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氣都氣飽了……
chapter 15
這天過後, 他就接到了r大文藝晚會的邀請函。
華泰與這所學校頗有淵源,一把手夏治功就是經濟學院畢業的,十幾年來都設有專項獎學金。
張校長派人送過來時, 唐納言正在夏董的辦公室裏談事。
他看了一眼說:“周三晚上啊, 我還真不一定有空, 不行就你替我去吧。”
唐納言拿過來就放在了一邊,這是再小不過的事。
他繼續請示說:“董事長, 老林雖然是在江城當了五年的家,但說句老實話, 當得并不怎麽樣,群衆反響也不好。現在到了時間該調了, 他又拿住院治療來抵抗離任審查,引人非議啊。這是他的申請書,您過目。”
夏治功只看了兩行, 就發火說:“這寫的都什麽東西,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他不是病得起不來床了嗎?讓他躺著吧, 接手續正常進行, 你通知江城那邊。”
“好,我現在就去打電話。”唐納言說。
他拿上邀請函快出去時, 又聽見夏治功說:“通知一下在京的委員, 明天上午開個會,議題是江城的人事任命。”
唐納言點頭:“好的, 我會挨個通知到位。”
說到這裏,夏治功探了探他的口風,“納言哪,我把你派到江城去,怎麽樣?”
知道這是句玩笑的試探, 就要看看他是不是能沉住氣,是不是貪功冒進,嗜好功利,曉不曉得自己幾斤幾兩。
唐納言都明白,也笑著推辭了,“夏伯伯,您要栽培我,我激,也心領了。但我才剛到您邊,工作上學了點皮而已,這麽快就派到下邊,恐怕別人要說閑話,帶累您的名聲。再者,我還有點私心。”
“噢,哪方面的私心,要結婚了?”夏治功靠在轉椅上,滿意地看他。
他擺擺手,“那倒不是,我爸就要調回來了,這個時候出去,一家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團聚,都分開了這麽多年。”
夏治功點點頭,“瞧瞧,我把這茬給忘了,等伯平回來了,我們一起吃頓飯。”
“好,那我先出去了。”唐納言說。
他抱著一堆材料,打開門見了夏夫人。
蔣潔才要敲門,白皙的手腕已經擡了起來。
是夏治功的第二任夫人,比他足足小了十三歲,一張鵝蛋臉,兩道柳葉眉,看人時眼波似嗔非嗔,清麗裏不帶一的豔,糅合一種殿堂級的東方。
蔣潔曾是法制新聞的主持人,後來又了電視臺的臺柱,如今上了年紀退居二線,回傳大學當起了教授,的專業水平加上知名度,堂堂課滿。
歲月也沒能奪走的麗,上一輩的叔伯們包括唐伯平,到現在還總是說一句話——“國泰民安看蔣潔”。
唐納言禮貌地和打招呼:“蔣阿姨。”
蔣潔笑著點頭:“納言,來找你夏伯伯談工作。”
“是啊,正好說完了,你們聊。”唐納言說。
“等一等。”蔣潔很突然地住了他。
唐納言扶著門把手,“阿姨還有事嗎?”
蔣潔停頓了兩秒,和氣地問:“你爸媽還好嗎?”
“好的。”唐納言不知有什麽事,只好站住了。
過了會兒又問:“妹妹......今年多大了?”
唐納言疑了一瞬,說:“十九,讀大三。”
“好,我沒別的事了,你忙吧。”
唐納言回到辦公室,擬通知、打電話,吩咐部門員工布置會場,腳不沾地忙了兩個小時,到快下班了,才有空拿起那張邀請函看。
時間定在周四晚上八點。
再往下是節目單,第六個節目就是國際關系學院的,樂合奏《Por Una Cabeza》,一首很華麗的探戈舞曲,中文名《一步之遙》。
他沒做太多停留,看完就塞進了屜,打開電腦理待辦事項。快年終了,要報送、評審的材料都不,有些是下面提上來,有些則需他自己筆。
唐納言忙到七點多,修長的手指按住鏡,摘下眼鏡放到桌上。
他了鼻梁,拿上手機起去會議室,看布置得如何了。
電梯裏上新職的同事,看見他都停下來唐主任好。
唐納言微笑著關心道:“你們好,今天這麽晚下班?”
“是啊,付總給我們部門開了個會。”們說。
他點點頭,沒再多過問其他,到了會議室那一層,先們一步出去。
電梯的安靜只到門合上的那一刻為止。
兩個小姑娘尖著扭在了一起:“我被萬惡的導師折磨了兩年,痛苦程度不亞于在大潤發殺了二十年的魚,我以為我的心已經像刀一樣冷,但我看見唐主任還是好臉紅!”
另一個說:“下次見到他,我不能再這麽平平無奇,我要托馬斯全旋側轉三周半接七百二十度轉,後空翻劈個叉和他say hi.”
最後互相看了看對方:“行政部的人也吃太好了吧!到底怎麽樣才能夠調過去?”
周三晚上,唐納言下班後回了家,洗完澡換了西裝,剃完須,梳好頭發,還很鄭重地系了領帶。
上班穿慣了行政夾克,他站在落地鏡前,慢慢把領結推上去時,還有點生疏。
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的顧慮,他總覺得會在學校看見莊齊,他那個近來很反叛的妹妹。
唐納言把車開進校門,停在了指定區域。
下車時,張文莉站在不遠他:“納言,你也來了。”
他收攏車鑰匙,客套地笑了笑:“文莉。”
風太大了,張文莉撥了一下頭發,“走吧,我們一起進去。”
都已經到了門口,實在沒有什麽理由拒絕。
唐納言點頭,“陪你媽媽來的嗎?”
“是啊,今天休假在家,爸媽都來了,我一個人也無聊嘛,來湊熱鬧的。”張文莉的打扮一向很老錢,講究舒適,給人一種松弛又淡然的覺。
比如今天穿的,淺灰針織衫配過膝羊絨,一頂白貝雷帽。通的裝束裏,也只有手上這塊中古方表彰顯一些份,它是百達翡麗上世紀的代表作,連軌道刻度都保存著當年的Art Deco風格。
這種真假摻半的回答,唐納言聽後,禮節地牽了下角,沒說話。
“周衾你小心點兒,別磕著臺階了,我這大提琴它特貴,不能......”莊齊的聲音在看見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唐納言西裝革履地走著,此時也已經回了頭,暮下形筆,背後暈開大片的餘暉,調和出一道溫雅貴重的倜儻。
本來養眼的一幕,因為旁邊站了個張文莉,莊齊一下都不願多看了。
裝瞎,不顧開始加速的心跳,只管和周衾往前走。
但周衾非提醒,“齊齊,你哥來了,還有文莉姐。”
“早看到了,不是只有你長了眼睛。”
周衾小聲說:“你又幹嘛?和你哥鬧別扭?”
“不知道,大概快來例假了吧,突然想創死全世界。”莊齊說。
周衾拖著的大提琴,往前走了兩步:“納言哥,文莉姐。”
“做什麽,不要他們。”但沒周衾快,連攔都攔不住。
沒辦法,莊齊也只能出個笑來,“哥,文莉姐。”
半明半暗裏,唐納言微瞇了下眼,這是什麽表?
像氣憤,又像懊惱,百般的不服氣,就是不像笑。
真就還是一個小孩子,丁點事兒都藏不住,教了那麽多年,還是沒學會掩飾緒,看見文莉就那麽不自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張文莉往唐納言挨近了一點,笑看向,“齊齊晚上有演出啊?”
這個作讓莊齊更加來氣,的睫像上了枚墜子,重得擡不起來。連臉上的笑都輕飄飄的,像隨時會被吹散的雲朵,自嘲地扯了下角,“是啊,有演出。”
張文莉看了眼邊繃著臉的英俊男人:“納言,你妹妹的子好漂亮啊。但是穿這麽,冷不冷啊?”
“不會啊,從宿舍走過來的,還有點熱呢。”
是不是以後類似這種,來自于大嫂的關懷,就得適應起來了?
但本沒法兒適應,甚至覺得再對話下去,都要吐了。
莊齊扭頭催促周衾:“我們快點走吧,別遲到了。”
“好。”
在路過唐納言時,白琴盒被他手摁住了。
周衾驚訝地擡起頭,“納言哥,怎麽了?”
唐納言溫和地說:“你有事去忙,我幫小齊拿到後臺。”
而莊齊幾乎是立刻就撇開了哥的手。
極不願地接了一句,“他今天沒事,就是我請來幫忙的,你就去看演出吧,好好陪著文莉姐。”
不知道他們兄妹到底怎麽了,火藥味好濃。
周衾說:“對,我沒什麽事,還是我來吧。”
唐納言看著他們,眼中的霾迅速聚攏在了一起,風雨來。
而莊齊也不甘示弱的,瞪著一雙委屈的眼睛看向哥,無意識地撅了一點。
在這份無言的控訴裏,唐納言最終妥協,他的手腕垂落下來,“好,辛苦你了。”
“沒事的,齊齊也幫過我很多,有來有往。”周衾說。
眼看著兩個孩子走遠,張文莉輕笑了聲:“怎麽了,你奈何不了你妹妹?”
“就是說啊,我又能拿怎麽樣呢?”唐納言眷的目,一直落在莊齊的堆紗擺上,白得晃眼睛。他一只手斜在兜裏,出一個失落的笑。
進去時,張文莉小心覷著他的臉,玩笑說:“剛才看你們怪怪的,是不是和你妹妹吵架了?你和誰都能搞得好團結,跟妹妹關系這麽僵啊?”
唐納言笑哼了聲:“我這個妹妹啊,還真不是誰都能團結得了的。”
要說莊齊子好,但那都是對著外人的,在他面前氣極了,現在更加擺臉,他都不敢輕易說。
張文莉說:“不過看和周衾倒是般配的,兩個人又一起長大,說不準日後你能和周吉年......”
“不會。小齊不會和周家有什麽關系。”唐納言連聽完的耐心都沒有,就打斷了。
周吉年的夫人什麽脾氣?不痛快誰都別想好過。
他才不肯讓莊齊嫁到周家,將來要結婚,也得挑個家風肅正的門戶。
張文莉角的笑容凍僵在了寒風中,眼前文質彬彬的男人好似哪裏變了。
唐納言對一向尊重,言語溫,從來沒有不聽完話,就冷著臉制止的形,讓覺得好陌生。
“是......是啊。”張文莉低下頭,反省了三秒鐘,覺得自己確實越界了,于是道歉說:“我不該議論你妹妹的婚事,不好意思。”
唐納言淡淡點了個頭,“走吧。”
國際關系學院的節目在第六個,莊齊進去以後,抓時間在化妝間裏檢查妝發。
為了穿上這條高定禮服,一整天喝水了,子是半年前就量了的,等做好時,腰圍已經不大合適了,但拿去再改又來不及,莊齊只能湊合著先穿。
連竄到後臺來的葉靜宜都說:“是設計師弄錯了,還是你這半年多長胖了點兒?”
莊齊往臉頰上補了點散,“沒事,我很快就會瘦下來。天天見到我哥這樣,肯定飯也不用吃,氣都氣飽了。”
“請問你哥哪樣啊?”葉靜宜說。
莊齊洩憤似的,用力拍了兩下撲,“什麽樣,孔雀開屏樣!”
因為形象氣質太出衆,唐納言又是個斂低調慣了的人,平時上班怕風頭太盛,有喧賓奪主之嫌,他都穿中規中矩的行政夾克,帽間裏掛著一長排,調是深淺不一的藍或黑。
但今晚他連西裝都穿上了!
剛才站在他邊時,甚至能聞見他下上須後水的氣味,很沉穩雅致的茶霧香。
莊齊帶出的塵太大,葉靜宜差點被嗆到,忙揮了揮手。說:“他開他的,我說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也看看你邊的好青年,別老盯著你哥了。”
“不看,我一個男人也不看了。”莊齊氣道。
葉靜宜著的肩笑,“不看就不看,嚇唬誰呢。那你今晚來我家,我們把酒言歡,我新撿一大平層。”
“這玩意兒還能撿啊,你告訴我哪兒撿去?”莊齊斜了一眼。
葉靜宜說:“不重要,關鍵是咱們在校外有據點了。”
“窩點吧。”莊齊總算笑出來,糾正說。
化妝間門口,一起演奏的學長來:“莊齊,好了沒有?”
“來了。”莊齊拿上的大提琴,對靜宜說:“等我,很快的。”
大紅帷幕徐徐拉開,絢麗的舞臺燈一齊亮起來,莊齊在左側第二個,重工制的雪白繁複層疊,頭發盤婉樣式,文雅地坐在臺上,像一道和而明亮的月。
唐納言的位置在前排,昏暗線裏織出一個廓清晰的剪影。
他搭膝坐了,後背筆直又松弛地靠著,眉心微蹙。
黑暗中,張文莉悄悄看了他一眼,又悄悄地紅了紅臉。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悉的沉默裏,似乎有一點不耐煩。
還是爸爸說得對,他說今天沒假也要請假過來,等納言約你得等到什麽時候!他要是一直這麽晾著你,他拖得起,你能拖得起嗎?真是拎不清!
演奏開始前,唐納言看見莊齊朝這邊笑了下。
那個笑容不是對著他的,他很清楚。
現在他妹妹不會對他笑了。
唐納言知道,他對自己的份産生了錯誤的認知,他不會是什麽王子。
非要安個角的話,對嚴加看管的巫吧,差不多。
他順著這個笑轉過頭,看見葉靜宜正朝妹妹拼命揮手,原來是沖著發小去的。
也好,靜宜也好。
總強過是對著周衾。
雖說周衾這孩子仁義,和莊齊是同學,一起長到這麽大,走得近一點很正常,上說著互相幫忙,但心裏未必不把莊齊當作竇初開時慕的對象,還是注意一點好。
想到這些,唐納言的眉頭又皺了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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