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顧雲聽鬧得那些麼蛾子，後宮之事，楚江宸早已經是很習慣了攬到自己上的。即便許多意外的狀況都有專司理，本不必勞煩他親自出手，他也還是下意識地選擇了親力親為。

何況，依松煙所說的那樣，今天的事，可關係到了他手底下的三名重臣。

楚江宸忽然有些後悔，如果這些話並未被擺在明面上，他還有選擇的餘地，可以私下申飭，未必要在這種多事之秋治他們的罪，自斷臂膀。

但眼下松煙話已出口，當著沈量的面，沈量知道沈溪雪被害，又怎麼會鬆口？楚江宸倒是有心提點他，可是這麼多人在場，倘若他真的說出那些或勸或威脅的話，他這臉面也就是真的不要了。

「此事畢竟發生在後宮之，責權皆在貴妃，你怎麼說？」楚江宸看向顧雲聽，希從口中得一個臺階下。

這也算是病急投醫了，顧雲聽平日裏的表現，哪怕再乖張也不曾真正忤逆他，所以才給了他這麼一個錯覺。

顧雲聽靠坐在宮人搬來的椅子上，兢兢業業地裝著病，聞言，才恍然如大夢初醒，雙眼眨了眨，有些茫然：「哦，既然沈人前提及是蘇貴人唆使，按流程，也是該請蘇貴人前來問話的。」

像是完全沒領會到楚江宸的用意，反而覺得楚江宸這一問有些莫名其妙，多此一舉。

楚江宸：「……」

他給忘了，顧雲聽服食失魂散之後，就已經不及從前那樣敏銳了。縱然聽話，卻也幫不上他什麼。

倒是季公公總跟著他，反而領悟了些許聖心，小聲地道：「可貴妃娘娘，眼下天已晚……」

怕是不好興師眾地去提人來審啊。

「婉貴人腹中皇嗣一命，再加沈人一命，人命關天，陛下尚且在這裏坐著，為何蘇貴人就來不得？」顧雲聽淡淡地說著，將季公公言下未盡之意都堵了回去。

季公公覷了楚江宸一眼，斟酌著，又道：「這……可倘若那蘇貴人無罪，傳揚出去……」

「季公公多心了，陛下在這裏，自然明察秋毫，若是蘇貴人無罪，斷不會按有罪論，就算傳揚出去，又怎麼樣？既然宮中出了事，便該徹查，否則人命當前卻無於衷，傳揚出去，才更令人心寒。」

顧雲聽慢悠悠地道。

說話時並不咄咄人，反而不疾不徐，氣定神閑，像只是單純在反駁對方話里的邏輯，反對的話都說盡了，卻也不怎麼得罪人。

季公公無話可說了，只好請示楚江宸。

沈量隔簾跪於堂中下首，心中還是悲痛的，幾次大起大落，這會兒已是連規矩都顧不得了，連忙附和顧雲聽的話，道：「陛下，貴妃娘娘所言甚是啊！倘若蘇——」

「沈大人。」顧雲聽淡淡地喊住他，閑談似的，打斷了他後面的話，「沈大人是外臣，深夜宮探視沈人，已經是陛下念及你們父深，格外開恩了。這宮的事，沈大人還是不要攙和為好。」

說白了，如果按規矩算，如果不是楚江宸準許，沈量此刻本就不能出現在這裏，就算來了，他也不該正視任何後宮眷，連小宮都不該直視，更別說是手其中，對楚江宸的決定指手畫腳。

沈量聞言，如遭當頭棒喝，愣了好一會兒，訕訕地閉了，垂首跪在一旁，不敢再多言了。

兒沒了，他的位、命更不能丟了。

顧雲聽一向薄涼，出言提醒，倒是令楚江宸覺得有些詫異。不過畢竟顧雲聽是執掌印之人，維護這些規矩，倒也沒錯。

「起來吧，賜座。」楚江宸語氣很淺，聽不出緒，只是吩咐季公公，道，「速去請蘇貴人前來問話。」

「是。」

……

季公公出去了，這殿的氣氛也越發冷卻下來。太醫們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個個都跪在半明的淡簾幕之外，儘力當做自己不存在。

在眾人跪得都有些發麻時，譚姑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輕輕了顧雲聽的肩膀，像是有話要說。

譚姑姑在宮裏混了好些年，戲足得很。

顧雲聽抬眸看了一眼，並未遮掩著什麼，懶懶地道：「姑姑這是怎麼了？」

們離楚江宸很近，殿又靜，每個人的一舉一，多都能惹來別人的注意，就算遮掩也沒有用。

何況譚姑姑並不是不分場合、不懂察言觀的人，這麼多人，不該說的話，是一句都不會說的。

「娘娘……還有一事，老奴還是覺得有些蹊蹺，不知當不當講。」譚姑姑有些局促不安地道，似乎很為這般惹人注目而苦惱。

是中年婦人，這般神態又展現得極為自然，正是尋常婦人心中覺得拘束又惶恐的樣子，故而眾人都沒有起疑心，只是都不由自主地豎起了耳朵，想聽究竟想說些什麼。

「講都講了，那便講吧。」顧雲聽意興闌珊。

說話多半都故意不考慮楚江宸，旁人瞧著覺得是恃寵而驕、膽大妄為。可事實上，越是這般膽大妄為，才越能讓楚江宸放心。

如果事無巨細都心思縝，那是要讓楚江宸覺得被威脅，到害怕的。

然而譚姑姑卻不能明目張膽地不這個規矩，照顧顧雲聽的話來說，既然在人前賣了這個人設，就不能輕易崩塌，否則就更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了。

譚姑姑小心翼翼地抬眼向楚江宸，見後者並不反對甚至揚了揚下顎示意繼續說，才放下心來，輕聲對顧雲聽道：「娘娘，先前點卯時，發現的那些失蹤的宮人，尚未有消息……沈人蹊蹺離世，會不會與此有關？」

「什麼失蹤的宮人？」沈量下意識地追問，問完了，才又想起允貴妃的提醒，連忙俯低首請罪。

松煙先前想著沈溪雪與那蘇氏之間的事，倒還真是把這個給忘了，這會兒經譚姑姑一提醒，才又想了起來。見楚江宸過來，不由得了一下，訕訕地道：「稟陛下，是白日跟隨沈人來的宮人，人出事前後，帶來的宮們都消失不見了，軍翻遍了蒹葭宮，都未能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