠飛已約為天下第一的大刺客,威脅程度還要在費國、馬聃等冀州軍猛將之上。毫不客氣地說。如今謝安一方勢力最威脅的,除了梁丘舞,就數漠飛。
“衛莊將軍能否斷定?——莫非只是臆測也?”
衛莊聞言搖了搖頭,正說道,“似我等衝殺陣戰的武將,直覺最為敏銳。——那刺客給衛某的覺。遠勝虎狼等惡。謝安麾下東嶺眾與金陵眾一乾刺客中,恐怕也只有那漠飛才能衛某會到那種,那種仿佛砧板上魚的覺……”
見衛莊如此肯定,枯羊亦不在追問。
雖然因為衛莊乃是太平軍四代總帥伍衡麾下心腹大將的關系,枯羊心中很是忌憚此人,畢竟既然伍衡派遣衛莊前來,除了相助、輔佐外,也未嘗沒有監視他枯羊的意思。一旦枯羊有任何異,不難猜想這衛莊便會當即取而自代。這一點枯羊心知肚明。
因此,在衛莊在旁的況下,枯羊與心腹部將王建絕對不敢細聊與謝安的約定。
但是話說回來,在如今未曾出現毫衝突與矛盾的況下,枯羊也不覺得衛莊會在這種事上嚇唬他、欺騙他。
“既然衛莊將軍這般肯定,那麼……那徐樂知曉自己被盯梢了麼?還是說……”瞥了一眼衛莊,枯羊語氣深沉地試探道,“還是說此番箭書一事。乃是周軍故布疑陣的苦計,隻為我軍上鉤?——依衛莊所見。那徐樂能否信任?”
出乎枯羊的意料,衛莊聞言微微一笑,似笑非笑地說道,“究竟能否信任那徐樂,於大帥的謀劃有何乾系?——大帥不就是在明知徐樂會被周軍盯梢的況下,故意派衛某前往那片樹林與他接的麼?”
“……”枯羊聞言眼眸神微微一變。
平心而論。衛莊所言毫不差,對於那徐樂,枯羊心中沒有毫的信任。
當然了,這份不信任不單單是針對徐樂,更是針對徐樂冒著天大風險主與他枯羊聯絡的做法。
記得最初收到那份箭書時。枯羊冷笑連連。在他看來,那份箭書是否是出自徐樂手筆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差別。
要麼是徐樂已像劉晴以及齊植那般投靠謝安,遵從謝安的命令,故意書寫了這份打算暗助他枯羊的箭書;要麼就是,這封信確實是由徐樂親筆所寫,而且此人亦未曾真心實意地投靠周軍,只不過,是在東嶺眾刺客的監視下冒險與他枯羊接。
從結果而言,這兩者有什麼區別?
沒有毫區別!
至於第三種可能,說什麼徐樂能在瞞過周軍的況下與他枯羊接,這種事,枯羊是絕對不會相信的。除非周軍個個都是睜眼瞎,否則,豈會坐視徐樂這個至今依舊對周兵恨之骨的原太平軍將領自由隨意地出營寨而不派人暗中監視?
在枯羊看來,倘若周軍當真傻到這種地步,如今的他又豈會困守牛渚,早已過江攻歷國了。
而之所以派衛莊前往與徐樂接,無非就是枯羊覺得徐樂很有可能為他擊敗周軍的計劃中相當重要的一環,換而言之,只是一顆有用的棋子罷了。但是這種話枯羊卻不好明著說,畢竟徐樂亦是他太平軍的將領,此事傳出去,難免會有人在背後說閑話。
想到這裡,枯羊面不改地說道,“衛將軍這話,著實讓本帥覺有點糊塗了……”
“難道不是麼?”瞥了一眼枯羊,衛莊笑呵呵地說道,“毫不向那徐樂任何有關於我軍的事,只是其按令行事……於約定之日伺機行刺周軍總帥謝安,三萬周軍群龍無首,並且在其周營製造混。如此一來,我軍便可趁虛而,勢如破竹地擊敗周軍……嘖嘖嘖!”說到這裡,他咂了咂,搖搖頭一臉的不以為然。
“怎麼?莫非是本帥的計謀行不通麼?”眼中閃過一異,枯羊沉聲問道。
“那到不是,只不過……”了一眼枯羊,衛莊似笑非笑地說道,“大帥當真打算行刺那謝安麼?”
觀瞧著衛莊臉上那份詭兮兮的笑容,枯羊本能地覺有幾分不安,冷冷說道。“衛莊將軍這話什麼意思?”
衛莊深深著枯羊片刻,忽而笑著說道,“衛某只是覺得,周軍總帥謝安旁有諸多護衛,更有東嶺眾刺客日夜照看,憑借徐樂眼下區區數百人馬。大帥卻非但要求他行刺謝安、更要求其在周軍營寨製造混,衛某覺得此事難免有些強人所難……還是說,那徐樂只不過是一個幌子?”
見衛莊說起此事,枯羊心中微微松了口氣,畢竟他本來就把那徐樂當是棄子使用罷了,即便被衛莊說破,也沒什麼好瞞的。
說得好聽點,這以大局為重,做大事者不拘小節;說得難聽點。誰那徐樂曾經仗著自己資歷老,又是太平軍第三代總帥梁丘皓麾下得力將,便對枯羊等軍中年輕將領趾高氣揚。
“不可麼?——用區區一個徐樂,換十裡地外近乎三萬的周兵?”
“呵呵呵,倒也不是不可,只不過……衛某此前也未曾想到,似枯羊大帥這等我太平軍中的年輕俊傑,竟也會行這等計謀……意外。當真是意外!”說著,衛莊緩緩朝著帳外走去。臨走到帳口時,他轉過頭來,略有深意地了眼枯羊,似笑非笑地說道,“丟了一個徐樂不打,只要能給予周軍重創……這樣。衛某才有東西向伍帥匯報。——反之,若枯羊大帥不能盡快拿出耀人的戰果來,實在有些辜負伍帥給予的期待呢!”
枯羊聞言皺了皺眉,凝聲說道,“多謝衛將軍提醒。不過此事本帥自有分寸!”
“那就好!——哦,對了,其實關於大帥,衛某好似聽到些不該聽的……”說著,衛莊回頭瞥了一眼枯羊,輕笑著離開了。
從始至終,枯羊面不改,直到衛莊離開後,他眼中這才出幾分驚。
“……”一臉凝重地在帳來回踱步,枯羊眼中神越加凝重,忽然,他轉來到了帳口,吩咐左右護衛道,“去王建過來!”
“是,大帥!”
不多時,枯羊的心腹將領王建便急匆匆來到了帥帳,抱拳拱手疑問道,“大帥,聽聞你喚末將,卻不知有何要事?”
只見枯羊瞥了一眼帳口方向,低聲音問道,“我與我姐夫的事,你等可曾給旁人?”
王建愣了愣,待反應過來後急聲說道,“這……末將不知啊!——末將萬萬不敢將大帥特意代的事拋之腦後!除了張奉與徐常二人外,末將絕對未曾給第三人!”
“這樣啊……”枯羊聞言緩緩點了點頭。要知道王建、張奉、徐常三人皆是他心腹,本來就是他枯羊有意要給他們的,並不打。問題在於衛莊,聽方才那衛莊的語氣,那個人顯然是得知了什麼。
“怎麼了,大帥?發生何事了?”見枯羊滿臉凝重之,王建聲詢問道。
緩緩吐了口氣,枯羊沉聲將方才衛莊的話重複了一遍,只聽得王建面驚。
“這……大帥明鑒,無論是末將還是張奉、徐常,萬萬也不會將大帥的事隨宣揚……”
“唔,我知道。”枯羊聞言點了點頭,畢竟對於自己的心腹將,他還是信得過的,方才之所以招王建過來,也無非只是打算詢問一下,看看這三個家夥是否是不,在不經意間說了什麼。
可從王建的口中得知,他們三人卻不曾泄什麼。
這意味著……
“……”微微皺了皺眉,枯羊眼中閃過一不悅之,一閃而逝。
“好了,此事就到此為止!王建,你去安排一下我今日對你說的事,順利的話,明後日我軍便對周軍用兵!”
“是!”王建抱拳領命,繼而臉上出幾許猶豫之,遲疑說道,“大帥,那衛莊……大帥不得不防!”
“唔!——我自有分寸,你先退下吧!”
“諾!”拱手抱拳,王建轉離開了帥帳。
著心腹大將離去的背影,枯羊的雙眉深深皺起。
在枯羊看來,縱觀整個太平軍,知曉他與周軍總帥謝安親眷關系的,絕對堪稱是寥寥無幾,撇開王建、張奉、徐常三人外。如今就只剩下……
[是你麼,魏虎?!]
枯羊下意識地攥了拳頭,畢竟自三年前冀京一行後,因為同患難,因此他枯羊還有衛鄒、魏虎等數人的關系堪稱是親如手足。倘若魏虎當真違背了曾經的誓言,向伍衡了此事。這對枯羊而言,不亞於至親兄弟的背叛。
如此也難怪枯羊在察覺到此事後,整張臉頓時就沉了下來。
而與此同時,在周軍暫時屯扎的駐地,漠飛正在向謝安稟告有關於太平軍降將徐樂私下與牛渚太平軍中某人會面的事,只聽得謝安雙眉皺。
“你可瞧清楚了?”謝安聲問道。
“卑職瞧得千真萬確!”
“確定對方乃是牛渚的太平軍?”
“這個卑職不曾確認,不過,卑職肯定徐樂曾派人去過牛渚太平軍營寨!再者,若非是與太平軍接。那徐樂何以要鬼鬼祟祟,支開旁人,孤前往?”
“唔……”謝安聞言長長吐了口氣。
從旁,茍貢低聲音說道,“大人,卑職以為,那徐樂留在軍中終究是個禍害,不如趁早除掉!——大人雖惜此人武藝。一心想要招攬,可奈何那廝不識抬舉!似那般暗懷二心之人。若不趁早鏟除,恐有禍端!”
謝安聞言默然不語。
其實對於徐樂,謝安雖說確實打算招攬,但說到底也沒有到非得不可的地步,畢竟徐樂可不比齊植是一位文武兼備的帥才,歸到底也不過是一個頗有些力氣的莽夫罷了。之所以屢次容忍此人的放肆,說到底還是為了劉晴與齊植二人,畢竟他二人在投太平軍後,對徐樂心中多有些愧疚。
不過話說回來,謝安也沒迂腐到為了徐樂一害全軍近三萬人的地步。之所以久久不說話,不過是在考慮枯羊對此的反應罷了,畢竟眼下,他與小舅子枯羊的賭約,那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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