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瞧傅思瀅的輕鬆神，顧忌會再說一些挑撥他與同伴關係的話，何長易沉默須臾，盡量保持平靜地終於問出口：「不知傅大小姐來尋在下，是有何要事？」

「要事？」傅思瀅輕聲一笑：「不，並沒有什麼要事，只是看何公子一個人在此無聊閑坐，便特意前來問候一聲。」

特意前來問候……

這話何長易可不敢相信。見傅思瀅不肯表明來意，他垂目沉默下來，表面上看似寧靜，實際上心中不斷琢磨傅思瀅的用意。

這時，傅思瀅開口問：「想必何公子一定極為痛恨心腸惡毒的子吧？」

這話實在是太像意有所指，而傅思瀅尋何長易搭話的行為，也引得旁人注意。大家漸漸不再關注即將到來的囚車，而是打量傅思瀅是要對何長易說什麼。

頂著無數人複雜的目，何長易頭一滾，說：「世人都該痛恨心腸惡毒的子。」

「說得對，心腸惡毒的子就應該人人得而誅之，對不對？」

何長易口舌發乾，重新喝口茶，才點頭道：「對。」

見何長易一點一點上鉤，傅思瀅甚是滿意，於是笑意盈盈地說：「既然大家都如此痛恨毒婦，諸位公子中，又屬何公子的職最高，那何公子何不做個表率，當眾對那惡毒子痛罵怒斥一番，以迎合民憤、彰顯正義？」

「嗯？」何長易不解抬頭看，完全不明白傅思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讓他代表眾人，對衛氏譴責痛斥？

此舉……說實在的，何長易若是做了，一定會得到眾人的追捧稱讚，對他自己的發揚聲是一件極好的舉！

之前何長易沒有想過，現在被傅思瀅提起，認真一思索，發現還真的是很可行。不過，此事若是不由傅思瀅提出，而是由旁人提起，他肯定二話不說就應了，偏偏現在是傅思瀅提出的，他難免心中有忌憚，擔心傅思瀅是又給他下套。

看中何長易心有顧慮，傅思瀅也不催促，而是轉頭看向白傾羽和郎俊松等人，笑問：「各位覺得這個建議如何？聽聽外面四起的民怨吧，眼下正需要一個有勇有謀又能說會道的人站出來，一呼百應！如此一個名立的絕佳機會，各位難道不想一把抓住嗎？」

的話說到點子上，極和鼓。

名立、一呼百應，這是天下男子夢寐以求之事！

而且眼下此番狀況，實在是沒有可以顧慮的後果，只要有勇氣站出來率先斥罵罪惡，就一定會得到萬眾矚目！

一時間，眾人被傅思瀅說得是蠢蠢。

的確是個絕佳的機會，就看誰有勇氣出頭。

一眾年輕男子目雀躍和火地面面對視，最後又將目放回在傅大小姐的上。

這事是傅大小姐提出來的，而傅大小姐又是先對何長易提出的，可見傅大小姐是有意讓何長易當這個出頭之人。而看何長易那猶猶豫豫的樣子，若是何長易不上，他們可要爭搶了！

白傾羽和郎俊松最是知道傅思瀅與何長易之間的仇怨，二人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傅思瀅會將這個機會提醒給何長易聽。他倆唯有安靜旁觀。

其實，傅思瀅又何嘗不知這麼好的機會應該給親近信任的人，比如說白傾羽、比如說郎俊松，但無奈啊，衛蘭靈那個賤人不認別人，就認何長易吶。

哈哈。

對眾人說完，傅思瀅一轉頭再次看向何長易，笑問：「我是覺得何公子在痛恨毒婦這種事上，尤其出眾，所以才想著由何公子當眾斥罵更顯理直氣壯、酣暢淋漓。不知何公子意下如何？」

何長易攥雙拳，面對傅思瀅的諷刺，只能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之前，何長易認為傅思瀅是毒婦，所以義正言辭地在三司會審上當證人，甚至因此得到皇上的欣賞。而傅思瀅正是藉此來嘲諷他的故作姿態。

見何長易遲遲不答應，傅思瀅又道：「怎麼，何公子轉了子，不義憤填膺了？」

的再三調侃自然不能被何長易默默忍，此話后，何長易站起向傅思瀅微微一拱手，冷聲道：「既然傅大小姐再三邀勸，那在下也不能不識好歹。」

說完，直接走到房間擺放著文房四寶的書桌旁，提筆蘸墨，從容落筆。

傅思瀅角噙笑地看著，對於何長易表現出來的瀟灑利落無於衷，反而幽幽道：「何公子可要寫得快一些，不要等會兒趕不上囚車從窗下經過。如果何公子的文章不能當眾念出，那也太浪費筆墨了。」

何長易執筆稍頓，不理會傅思瀅的話語，繼續書寫，將剩下的文章一氣呵。

剛剛放下筆，便聽有人高呼：「來了來了，囚車到眼前了！」

這下，不用傅思瀅再催促，眾人立刻簇擁著何長易來到窗戶邊，紛紛起鬨何長易大聲念出斥罵文章。

傅思瀅同樣來到窗邊，但是很小心地靠著窗框，藏了形，不樓外的人發現的存在。

倒是也極想和衛蘭靈來個眼對眼，好好看一看衛蘭靈在這般屈辱境況之下見到以後會有多麼得瘋狂崩潰，可現在畢竟是要學會忍氣吞聲的子了，要顧全大局嘛。

此時，樓外一片吵嚷，擔心何長易的聲音被蓋下，屋這群氣方剛的公子還商量著要齊齊呼喝一聲，先把氣勢打出去。

「一、二、三！」

一群氣方剛的漢子齊齊高喊：「衛氏毒婦，蛇蠍心腸，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悶沉的吶喊像是轟隆隆的雷聲一般，落在整條街的上空，霎時間將整條街震得安靜平息。

路上行人紛紛抬頭向錦相樓上層，見得是一群文弱書生在齊聲吶喊，而喊聲一停，有一個長相清朗的男子出現在中間，雙手展開一張紙，鎮定自若，朗聲告讀。

「衛侯府世子之妾所犯罪行，手段之毒辣，令人髮指。今初聞……」

一時間，整條長街上空飄著何長易怒火的聲音，路人靜聲細聽，場面嚴肅。

囚車已經來錦相樓前，正在傅思瀅等人所在窗戶的下方。

依靠在窗邊的傅思瀅視線刁鑽地盯著樓下的囚車，眼神無冰冷地放在衛蘭靈的上。

怎麼不抬頭啊？不想看看說話的人長什麼模樣嗎？這才過了多久呀，衛蘭靈總不至於已經把何長易的聲音給忘了吧？

囚車中的衛蘭靈已經失神木訥，整個人於混沌之中。遭了數不盡的咒罵和辱，還有滿臉混著臭蛋和膿加的粘稠疼痛，神於麻木之中。

衛蘭靈不斷地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場可怕的噩夢。

不知道噩夢的起點是哪裡，也不知道噩夢的終點在哪裡，無窮無盡的可怕如同深淵一樣正正在腳下。

這時，周圍的安靜終於引起衛蘭靈的注意。和方才的漫天辱罵相比，為何如此反常？

於一片安靜之中，倒是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念叨著什麼。這聲音……

忽然，衛蘭靈渾一震！

這道聲音為什麼如此悉！

是、是他？！

是皇上！

當即，衛蘭靈魔般瘋瘋癲癲地大一聲，搖晃著腦袋去尋找這道聲音的來。

當終於一仰頭髮現講話之人所在，看到那再悉不過的面貌，衛蘭靈如同發現救命稻草一般，被枷鎖錮的雙手力掙扎，同時大：「皇上！皇上救命啊！」

那一瞬間，站在樓上的傅思瀅冷冷勾起角，只能抬起手用帕子掩住半張臉，才能遮蓋住放大難以制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笑話啊，天大的笑話！

竟然還敢何長易為「皇上」？！

這麼多天了，衛蘭靈這個賤人還沒有回過神嗎！

哈哈哈哈！

是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衛蘭靈會當眾給何長易挖這麼大一個坑！

而衛蘭靈的異常自然當即引起所有人注意，所有人的視線都順著衛蘭靈期盼希冀的目看向何長易。

「皇上？什麼皇上？正在宣讀怒斥文章的人是皇上？怎麼可能！」

「這毒婦肯定是瘋了！想要皇上救，做夢！」

「瘋子，已經瘋了。」

正宣讀文章進行到一半的何長易正憤慨氣盛，陡然聽到衛蘭靈沖著他大「皇上救命」，驚至甚，差點沒能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

他加快語速，將剩下的一半文章頓挫、怒氣沖沖地憤然宣讀完，不等眾人拍手好，便滿面厭惡地看向樓下囚車上面目全非的衛蘭靈，斥責道：「聖上英明，將你這毒婦押送遊街示眾、以儆效尤！你是大昌之恥，是天下婦人之恥！還想再次呼喊求皇上救命？」

說著，將手中寫好的譴責怒斥文章速速捲起，揮手一扔便朝錦相樓外扔去。

何長易義正言辭：「你做夢！你的命運會像這張紙一樣，被無數人踐踏泥，至死也要背負著天下人的痛斥和咒罵！」

寫滿字的紙張飄下。著天空上飄下來的紙，街上眾人紛紛長了手去接。

終於有一人接到，打開再看。本想也和何長易一樣出一次大大的風頭，哪料紙張一展開，何長易的字跡龍飛舞、狂草下筆，實在是認不得幾個字。

於是裝模作樣地點點頭，而後便大勁一甩，將紙張扔在地上，還不忘上前踩踏兩腳，同時大聲附和何長易：「說得好！這毒婦的命只配和這張紙一樣，被踩泥，連給老子屁也不配！」

瞧著樓下陌生人的作，何長易雙目一，顯出幾分不悅來。

那紙張飄落下去，最應該快速被人傳閱，這樣他的文章就能傳遍眾人，他的才華也能夠迅速得到大家的認可和欣賞。誰料搶到紙張的是這麼一個俗無禮的人，不僅沒有將文章傳閱，反而還說什麼「屁」的魯話，這實在是讓何長易白白損失一個揚名的好機會。

雖然到難，何長易表面上也沒有表現出來，只冷冷盯著囚車上的毒婦，面沉怒，在眾人面前保持他剛正不直的形象。

傅思瀅的目一直在何長易和衛蘭靈二人上來回打量。

在何長易宣讀完痛斥文章，並且對衛蘭靈呼喊的「皇上救命」大為抨擊時，衛蘭靈唯一還能表現出緒的目和肢，激烈得彷彿想要逃出囚車。

人也終於反應過來，對何長易嘶聲呼喊：「何長易！救我啊，救我！我是衛蘭靈！何長易！」

嘶喊聲格外凄厲與悲慘，如同到天高地厚般沉重的冤屈。悠長的嘶喊直接喊壞了衛蘭靈的嚨，喊聲後半段，聲音嘶啞得像是鋸木頭，直接將喊聲鋸斷，衛蘭靈力咳嗽，彷彿卡到魚刺。

這道嘶喊聲帶給眾人的驚愕也非同一般。

人們詫異地向何長易，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毒婦會認識他，還會對他喊出如此撕心裂肺的求救。

傅思瀅雖然不會樓外的人看到的樣貌，但也不是完全當個木頭人。

當即，不懷好意地向何長易發問：「何公子，我這位心思頗重的表妹認識你呢，還向你求救呢。」

何長易也不解為什麼衛蘭靈會突然對他開口求救，他下意識認為是自己出頭惹來的麻煩。

「想來衛氏之前見過在下，聽說過在下的名字。旁人安靜，唯我出聲言語，便自然向我求救。」

「唔，」傅思瀅也不為難何長易，只輕輕一聲哼，悠悠道，「勉強說得過去吧。還何公子能確定，衛蘭靈不會再說一些驚天地的話。」

何長易皺眉，轉過頭，沒再言語。他也實在想不出衛蘭靈和他還能有哪些牽扯，覺得衛蘭靈不應該會再說一些能波及到他的話。

樓下，衛蘭靈的求救聲還在繼續，嗓音就像是從木頭變木渣一樣損壞了個徹底：「何長易！長易，阿易，你救救我啊！你看看我，我是蘭靈啊，你不認識我了嗎？我真的什麼也沒有做過，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