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申屠川要殺人一樣的眼神,季聽還不死心:“不可以嗎?那干爹呢?”
“季聽,”申屠川幽幽開口,“此刻與我開玩笑的若是旁人,恐怕不知道要掉幾次腦袋了。”
“所以我在您心里不是旁人對吧?”季聽立刻追問,剛哭過的眼睛里還有水,乍一看亮晶晶的。
申屠川心里清楚,只有不好了,自己的印記便會加深,所以此時只需說些打擊的話便可,然而那樣一來,眼底的亮必然要熄滅。他沉默許久,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季聽了一下眼角殘余的淚,小心的笑了笑:“我就知道,我與旁人多還是不同的。”他就算是塊石頭,自己之前經常揣在手里,怎麼也該熱了些吧。
“時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申屠川說完,起便要離開。
在他走到門口時,后傳來小小的聲音:“我不想侍寢,您可以幫幫我嗎?”
仿佛一只瀕死的小,哪怕眼前站的是可以將皮剝骨吃干凈的天敵,也想試著求助一番。
申屠川扶在門上的手指一頓,接著拉開了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季聽獨自在屋里坐了許久,最終輕輕的嘆了聲氣,將手中的紅糖水盡數喝下,糖水煮得很好,味道甘甜而不濃烈,喝到胃里暖呼呼的,可不知為何,的眼淚卻又掉了下來。
因著沒有再喝冷水,季聽的月信很快就結束了,當敬事房的人來做完記錄時,的心冰冷一片。自打那次求了申屠川之后,就再也沒見到過他,原本就沒抱期,所以也沒有特別難過。
子好全了之后,季聽每一天都過得十分煎熬,每時每刻都懼怕皇上會召過去,但神奇的是,一連三日都沒有被召喚。不敢放松警惕,立刻跟嬤嬤打聽怎麼回事。
“娘娘莫急,只是欽天監夜觀天象,說皇上近日不宜近,如今連宮都不讓近了,只著太監們伺候,更別說來后宮了,待這一陣兒過去,皇上必然能想到您。”嬤嬤以為一直沒能侍寢所以急了,于是輕聲安了幾句。
季聽一聽到皇上不能近,頓時松了一大口氣,隨即又聽到嬤嬤后面的話,開心的心頓時打了折扣。也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皇上就算這幾天不找,過幾日還是會找的,想徹底躲過,那就只能皇上死了。
……但如果皇上死了,不就得殉葬了?季聽的眼皮跳了一下,覺得不管是哪種下場都十分悲慘,而最悲慘的,莫過于侍完寢還得殉葬。
季聽一臉愁苦的坐在椅子上,如何都看不清自己的前路。
當天夜里,突然哭醒,睜開眼睛后便再也睡不著了,盯著床幔發了許久的呆,最終忍不住起朝外走去。
“娘娘,您這是要去哪?”值守的宮忙問。
季聽頓了一下,目在上流轉一圈,宮心中升起一不好的預,對著季聽尷尬的笑了笑,季聽也跟著笑了一聲,直接把拉進了屋里。
一刻鐘后,一個水靈靈的小宮便出現在門外,低著頭朝司禮監去了。一路暢通無阻,直到到了司禮監門前才被攔下:“站住,你什麼人?”
“奴婢找督主大人有要事相商。”季聽低著頭道。
值守的太監嗤了一聲:“你一小小宮,跟督主大人有什麼要事?”
季聽將脖子上的紅繩解下來遞予他:“麻煩公公將此給督主,督主自會明白。”
太監一看是塊碎銀子,心中先是不屑,但見季聽一副篤定的語氣,也不敢冒險,糾結片刻后還是轉進去了。
季聽松了口氣,低著頭借著月觀察司禮監石板路上的紋路。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做惡夢醒來后,便生出要來找申屠川的沖,這會兒腦子清醒許多,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
要不……走吧。
剛冒出這個念頭,的腳便要拐彎,然后就聽到頭頂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你大半夜的將我起來,若是敢突然走了,仔細我打斷你的。”
季聽愣了一下,猛地抬頭看過去,只見他上穿著一里,肩膀上只披著一件外衫,想來是急著出來,才會會如此隨意。不得不說,好看的人怎麼都是好看的,哪怕他著散漫,在月下也如同神仙一般。
季聽看慣了他這張臉,第一反應并非覺得好看,而是眼睛一酸一撇,帶著哭腔委屈的開口:“我方才夢見我爹我娘了……”
“……你還真把我當第二個爹娘了?”
申屠川話音未落,季聽便往前跑了兩步,死死抱住了他。申屠川只覺得一雙胳膊突然出現在自己腰間,接著便是一張臉埋至自己的心口,他從未跟誰有過這樣的親接,也從沒想過有人會如此大膽,一時間竟是沒反應過來,被給得逞了。
“督主,我好想他們,你可以帶我去看看他們嗎?”季聽的聲音悶悶的。
申屠川沉默一瞬:“不行。”
季聽早已經知道答案,只是像求他說不侍寢一樣,不說出來總覺得不死心。安靜的躲在申屠川懷里,值守的人在驚訝一瞬后,都自將眼前這一幕從腦海里摳除了。
又抱了一會兒,依然沒有撒手的意思,申屠川忍無可忍:“可以放手了吧?”
季聽頓了一下,不愿的松開了他。一往后退,申屠川的懷里便立刻空了,涼風往懷里一吹,他竟有種空的難。
“那……我就走了啊。”季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申屠川面無表,半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
季聽苦一笑,慢吞吞的轉走了,在走了沒幾步的時候,后人突然問:“你是第一次夜間驚醒,還是已經許久沒有睡好了?”
季聽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愣了一下之后吶吶道:“我先走了。”說完便低著頭往前走,沒有敢再回頭看。
一直到快回到棲宮時,的心境才平穩了些,也終于注意到了后的腳步聲,頓了一下扭頭,只見申屠川還在后跟著。
“你……”季聽張了張,剩下的話突然說不出口了。
申屠川靜靜的看著,半晌才開口問:“皇上這段時間不近,所以不會召你侍寢,此事你知道吧?”
季聽不懂他為何要說這個,點了點頭后應聲:“我知道。”
“既然知道,又為何睡不好覺?”申屠川問。
季聽抿:“可總要侍寢的……”
侍寢這件事,就像懸在頭上的一把大刀,不知道綁著大刀的繩子什麼時候會斷,但清楚大刀一定會落下來,只是不確定時間。未知的恐懼時刻折磨著,讓片刻都不得安寧。
申屠川盯著的眼睛看了許久,終于淡淡道:“不會。”
季聽低著頭,腦子里不知在想什麼。
申屠川忍無可忍的走到面前,用微涼的指尖挑起的下頜,迫與自己對視:“若你堅持,我會想辦法不讓你侍寢,這樣可以睡好覺了吧?”
明知道越是折磨,自己活下去的希便越大,可他看著眼底淡淡的黑青,卻最終還是做出了承諾。
季聽疑的與他對視,許久之后明白了什麼,眼睛突然睜大:“真的嗎?”
“若是信我,便好好回去睡覺……”
申屠川的話沒說完,季聽便小鹿一般朝寢宮跑去,里還念叨著‘我這就去睡’,背影一如未宮時那般活潑。一直到背影消失,申屠川才回過神來,一下自己揚起的角,頓時皺起了眉頭。
倒是什麼都不用管,自己還需將一路看到來司禮監的人都召過來,好好警告一番才行。
季聽回到屋里后,結結實實的睡到了第二日晌午,整個人都容煥發起來。伺候的嬤嬤不知昨晚出去了,只是不住的夸贊:“娘娘真是天生麗質,皇上若是見了……”
“你給我打住,”有人撐腰了,季聽說話底氣都足了起來,“我這些日子老是被你的話惹得心煩,日后這種話都不準說了。”
“……是。”嬤嬤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但愣了一下后趕點頭。
季聽心不錯的換了件裳,拎把椅子到院中曬太。其實昨夜申屠川也只是隨口一說,并沒有發誓或者立下字據之類的,可就是愿意相信他,只要他答應了,那自己便能不侍寢了。
想到申屠川時,的角始終揚著,甚至有種跑去找他的沖,但是到底克制住了,只是隨便帶了兩個宮朝花園走去。自打宮以后,就幾乎沒有出過門,如今心中一塊大石放下,總算有神出去走走了。
臨到花園時,遠遠看到里頭有兩個嬪妃在聊天,懶得摻和后宮事的季聽扭頭就走,在偌大的皇宮里隨意閑逛。
“娘娘這還是頭一回出棲宮吧,沒想到對宮里的路還悉的。”跟著的小宮打趣。
季聽回答:“我時隨著母親來過宮里幾次,所以對這里還算悉。”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娘娘好像哪里都知道一樣,應是孩提時沒過來。”小宮附和。
季聽笑笑,沒有接的話。其實自己來的次數并不多,可那時心里總有個念頭,好像這里有什麼人等著救助一般,所以每次來都會四找尋,只可惜什麼都沒找到,只是對路線悉了些。
長大后那種要救人的念頭淡了些,但時不時的還是會冒出來,但已經學會不再因著一個念頭胡做事了。
思緒發散了些,不知不覺就到了偏僻,恰好撞見一行侍衛押著幾十口人往宮里走,這些人有男有有老有,看他們上的麻裳和滿是繭子的手,就不像什麼富貴人家的出。
季聽停下腳步,看著侍衛們將人帶走,敏銳的察覺到后幾個小宮緒低落了。頓了一下,扭頭詢問:“你們認識被抓的那些人?”
“回娘娘的話……大概是能猜出他們的份。”一個小宮低聲道。
季聽好奇:“他們是什麼人?”
“應、應該是翠娥的家人……”小宮吭吭哧哧的開始解釋。
季聽聽說完,大概明白了,這個翠娥是前陣子不想侍寢的自戕宮,因為自戕是大罪,所以牽連到的家人,申屠川將行刑地點設在了宮里,千里迢迢將的家人從外地抓來,三日后便要當著所有宮人的面,將這些人斬殺。
季聽想到申屠川那雙冷漠的眼睛,心里便鈍鈍的疼,如今雖為嬪妃,可境卻和這個翠娥的宮沒什麼不同,如果有一天真的不堪辱自戕而死,申屠川是否也會殺了的父母震懾宮人?
答案太過殘酷,實在不想細究。
小宮見季聽心不好,急忙換了話題:“娘娘,此都沒怎麼打理,景致一點都不好,不如咱們去別走走吧。”
這些宮一直跟著自己悶在宮里,如今終于能出來走走,季聽也不想打擾們的興致,于是重新打起神,跟們一同繼續閑逛。
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何時竟然走到了太妃的住,看著閉的大門,季聽眼中閃過一困。
小宮適時解釋:“娘娘還不知道吧,此是太妃住,前些年太妃突然生了怪病全潰爛而死,此便只剩下那些伺候太妃的嬤嬤們住著了。”
“怎麼會死呢……”季聽小聲嘀咕一句。
小宮沒聽清:“您說什麼?”
“沒什麼……”季聽怕被人當神經病,忙搖了搖頭。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就像之前一直覺得申屠川不該這麼風面一樣,也覺得太妃不該已經死了,這種奇奇怪怪的念頭總是出現,就好像冥冥之中已經知道了什麼,現實發生的一切卻與想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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