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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眉》 第17章 chapter 17 短不了關心

第17章 chapter 17 短不了關心

chapter 17

立冬這一天, 唐納言在西山的園子裏招待客人。

到了傍晚,樹木凋敗的氣味浮上來,一日影包裹在雲層裏, 吐出昏昏的藍。

唐納言坐在北窗邊, 遠眺湖邊危石堆的假山, 守著冒熱氣的茶爐子,靜靜出神。

那天晚上回去後, 他想了很久,接連幾天都沒睡好, 一睜眼就是妹妹的事。

他當然有錯,小孩的濃烈得像一杯酒, 灌醉了自己,也灌醉了他。

可酒醒了之後,是否要考慮一些更現實的問題, 不好一直這樣不清不楚,無休無止地放任自己的

那麽, 是要推翻多年的兄妹關系, 打破這道形的屏障,還是繼續當一個好哥哥?

“水都燒開了, 一大活人坐旁邊愣沒發現。”沈宗良從外面進來, 下外套搭在椅背上,丟了一塊陶蓋進去, 把爐裏的火熄了。

唐納言回頭,心不在焉地笑笑:“想了點別的,沒注意。”

沈宗良把水注杯裏,他說:“您這家庭和睦,平步青雲的, 唐叔叔也要回京赴任了,什麽事值得發這麽大愁?”

過了好長一會兒,才聽見唐納言的後文。

他說:“還不是小齊,我真是一點轍都沒有了。”

沈宗良呷了口茶:“說來聽聽。”

四面大開的明窗裏,忽然吹進一陣冷香,像是園裏的白梅開了。

沈宗良皺著眉頭聽完,他端起茶,往對面挪一下後背。

他勾著角問:“被自己帶大的姑娘喜歡,什麽覺?”

喝完了,唐納言把茶杯放下:“你就別廢話了,煩。”

沈宗良笑:“好,那問點不那麽多餘的,你對莊齊是什麽態度?”

“這更是一句最多餘的話。”唐納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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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良靠在椅背上看他,一步步引著他說:“這怎麽還多餘上了?”

在我手裏長大,我為付出了多,會對沒有嗎?”唐納言三手指敲了敲楠木桌。

亭外是碧綠的湖水,兩只野鴨子徐徐游過去,在水面上劃出一道細痕。

唐納言說完,室的空氣靜謐在兩人的對視裏。

沈宗良說:“你有也有,還有問題嗎?”

“問題是這對嗎?”唐納言急著開口,說出這陣子的顧慮,他說:“多大,我多大?誰能保證不是一時想左了,糊塗了。過兩天又來告訴我,哥,我弄混了親人和人,我其實不能算你。真是這樣的話,我能怪嗎!”

沈宗良角噙著笑,住他:“那就算是錯了,又怎麽樣呢,天會塌下來嗎?”

唐納言深吸了兩口氣:“我倒沒什麽,不管什麽後果,我著就是了。但小齊不行,我要對的人生負責,我不能看走錯路。”

“所以你拼了命地忍著,熬著。”

他點頭:“小齊就算今天不懂,有一天會懂的,等到明白的那一天,再回過頭看待這件事,就會說,我哥那個時候回絕了我,他真是疼我。”

“依我說,你現在就去更覺得你疼。”沈宗良用手指蘸了水,在桌面上畫著圈,他說:“等到莊齊失了,你還有什麽機會?”

唐納言說:“我要這樣的機會做什麽?

“理論上我肯定站你這一套。小孩子歲數輕、懵懂,閱歷尚淺,不明白啊恨的。你老唐正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要用頑強的意志讓莊齊明白,應該去談一場健康活潑的,而不是把癡消解在你上。”沈宗良慢條斯理地說。

唐納言沒等說完就點頭:“我就這個意思。”

沈宗良又笑言:“但是上,我認為啊,人生原本就沒有既定的對錯,你雖然是比小齊大了九歲,但你就一定對,就一定錯嗎?不見得。們這些孩子在裏,見識比我們這代人闊多了,表達也不在一個層次。”

聽到這裏,唐納言不住拿眼斜他:“且惠都怎麽跟你表達的?天天變著花樣兒說你?”

沈宗良面上一熱,他說:“討論你的問題呢,別打岔。焦灼的。”

“您接著說。”

沈宗良把杯子往後撤了撤,“你要想好,這一步退了,終就基本無了。小姑娘最看得開了,沒準真的會忘了你,找個投意合,年紀相當的,在喜歡的城市定居。將來你個孤寡老人,可別怪我今天沒點醒你。”

唐納言長籲了口氣,煩悶地點上一支煙:“那你說,我怎麽做?”

“你不要否定莊齊,更不要回避,當然也回避不了,你就這會兒。”沈宗良也陪著上了,他吐出口濃濃的白霧,又從邊拿下來,“我的意見很簡單,能相的時候別猶豫,哪天真不要你了,到你退場,也別小姑娘為難,大大方方地送走。”

這份推心置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唐納言苦笑了下:“你自己就這麽打算的吧?怕哪天且惠真走了。”

沈宗良又了兩口,白煙攏著他的面容,俊朗地映在南窗上。

他撣了下煙灰,“我自然是舍不得。但我們當人長輩的,又比們大這麽多,只好把自己的位置放低一點,把們捧得高一點,跟小孩子計較什麽得失呢?”

唐納言轉過頭,目落在牆邊的青白釉春瓶上,裏頭著的幾枝梅花已經枯了,花瓣凋落在地板上。他說:“是啊,真是沒什麽可計較的。”

茶喝到最後,一道清瘦的影從木欄花架裏走出來。

唐納言擡頭就看見了,但沖他輕噓了一下。

他沒作聲,仍原樣清洗著茶盞。

沈宗良還靠在椅背上回消息,突然被後頭來的手抱住了。

他笑了下,擡手托住了且惠半邊臉:“就下課了?”

且惠伏在他的肩上,哎了一聲:“你怎麽就知道是我?”

“那你想想看,除了你還有誰敢這樣?”唐納言笑說。

且惠側了側下,“也對哦,小叔叔那麽兇。”

沈宗良也轉過去看,“我兇嗎?”

到他耳邊說:“在床上有一點兒。”

沈宗良笑,無奈地搖了下頭,牽過的手,起告辭。

“先過去了,納言哥。”且惠也朝他搖手。

唐納言點點頭:“慢走。”

他也站起來,走到窗邊,在暈染一樣的天裏,站了很久。

唐納言想到自己安常習故的人生。

枯寂的日子,他已經過了二十八年,當中掀起的波瀾,還不及眼前粼粼的池水,如今他還要親手推開妹妹,當個死守老一套的舊派人。

真要這樣活一輩子的話,一輩子未免也太冗長了。

大概那天吹久了風,回去後唐納言就開始咳嗽。

周三主持大會,他說一會兒就要停下來,撥開話筒咳一陣。

夏治功擔心他,散會以後住他:“納言,抓時間去看看。別仗著年輕不把當回事,一拖再拖的。下周你還要去江城出差。”

“好,我一會兒就去醫院。”唐納言用拳頭抵著說。

等到下班,唐納言也只是去開了點藥。

從301醫院出來,葉靜宜和他肩而過,他沒看見。

靜宜立馬掏出手機給莊齊發消息。

百變豬剛鬣:「嘿,我剛遇著你哥了。」

這個點了,莊齊仍在圖書館複習,拿起來掃了一眼。

一塊曲奇餅:「在哪兒?」

百變豬剛鬣:「醫院,我陪我媽來看我姥爺。你哥好像不舒服。」

莊齊擡起頭,天上的雲半半暗,窗邊打進了一束金黃的,微小的灰塵在柱裏漂浮,像細碎的流金。

了手機,刪刪打打,還是只回了一個字——“哦。”

而葉靜宜在看了之後,給回過來一個大拇指:「就是要你這種態度。」

不是莊齊冷漠,是無論怎麽做也打不了唐納言,省省力氣吧。

晚會過後,哥哥對只是日常關心而已,半句沒再提起過那天的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他不提,莊齊也不敢提,本來就有錯在先,怎麽好說這個話?

就這樣,莊齊剛升起來的一點希,又破滅了。

他要聽話,那麽就按他所說的,當個好學生、好妹妹。

的逞強沒能維持多久。

從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大半個小時,手上的專業書翻了十幾頁,但裏面講了些什麽容,莊齊一個標點都沒有記住。

看兩行,腦子就自開始聯想,哥哥不會是發燒吧?

他那個人最討厭吃藥了,能聽醫生的嗎?會不會病了還在工作?

莊齊看不下去了,把筆蓋上,夾在書中間,對西月說:“我去打個電話。”

走到外面,撥了蓉姨的手機號。

等了十幾秒鐘,蓉姨才大聲喂了一下:“齊齊啊。”

莊齊先刺探了一下敵:“蓉姨,您說話方便嗎?我哥不在邊吧?”

蓉姨說:“不在,老大給我放了假,我這星期回家了,你有什麽事嗎?”

“......沒了,什麽事都沒有了,您在家好好休息。”說。

又隨口家常了幾句之後,莊齊掛了電話。

天黑了,路燈接連亮起來,在圖書館外站了一會兒,著手機。

忽然有點懂了唐納言的心

盡管他對沒有男,但還是拿當自己的妹妹,短不了關心。

相同的,哪怕哥哥已經拒絕了也一樣記掛他的

怎麽可以因為哥哥不,就抹殺掉他十二年的照顧,那才忘恩負義。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都替哥哥到難過,養了這麽個白眼狼。

要是對哥哥不能有的話,那良心這一類的總該有吧?哪怕是摻雜了私的良心。

莊齊往回走,到桌邊去收拾東西。

“你要去哪兒?”西月擡起頭問

說:“我哥哥生病了,回去看看。”

西月張地說:“那是得去瞧瞧,你路上小心點。”

“嗯,你也早點回宿舍,別太晚了。”

莊齊打車到大院門口,付了錢,提上包捧著書走進去。

也不知道唐納言回家沒有,但應該是回了的。

哥哥的圈子很幹淨,幾乎沒有不必要的社,除了工作上推不掉的飯局。

他的原則是,除非這通際比獨更舒服,否則不會去。

皎潔的月亮升起來,白日的喧囂都沒裏,大院裏有三兩行人在散步。

莊齊笑著和他們打招呼,走回了唐家。

院子外靜悄悄的,一樓的客廳裏沒有開燈,梧桐葉的落影打在窗邊,也被吞黑暗裏。

仰頭去看,南邊開著大窗的書房,燈火通明。

還是被莊齊猜到了,病了回家還在工作。

莊齊開了門,把所有的大燈都摁開。

可能從小就沒安全不喜歡屋子裏很暗,尤其是在晚上。但也很怪,等到要去睡覺的時候,又見不得一點

十來歲的時候,總要哥哥守在邊,黑夜裏牽住他溫暖的手,讓覺得安心。

唐納言也慣著,坐在床邊,耐心地拍睡。

講起來好笑,莊齊怕哥哥在睡著前走掉,總打開一來瞄他。但每次都被哥哥發現,然後他的手掌遮上來:“快睡,不要東看西看的。”

莊齊把書放下,從醫院開回來的藥就丟在茶幾上。

拆開一盒來看,鋁箔紙完好無損,一粒都沒有吃。

莊齊看了眼書房方向,的預判還真準確呢。

下風外套,隨手搭在了沙發上,去廚房裏燒水。

莊齊沒怎麽照顧過人,只能按哥哥哄吃藥的方式,倒了一杯熱的,一杯溫的,再拿了兩塊糯的點心,放上藥盒,一起盛在托盤裏端上樓。

到了書房門口,騰開一只手敲了三下。

唐納言的咳嗽聲戛然而止。

他一直在看一份急件,心思都用在了字裏行間,沒有聽到一點靜。

上周放了蓉姨的假,其餘的人也都下了班,這個家裏還會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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