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到的時候,雲虎正在家裡拆著一只老式的盒子槍，這槍據說是當年雲老太太繳獲來的戰利品,老人在孫子進軍工院的時候送給他做禮。

夏單刀直，沙啞著聲音懇求道：“雲虎,你知道蔣東升在哪裡嗎？你能不能帶我去找他。”

雲虎對夏的請求微微皺起眉頭,他自從那次站在雪地裡看到了夏和蔣東升的關系之後,就多有些不自在。不是瞧不起，只是沒想到他師傅夏會喜歡一個男人,而且還是蔣東升這樣的——雲虎心裡想不通，他跟這二位都不錯，尤其是夏，他夏一聲師傅,自然是對夏更敬重一些。

雲虎沉默不語，夏看了他，緩聲道：“那天晚上你看到了吧？”

雲虎僵了一下，臉上一紅，抬頭看了夏有些張道：“我，我沒看見多，我就路過……我送羊過來，想走近路就沒繞去院門口……”

夏一路跑過來，嚨裡也因為跑的太急促火辣辣的疼，聲音比平日低沉一些，“難怪你從那天起就有些不對勁，不過你既然看到了，也應該知道他對我很重要。雲虎，我真的很擔心他，他的脾氣不好，想害他的人也多，我必須去他邊陪著……”

雲虎心裡有些憋氣，他這段時間跟蔣東升走的近，參與了不，知道的事多，毫不覺得蔣東升是夏口中說的那般無害又無辜的人。有人要害蔣老二，蔣老二自己也是心狠手黑的人，忍那麼多年，報複回去的只多不。

“雲虎你幫幫我，我求你幫我一回，你帶我去找他行嗎？”夏直直的看著雲虎，從不輕易彎腰的人，幾乎都在哀求了。

雲虎想起蔣東升做的那些報複，又看到夏如今這麼不顧的跑回來，只覺得他師傅實在是放了一顆真心在蔣老二上。他看了夏，言語裡有些不忍：“師傅，有些事兒你不知道也好，蔣東升他……反正，他跟你不一樣。師傅你不是我們這個圈的人，你跟我們不一樣，你不懂。”

夏眼神裡暗了下，他這幾日都未曾睡好，面容疲憊，回想起夢裡霍明他們當年對自己的態度，一時手指也微微發抖。他垂著眼，啞聲道：“你也覺得我不配知道這些事，只是他養的一個小玩意兒對麼？”

雲虎聽不下去了，在他心裡夏那是有學問的人，他還跟夏學過**公式，哪裡是別人養的玩意兒？！他把盒子槍拍在桌上，一咬牙就答應了：“師傅，我知道蔣東升在哪兒，我帶你去找他！”

雲虎知道的也有限，他約聽蔣東升他們幾個提起涪城，但是對那邊的況也不了解，涪城那麼大，上哪兒找去？雲虎帶了輛軍用吉普，想了想又了兩個手好的警衛員，他第一個抓的人就是顧辛。

顧辛在四合院還兢兢業業的在那擺弄書櫃，蔣東升吩咐的，等夏回來這是要送夏的一份兒禮。他正一邊收拾一邊擔心夏跑出去的事要不要跟東哥說，沒一會就被雲虎帶著兩個警衛員給架出來了。顧辛瞧著雲虎站在車門那繃著一張臉，心裡忍不住咯噔一下，“雲、雲虎，你想幹什麼啊！我告訴你，有本事的咱們單挑，別帶人出來打架啊……”

雲虎過去按著顧辛的腦袋把他塞進車裡，道：“你放心，今天不打架，麻煩你給指個路。”

顧辛胖，好不容易給塞進去，這還掙紮著問道：“指什麼路？我說，四九城這地界你比我還，還用我指路……”顧辛最後一句話沒問下去，他抬頭看到了前面坐著的夏，心裡一下就明白了。

夏坐在那，看了顧辛一眼，他眼裡還有，生了病正是氣不好的時候，帶著一蒼白病態的無力，但是偏偏聲音說的堅定，“很抱歉，但是這次我一定要去找他。”

顧辛張了張沒能說出話來，夏就坐在他前面，他往日也見慣了這個長相出眾的男孩直了脊背坐在書桌後讀書習字，但是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他堅定。夏路上還在咳嗽，厚厚的圍巾蒙了一半在臉上，看不清他的表，只是從他直的脊背裡能看出，這人是打定了心思，沒有毫妥協。

涪城的路窄難走，小路極多，顧辛指揮著一路走的相當艱難，他咬定了只道自己也沒來過，聽他們說是這麼走的。但是在顧辛指揮著再次開車繞了路往山下走的時候，夏忽然開了口，緩緩道：“去山上。”

警衛員握著方向盤的手略微停頓一下，道：“這是草欄山，那邊只有一個老醫院，再就是關押重犯的地方了……”

顧辛幹的應和了一聲，只勸著說往下走才對，夏微微攏眉再次指出了方向，“去山上。”

雲虎道：“聽我師傅的，往上開。”他這話說完，便扭了頭去看窗外，還是一副跟自己別扭的模樣。

顧辛忍不住看了雲虎一眼，他可從沒聽說雲家這呆霸王對誰服過，這會兒這麼對夏格外尊敬起來了？顧辛想問又不敢問，只拿眼睛來回在雲虎和夏之間來回瞅著，早就聽說雲老么拜了個師傅，可是跟夏能學什麼啊。

雲虎被他看的心煩，瞪了他一眼道：“老實點！等會要是在山上找到蔣東升，我就先揍你一頓！”

顧辛噎了一下，不甘道：“為什麼啊！”

雲虎眼神沉沉的，“因為你指錯了路！”

顧辛不敢吭聲了，他的確是故意指錯的，也不知道指錯了太多還是怎麼的，竟然讓夏察覺，誤打誤撞的就開到草欄山上去了，蔣東升還真是在那邊。

草欄山上有一所關押政治犯的監獄，一所老舊的醫院，兩者離的不遠，都是崗哨森嚴。這裡當年關押過不犯了重大政治罪的人，有的人在那場政治運結束後出來居高位，也有的人進去之後再也沒出來。來這的都是關押，嚴格戒備的，一般人很知道這個地方。

雲虎以為會在那所監獄，想要過去的時候卻被夏攔住了，夏看著眼前的那所老舊醫院，看著那個剛立起來不久的白牌子，眼睛有些發，“這裡。”

老醫院建的偏僻，守衛的人也是崗的，今天卻不知道怎麼的外面站的人格外，雲虎的車牌和證件都帶著，雖然多了幾句查問，但是也放行了。醫院外面安靜，但是走進去之後卻發現裡面還有不人，那些人並沒有跟外面一樣的袖章，有幾個甚至還瞧著面，像是蔣東升邊常跟著的。

顧辛還想攔，卻被雲虎塞進車裡關起來，急得拍著車窗喊了兩聲。

夏急匆匆的往裡走，他心裡著急，並沒能察覺事的不對，只一心想著蔣東升可能被蔣易安母子同當年那樣給關起來了，他做了太久噩夢，這會兒閉上眼睛還能浮現出蔣東升渾是傷的模樣。

醫院裡面的工作人員被雲虎和他帶的幾個警衛員給擋住了，夏只顧著往裡跑，心髒越跳越快，醫院消毒水的氣味讓人格外抑，他耳邊甚至都聽到了一些喊的聲音，也不知是幻覺還是真的，模模糊糊按照上一世聽霍明他們說的路線跑著，一個轉角之後，忽然就看到了蔣東升。

夏呆站在走廊上，張了張小聲喊他，“蔣東升……”

蔣東升也愣了下，但是很快就幾步走過來一把捂住了夏的眼睛，把他帶進自己懷裡按在口。夏在他懷裡微微了下，就聽到蔣東升沉聲道：“別看。”

夏一路被蔣東升捂在懷裡帶出去，耳邊的聲音聽的真切了，那是一個人瘋了似的的大罵聲，仔細聽甚至能聽到“蔣易安”這三個字。那樣撕心裂肺的沙啞喊聲，讓夏聽了心裡一稟，寒意四起。那是絕到極點的聲音，被背叛，被舍棄，痛苦不堪……

蔣東升把他摟的更了些，試圖放緩了聲音去安他，但是說出的話也是僵的，“夏，你別聽，我帶你出去。”

夏趴在他懷裡點了點頭，他這樣微小的一個作，讓摟著他的人也略微放松了些。夏的力氣在支撐著找到蔣東升為止，終於耗盡了，他抓著蔣東升的袖慢慢沒了力氣，蔣東升一把扶住他，卻到冰涼的手，再了額頭，果然是滾燙的。蔣東升一把抱起夏，看著在自己懷裡那張開始泛紅的臉，腳步走的更急了。

雲虎擋在門口還在等，他也覺得今天這醫院有些反常，人格外的，而且門口看著的那些人有幾個他還能出名字，要不然那些人也不會一開始不敢同他手讓他擋住了，他們這邊就幾個人，要攔這麼多空子讓夏進去，確實有些困難。雲虎在那轉了兩圈，一瞧見蔣東升抱著夏出來，便急忙跑上前，焦急道：“怎麼回事？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暈了……”

蔣東升抱著夏站在那略微停頓一下，看了他道：“夏病了，他額頭很燙，我先帶他回去。”

蔣東升只字不提今天的事，雲虎也閉上不說話，點頭道：“好，那我改天去看我師傅。”

夏大病了一場，昏昏沉沉睡了好久，他模糊覺到有人來給他，但是像是被包裹在一團棉花裡一般使不出半分力氣，只能綿綿的任那人拭。摟著他的人手掌很大，也很溫暖，一直都沒松開。

後來模糊還聽到了很多人在說話，也不知是做夢還是真的，霍明他們幾個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也聽到了一些。

“……你傻啊，那麼個小孩你都瞞不住？他要去找，你還真給指路啊，現在嚇病了，我跟你說顧辛，你這回麻煩大了！”

“我怎麼知道夏會回來啊！而且我也不知自願帶路的，你們不知道，夏那架勢就跟要和人拼命似的，我攔都攔不住啊。再說了這事不是我一個人幹的，還有雲虎呢！”

“我幫我師傅有什麼錯了，啊？”

“也是，雲虎那脾氣四九城誰攔得住啊。嘖，我說顧辛，你是被綁上車去的吧？雲虎這也算幫兇了……”

“我，霍明你是不是想打架！”

……

夏醒過來的時候周圍已經沒有人了，蔣東升坐在床邊正閉著眼睛休息，一只手同他握在一起。夏略微了下手指，蔣東升就醒了，見他睜開眼便松了一口氣，角微微笑了下道：“可算是醒了，醫生說你今天再不醒，就該送進去觀察治療了。”

夏嚨裡幹，上渾還在發疼，只了手指告訴蔣東升自己沒事了。

蔣東升低頭跟夏的額頭抵了一下，試探著不熱了，小聲道：“了吧？我去拿粥來給你吃，一會再吃上藥就好了。”

夏點了點頭，啞聲道：“好。”

蔣東升端了白粥來給夏吃，吹涼了一勺小心的喂給他，“你本來就不好，打針的時候還起紅疹了，嚇了我一跳，後來還是姑姑找了個中醫來給你瞧，給開了中藥喝下去才好。裡苦吧？再喝點粥……”

夏咽下裡的粥，道：“我想喝水。”

蔣東升沒聽他的，吹涼了一勺粥再送到他邊，道：“先吃飯，等會兒還有一大碗中藥，你喝了水就吃不下藥了。”

夏肚子了下，像是應和蔣東升說的話一般，惹得蔣東升輕笑了下。夏臉上有點紅，張喝下那勺送到邊的粥。“蔣東升，你那天去的地方……”

“白粥沒什麼味道吧？我去那點糖，加糖會好吃點。”蔣東升把勺子放到碗裡，試著想端走，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手指卻在發抖，連碗都有點端不住。“藥也快熱好了，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回來。”

“你關在裡面的人是王秀琴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