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房出來,翁汝舟的袍已然被冷汗打。
剛邁過門檻,料峭冷風呼嘯而,吹得皮疙瘩都起來了。
翁汝舟形單薄,削肩瘦腰,寬大的袍穿在上,空的,經風一吹,好似整個人弱不勝風。
剛才劉蔚的審問就如閻王審訊一般,翁汝舟只覺得自己好像剛從地府繞了一圈回來,只要劉蔚有一不滿,就會死在今日。
為朝廷效忠二十年的老臣都可以被劉蔚拖出去杖斃,再剝皮實草,翁汝舟當真沒有那分膽量和劉蔚對杠。
如今劉蔚讓親手寫下檄文,翁汝舟完全找不到逃的借口。
十分清楚,劉蔚故意而為之,不過是讓衛予卿徹底恨上。
當年在馬車上做手腳的人,就是翁汝舟;如今衛予卿非但沒死,還率領其父的部下反攻回京,若是聽到曾經對他痛下殺手的摯友親手寫出的討賊檄文,只怕連活剮的心都有了吧。
翁汝舟間慢慢勾出一嘲諷的笑。
看來,就算自己拼命從家中逃離,仕為,還是難以事事如愿。
“咦,這不是堂哥嗎?”
聽到說話聲,翁汝舟抬起頭來,看見面前錦華服,一宮的云人,連忙抬手行了個禮。
“堂哥不必如此生分。”云人掩帕一笑。
本就生得妍麗,黛眉沉煙,如細瓷,一雙明眸秋水瀲滟,是個標志的人,往日里也算是得寵,劉蔚召見過幾次。
方才聽宮打探來的消息,得知皇上親自接見了云家堂哥。
云人大喜過,以為自己堂哥得了皇帝的青睞,連忙穿打扮,提著食盒就出了門,意圖沾一沾堂哥的,好讓自己能多得幾分皇家的榮寵。
但如今……
云人看了看翁汝舟額頭上的傷勢,驚詫道:“堂哥這是怎麼了?”
翁汝舟垂睫:“皇上傷的。”
云人面一驚,“堂哥惹怒了皇上?”
這可如何是好,若是皇上因此牽連了怎麼辦?
雖說云錦斕所屬的支系是云家大宗的旁支,且原來只是個卑賤的商戶,和這個嫡支的嫡隔了好幾層關系,但他們可都姓云!
云人有些惶恐,枉一番心思打扮,結果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心不免的怨懟了幾分,
“堂哥后可拖著一大群人呢,若是把皇上惹怒了,那云家其他人可怎麼辦?”
翁汝舟早已看破云人的心思,溫吞的“嗯”了聲,“皇上消氣了。”
“哦?”云人眼神一亮,扶了扶住鬢間的雀尾釵,笑道:“那本宮就先看一看皇上。”
說著,回頭朝兩位宮婢道:“你們快把本宮做的點心拿過來,皇上理政務應該了。”
聽說這幾日皇上一直召見另一個位分低的姜才人,云人心中有氣,卻不能發,只能卯足了勁重新博回皇上的寵。
看著云人心頭雀躍地提著圓木食盒往書房趕去,翁汝舟慢慢轉回,踩著厚厚的積雪往奉天門走。
一步、兩步、三步。
果然,后傳來“砰”的一聲響,劉蔚直接將云人連同食盒一塊擲出門外,檀木盒子摔在雪地里,連同致的糕點也混雜在泥土的雪粒之中。
“朕說過了,不要親自來找朕,很煩。”
劉蔚被衛予卿的叛軍煩得整日整夜都睡不著覺,又見這個不得寵的人過來討嫌,心里的火按捺不住,一腳踹向食盒,將其踢出老遠。
“聽明白了沒有。”
云人戰戰兢兢,只覺得剛才飛濺出去的圓木盒子就像自己的頭顱,卑賤地滾在泥地里骨碌碌打著旋兒。
劉蔚的一雙冷眸如鷹隼,看向的目明顯帶著殺意。
他……他就是個暴君,是個瘋子。
云人的背脊出了冷汗,將今日故意穿來的薄薄料浸,冬日的雪粒子落在秀氣的鼻尖,融化水。
凍了個哆嗦,忙道:“明白了,臣妾明白了!”
劉蔚不理,轉回殿,高大的影不再籠罩著。
云人悄悄松了一口氣,只覺得雙發,宮婢連忙上前將攙扶起來,“娘娘沒事吧,雪地里冷,可別凍壞了。”
何止是雪地里冷,連心都是冷的。
云人失落地垂下眉眼,不去看遠邊的食盒,只覺得心準備的糕點碎在泥地里,就像是嘲笑一般。
“娘娘,小心著走。”
云人的視線里掠過一小片綠宮綢,是雪緞的料子,,水綠之鋪陳在白茫茫的雪地間,像是碧綠的柳绦輕拂徊岸。
眼睫一,抬起頭來,見眼前經過的人很是陌生。
云人頓時疑了。
難道這是新進的妃子?
“喲,這不是姜才人嗎?”王公公一見來,連忙一甩拂塵,畢恭畢敬地迎前,臉上出幾分諂的笑意。
“皇上正心煩著呢,還需要才人好好安一番才是。”
被喚作姜才人的子淡淡頷首,神略顯清冷,聲線平靜地道:“知曉了。”
說著,也不管王公公,抬腳就進殿。
云人盯著的背影一陣幸災樂禍,就等著這個輩分低的才人等會被皇上丟出來,像自己一般狼狽地滾落在雪地里。
誰知,等了又等,等到腳都站麻了,姜才人都沒有被丟出來。
甚至,若有若無間,還聽到幾聲嚶嚀和息。
云人的臉頓時青了。
氣得渾發抖,手心攥,當即一甩袖,怒道:“走!”
憑什麼?
貴為云家嫡支嫡,卻比不上一個卑賤的,從民間選的才人!
“娘娘!娘娘!您小心點走!”
婢在后追著,云人腳步飛快,險些連儀態都不顧,大雪落在上,肩頭積著細雪。
忽然,的腳步停了下來,肩頭細細的雪絮隨著作滾落。
“娘娘?”
后的婢好不容易追了上來,云人倏忽回頭,眸凝在上,眼眸微瞇,丹微啟:“你有沒有覺得,姜才人有些眼?”
宮婢愣了一愣,想到剛才的驚鴻一面。
“好像……好像是……”
說到后面,甚至不敢往下說。
答案盡在不言中。
姜才人和云大人,竟是有幾分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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