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不會同意的

chapter 24

期末周的學校, 氣氛張到有一種拉響了空襲警報的錯覺。

在路上隨便到誰，都是活人微死的狀態，口袋裏揣著錯題集, 上念念有詞地背書, 圖書館的大門還沒開, 排隊的人已經站長龍，去晚了本沒位置。

莊齊在立德樓裏複習, 學到淩晨一點，已經是快要昏迷的狀態。

打著哈欠, 作盡可能輕的收拾電腦，免得吵到準備通宵的同學。因為熬夜, 大家的神經都已經很脆弱了，聽不得一點響。

莊齊走出階梯教室，把包裏的手機拿出來, 唐納言給打了幾個電話，因為調了靜音, 都沒有接到。

趕回過去, 接通的一瞬間，聲音浮在空曠的樓梯裏。莊齊捂著說：“我從教室剛出來, 怎麽了？”

唐納言嗓音沉啞：“下樓。我在外面等你。”

在電話裏沒多問：“哦, 來了。”

蔥蘢的樹葉底下，停著一輛黑的奧迪, 車窗打下了一點。

唐納言的五陷在黑影裏，夜只繪出他深邃的廓。

莊齊坐上去，輕輕了他一聲：“你來接我了呀，我一看書就忘跟你說了，本來打算今天睡宿舍。”

“嗯, 我看你這麽晚還沒回去，就過來等了。”唐納言說。

那天過後，唐納言就把妹妹的行李，搬到他北街的房子裏。

這之前，他也只是偶爾加班晚了會過去歇腳。

但現在莊齊住在那兒，他夜裏不了去陪著。如果回宿舍，唐納言便仍去大院裏住，免得家裏生疑。

兩個人都消失的話，也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莊齊抱著他的手臂說：“對不起，我頭一暈忘記了，害你擔心。”

唐納言打轉方向盤，“這不是什麽需要道歉的事，忘了就忘了吧。”

說：“但你在外面等了這麽久，我過意不去。”

一只手過來了的頭發。

唐納言習以為常地說：“沒事兒，你裏的過意不去，三分鐘也就過去了。”

“......”莊齊笑，往他上過去，閉著眼沒說話。

開出校門時，唐納言隨口問了聲：“這麽晚了，立德樓還這麽多人，都是被期末的？”

莊齊說：“也不全是，這旁邊就是博士宿舍，他們快要預答辯了嘛，人就特別多一點。我們看著也是個活教訓。”

“什麽教訓？”

“沒事兒別老想著讀博。”

唐納言笑著手握了下，“也不要弄得太累，你平時學紮實了，期末能差到哪兒去？”

“那也架不住一天考幾門啊，誰也不是過目不忘的天才。再說，文科類的專業你還不知道啊？大都是死記背的知識點，前面學得再好也忘幹淨了。”

唐納言無奈搖頭：“好好好，你有理，了沒有？”

莊齊說：“不，看見你就不了。”

“胡說。”唐納言笑了一下，他說：“想吃什麽？”

“面條吧。”

唐納言在路口轉個彎，莊齊哎了聲：“不是要回北街的嗎？”

他說：“先去吃面，老鄭的茶樓還沒關門。”

“我還以為你要親自給我做呢。”莊齊哼了下。

唐納言笑說：“我打出生起就沒進過廚房，我煮出來的東西，您大小姐哪兒吃得下啊，做也是白效力。”

莊齊面上點頭，裏卻說：“是啊，唐先生多麽金尊玉貴，只有別人伺候他的份，哪能讓你給我做吃的？”

他說：“聽聽你這話說的，我伺候你還啊？”

莊齊把臉在他手背上：“不，一點也不。”

半夜沒什麽行人，唐納言把車開進了胡同，停在一棟小樓邊。

夜昏暗，冷白的月曬在朱紅的大門上，出院牆的槐樹高高大大的，青磚黛瓦都被雪染白了。

莊齊下了車，站在院門前看了會兒。

這是鄭家的園子，小時候來過很多次的，記得大門上原本有塊黑底金漆的橫匾，寫著“進士第”，後來不知道為什麽被取了下來，也許是嫌太招搖。

特地問過唐納言，這是什麽意思呀？為什麽別人家沒有？

哥告訴，因為鄭家太爺中過二甲進士，這是祖宅。

院中那幾株壯的柳樹，幾場大雪下來，枝幹已經變得禿禿的。

唐納言牽著過門檻。

“哥。”莊齊輕輕掙紮了一下。

唐納言嗯了聲，“怎麽了？”

說：“你這樣，要被雲州哥看見了。”

“他都了，你還能瞞得過他呢？沒事兒。”

莊齊低下頭：“那他......那他沒說什麽嗎？”

唐納言說：“說什麽，說我運道好，有造化。”

說：“你還要開玩笑，我都張死了。”

“沒開玩笑。”唐納言牢牢握著的手，對說：“早跟你說過了，我們不是不可以在一起的關系，放松一點，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的寬容，不要怕。”

他手心的溫度傳過來，令莊齊也滋生出一腔勇氣，點點頭：“嗯，知道了。”

過兩重海棠石門，就看見鄭雲州坐在暖閣裏喝茶，清俊的面容映在月裏。

唐納言高聲了一句：“老鄭。”

“進來吧。”鄭雲州在軒窗裏招手。

泡茶的服務生開了門，接過他們二位下的外套，掛在牆邊的帽架上。

莊齊了句雲州哥。

鄭雲州點頭，讓他們坐，推過去兩杯茶說：“齊齊了？面一會兒就來。”

看向哥，他喝了口茶說：“我先給他發消息了。”

莊齊不慣晚上喝茶，哦了一聲就跑開，去窗邊逗那兩只相思鳥了，也沒聽他們說話。

“怎麽這麽晚還在這裏？”唐納言問。

鄭雲州擱下茶杯，“老頭兒和一幫舊在這兒吃飯，剛走。我陪著多喝了兩杯，弄點茶緩緩，反正回去也是一個人，冷冷清清的。”

唐納言說：“沒那麽冷吧，咱們大院裏都是老革命，比全市人民都早供上暖。怎麽，把你們家給了？跟周吉年說去。”

“別貧。”鄭雲州忿忿地給他倒茶，“說真的，咱還不如徐懋朝那小子，昨晚在柏悅到他，問他幹嘛來了，說冷，找了兩個姑娘暖被窩。那倆孩我瞄了一眼，好可憐見兒，看著還沒你妹妹大。天收的，哪天死這上頭！”

唐納言笑：“他爸風頭正勁，結他的人太多了，未必他願意胡鬧，沒準底下人孝敬。”

“他家可不是風頭盛嗎？老袁你認識的，當年在地方上，他爸曾經擋過徐的道，一個任命幾個月下不來，弄得徐相當被。但你看現在，人一回來，哪怕袁對他點頭哈腰地示弱，照樣被拿掉了。”鄭雲州低了聲音說。

唐納言敲了敲桌，“看見通報了，拿得那一個名正言順，誰也挑不出錯。”

鄭雲州說：“不談他們了，你工作上怎麽樣？夏治功還好對付吧？”

說到這個，唐納言溫和的臉也變得譏誚，“他那個人作風強，想在華泰搞一言堂，很多人敢怒不敢言，外面看著一團和氣，實則鬥得厲害。”

鄭雲州拎著茶壺搖頭，“都差不多，我那兒也一樣，年頭掐到年尾。今晚老頭兒還說呢，現在不比前些年了，擔重任就好比走鋼索，懸之又懸，都醒著點兒神，真要睡著了，不留神被人推下去，你還做夢呢。”

“背地搞作的人多了！”唐納言把茶遞到邊喝了口，他說：“想討個人人喜歡，哪兒那麽容易。”

鄭雲州臉上忽然有了容：“你老唐是端和君子，老一輩都喜歡，都想把兒嫁給你，你比我們搶手多了。就說那張文莉，人挑挑揀揀的不肯嫁，還不是在等你。”

提到這位敏角，唐納言趕看了一眼翠綠山水屏風。

莊齊坐在後頭吃著面，背影一不，應該沒在聽他們說話。

他低聲說：“你說這知識分子家庭啊，就給人施加輿論力，噢，不結婚就是在等我？照這麽說，我想娶誰的話，只用把風聲放出去，然後坐家裏等著，反正得對我負責！這什麽強盜邏輯！要都這樣，這世道就套了。”

“現在本來也不是講理的世道！力得看誰給，尋常人也不起作用，看行事作派，他們張家就不會是好相與的，就算不娶文莉，那你這......”鄭雲州指了一下斜後方。

一道纖麗的影子落在屏風上，像半幅還未著的仕圖。

鄭雲州接著說：“唐伯伯能同意？”

“他？他一心都在爭名奪利上，不會同意的。”

但唐伯平不同意的原因裏，還不止這一個。

為了博個賢名，他一直宣稱莊齊是他的親兒，現在親兒子要和親兒在一起，無疑是在打他的臉，他不瘋掉才怪。

若只是個家境普通的孩子也就算了。

偏偏是莊齊，這又多添了一重難。

鄭雲州拍了下：“那還是的。張齋和雖然是個文人，但老爺子那麽高的威，你不把文莉娶進門，唐伯伯是不會罷休的。我想，張家也不會罷休的。”

唐納言哼笑了聲：“他們再不罷休，也不好拿繩子捆上我去拜堂吧？大家總得做人，活在皇城腳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總還要臉面。”

“看來這些你都想過了。”鄭雲州夾上一支煙，他說：“也沒覺得有點兒可惜？”

唐納言捧著茶杯轉頭，看了一眼莊齊說：“君子思不出其位。在什麽位置，我就做什麽事，能到哪個位置，我就到哪個位置，平常對待。”

“哪怕當一輩子書？”

“哪怕當一輩子書。”

鄭雲州笑，他心裏也清楚這不可能，憑唐納言的能力和手腕，即便沒有世顯赫的夫人，只靠唐伯平的全力扶持，和這麽多年累積的資源，也能到一個不低的位置。

這時候，莊齊也繞了過來，說：“我吃完了，謝謝雲州哥。”

鄭雲州笑著擺了下手：“沒事兒，我一孤寡老人，大晚上坐著也是坐著，你來這兒吃面，我還能和你哥說說話。飽了嗎？還要不要再......”

“飽了飽了，再也吃不下了。”趕說。

唐納言起告辭：“那我就帶回去了，你也早點去休息。”

“慢走。”鄭雲州送他們到了門口，代莊齊說：“下次了就自己來，不用讓你哥帶，想吃什麽去後廚點。”

莊齊連聲說好，“謝謝，我記住了。”

上車後，莊齊慨了句：“雲州哥現在好了，不會談了吧？”

唐納言笑：“怎麽，吃了人家一碗面，就誇上他了，他以前怎麽不好了？”

“哎呀，不是那個意思。”莊齊沒法兒形容那種覺，說：“以前也好，但跟我們總有份距離，不如現在周到。”

唐納言也不大清楚他的事。

他們哥兒幾個在一起，除非是正式照了面的伴兒，私下裏那些不過明路的，很會在閑談中提起。倘若哪天真當回事兒聊，那就表明關系不一般了。

北街的這個小區很出名，外立面是棕紅木格柵，用荷蘭手工灰磚砌起來，每一套都是獨梯獨戶的平層，住戶私極高。

進了門，莊齊打了個哈欠說：“累死了，我洗完澡就去睡覺。”

唐納言跟在後面，擺好踢一氣的鞋：“什麽時候考試？”

“大後天開始。明天我還得早起複習。”莊齊說。

他點頭：“去洗吧，明早我送你去學校，正好我要去開會。”

大概真是複習累了，莊齊穿著輕薄的質睡，躺在他懷裏也不。有氣無力地說：“我報了二月底的托福，考完期末還是要複習。”

唐納言抱著，這份帶著熱度的重量，讓他疲勞全消。

他閉上眼，手指進濃的頭發裏：“之前不是說報一月份的嗎？”

莊齊早研究了：“一月可能會換題，三月份多難題，二月份題庫穩定，容易出高分。就是位置太張了，我都是搶來的考位呢，守在電腦面前，看它放出來了趕報。”

唐納言平淡地說：“力不用那麽大，一次不理想，就再考兩次、三次。”

大概真是累了，莊齊枕在他的手臂上，一分一毫都沒挪，乖巧得不像話。

不像剛住進來那幾夜，說不了兩句就要親上來，說一陣又吻一陣。

常常唐納言話還在裏，就被用那的舌頭堵上，等到回過味來，他自己都不記得要說什麽了。

夜深重，唐納言一直著的頭發，借此來紓解口湧的，聞了這麽久上的香氣，想吻的心達到了頂峰。

但妹妹沒這個意思，他也就很小心地克制著，什麽都不做。

唐納言開始後悔，他臉上清淡溫和的面是否戴得太久了一點？摘都摘不下來。

以至于在心上人面前，也記著時刻保持風度，不能逾矩。

但哪有什麽規矩可言？

發乎止乎禮這句鬼話，到底是誰他媽想出來的？弄出這種條框來的人，他自己有過沒有？

等了半天，莊齊才遲鈍地哈欠了下：“不要，最好是一次考出績，戰線拖得越長就越糟，到後面信心都沒了。”

唐納言笑：“都這麽困了？”

說：“嗯，一到你上就這樣，好怪。”

月搖曳在紗簾間，莊齊還是湊了上來，在他角親了一下。

這是一個不摻雜任何/的吻。

妹妹很快就閉上眼睡了，它的作用類似于說晚安。

而唐納言卻因此心跳加速，他主張開的撲了個空，只剩下結徒勞地滾著。

他閉了眼，抱著妹妹幾聲氣。

也不知他是這陣子起了變化，開始不斷地需要莊齊的眷，還是這點不倫心思一直藏著，被鎖在禮義道德的高塔裏，現在這把鎖被妹妹撬開，裏頭牛鬼蛇神，就全都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