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胡三爺。」

「哪裡哪裡，傅小姐客氣。」

等到胡三爺從堂中離去后，傅思瀅才大鬆一口氣，好笑道：「之前我與他相時，可是沒有見過他如此諂。」

在之前胡三爺與傅思瀅相時，即使知道傅思瀅是從皇城而來的千金貴，胡三爺的態度也不過是恭敬客氣而已。尤其還是傅思瀅有求於他、托他買，胡三爺對傅思瀅就不用太討好。

而來到傳聞中執掌生殺大權的慕王爺面前，胡三爺從心底就生出恐懼，又哪裡敢怠慢。慕王爺不尋他幫忙，他都要上趕著把好往慕王爺的手裡送。

因為得罪傅思瀅和得罪慕王爺的後果，截然不同。

對此，漠蒼嵐不以為意，為大昌一人之下的存在，他見過的諂討好實在是太多，區區一個商人的恭維，真的算是稀鬆平常。

其實要說許多人也不是慣於阿諛奉承，只是在地位尊貴的人面前，不由自主地就會彎腰弓背、垂下頭顱，再說些好聽的話、做些好看的事去討上位者的歡心。哪怕他們實際從上位者的手中得不到什麼好，可旁人羨慕的目，就足夠令所有人趨之若鶩去地追求上位者一笑。

人都是有慕強心思的，無論男。這世間，哪裡有那麼多傲氣之人，不過是沒有見到真正尊貴之人罷了。

袁悉也跟隨傅思瀅來到胡家別苑暫住，傅思瀅本是想讓下人去開封城中尋找名醫來給乞丐治病，可袁悉斷定這乞丐只能聽天由命，也只能多讓小五用一些好葯。

前去再次查探撞倒乞丐之是否有其他異常的護衛，歸來複命，道：「那個地方還有一些窩頭碎塊，而且屬下向路邊小販詢問過後得知，那乞丐的確是乞討到那裡才停留窩下的。」

「看來是一件意外之事。」

傅思瀅看向漠蒼嵐，漠蒼嵐微微點一下頭，不再對那乞丐的來歷表示懷疑。

胡家別苑打掃得很乾凈整潔，其中布置沒有半點奢靡之氣，反而很樸素典雅，像是文人墨客的宅院。

胡三爺對人的心思猜測是很細的，若是按照慣例款待貴客，不免得會是好酒好菜、歌姬舞、賓朋滿座，一晚上的吹拉彈唱、歡聲笑語，說不定晚上還要給貴客的臥房裡送上幾位人，如此才能賓主盡歡。

而今日宴請慕王，知道慕王心繫逃犯且注重看守，所以胡三爺只命下人竭盡全力地準備了好酒好菜，其他的一概沒敢多準備。

除了袁悉外，僅喚了胡斐和胡婉婉前來作陪，連家中父母和其他親人都沒敢喚來有幸瞻仰慕王尊榮。

至於什麼暖床的人……

呵呵呵呵。

看看傅大小姐那張人臉，再想想傅大小姐這幾日的暴脾氣，胡三爺要是敢準備人，那還不如先做好被傅大小姐中致命一箭的準備。

胡三爺捧起酒杯：「草民敬慕王爺，多謝慕王爺為草民家中慘死的奴僕作主。」

作陪的胡斐和胡婉婉也跟著恭敬地酒。

漠蒼嵐給了幾分薄面，小飲一口酒水。

敬過一杯酒後，胡三爺再敬傅思瀅：「草民還要敬傅小姐，多謝傅小姐為草民仗義執言、出手相幫！此番能與傅小姐結識，是草民三生有幸！」

傅思瀅呵呵一笑，先喝掉酒，再說：「胡三爺不怪因為我才遭遇災禍，我便該慶幸了。」

「豈敢豈敢！傅大小姐言重！」

胡家是真正的因禍得福，死了幾個奴僕，卻搭上慕王這艘大船。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傅思瀅喝了一小盅酒後，覺得好喝，正想再讓晴音給自己倒上一杯時，突然，到一道不懷好意的目。

扭頭看去，便見是漠蒼嵐雖面無表、眼神卻犀利地向。

呃……

雖然至今不清楚自己喝醉酒會是什麼模樣，但顧忌在異鄉，也便淺嘗輒止。

席間，漠蒼嵐和傅思瀅不開口說話，胡三爺這個能說會道的連同開朗的胡斐，照樣不會讓冷場的況出現。

只是當宴席將盡時，胡三爺終於面帶為難地對漠蒼嵐和傅思瀅提出一個請求。

「慕王爺、傅小姐，小民家中雖然幾輩經商、行走天下，但其實眼界見識一直局限在金銀算計之中。別看小民所接的人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可真正能付出真心來往的人，屈指可數。」

胡三爺抬頭灌下一口酒，猶豫了猶豫，攥拳頭，又說：「此番能夠結識傅小姐、能夠在慕王爺面前報出姓名，小民家中上下備榮耀。常言說得好：『人往高走，水往低流』。過去沒有過自己是在坐井觀天的意識，直到這兩日才發現天底下還有更、更廣闊的風景。」

此時，席間已經變得一片沉默。胡斐和胡婉婉雙雙神張嚴肅，看看自家三哥，再觀察觀察慕王和傅大小姐的臉。

胡三爺起，趟趟走出坐席，來到堂屋中央。面對慕王，胡三爺毫不猶豫，「咚」地跪下，彎叩首。

「小民不敢求慕王爺能給小民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只願求王爺能好心稍帶小民，讓小民能看到有向上攀爬的路徑！為此，小民願意將家中所有獻給王爺，甘為王爺上刀山、下火海，唯王爺馬首是瞻、萬死不辭！」

說罷，胡三爺「咣咣咣」三個響頭，然後俯磕頭埋在哪裡，不再說話，只激害怕地微微發抖，等待慕王爺的回應。

一旁還在坐席間的胡斐和胡婉婉見之，躊躇幾息，也慌著腳步地跑出來，跪在兄長後。

無聲地跪地磕頭，不敢再多說一句。

寧靜中，傅思瀅努力安靜地咀嚼口中芹菜，覺得咔嚓咔嚓的，好大聲。

旁，是神好了許多也一同赴宴、剛想先行離席休息的淺蘇。淺蘇早已放下手中筷子，盯著胡家人，目中的驚愕之意難消。

聽到傅思瀅口中咔嚓咔嚓的，淺蘇斜眼瞥，見也是神複雜，便靠近過來小聲道：「你覺得慕王爺會答應嗎？」

傅思瀅咽下食，撓撓鼻尖，擋住說話的：「應該……我怎麼知道？」

淺蘇也擋住：「這胡家還真是敢想吶。」

「不僅敢想，也敢做敢說。」

「嘖，是呀。」

瞧著跪地的胡家三個人，傅思瀅輕聲道了一句：「我倒覺得不錯，有膽識也有能力。可人家求得不是我啊。」

這天底下有多人奢能得到貴人提攜。而比朝中大提攜清寒之士更難的，就是央求一位隻手遮天的大人去提攜一個小商人。

漠蒼嵐會因為心就去提攜一個商人嗎？還是開封城的商人。

不會的。

一個小商人，還是一個仍得仰仗開封府尹鼻息的小商人，又怎麼能得了堂堂慕王爺的眼。

有什麼好嗎？

漠蒼嵐不缺胡家的那點銀子、也不求胡家的人脈。難道因為借住了胡家的別苑，就得應允將胡家納羽翼之下？

這件好買賣，還不至於這麼大。

胡家在商道上宗耀祖，又因為經商每每會被擁有功名在的虛偽清高之士輕鄙。胡家想要改變這種境，需要一輩又一輩的人努力，絕對不是出一個考中功名的小輩就能改變的。畢竟出商戶，也輕視。

而眼下，一條芒萬丈的捷徑就在眼前。

只要慕王能大發慈悲帶胡家一下，胡家就可越過這幾輩人未可知的努力，真正的宗耀祖！

堂屋中沉默良久。

終於，漠蒼嵐飲下一杯酒，沉沉開口道：「本王手下並不缺人。」

音落，再無第二句。

他簡短冷厲的話語，如同快刀斬麻，頃刻間就拒絕了胡家人的妄想。

而胡三爺還遲遲不願起，期待著還有下一句轉折的話語出現。

之前宴席間的熱絡瞬間不復存在，似乎只是幻象之中發生的，場中的氛圍就像是快要幹掉的漿糊，凝滯憋悶。

淺蘇小小聲說：「我想回屋歇了。」

傅思瀅轉頭，抬手輕輕推：「沒事兒，你走。」

在淺蘇謹慎的目中，回頭對漠蒼嵐說：「小姐患病在，先回屋歇息了。」

漠蒼嵐看一眼，沒說話。便扭回頭沖淺蘇笑笑：「快回去歇著吧。」

淺蘇的離去打破一點點寧靜，可是堂中跪著的胡家三人依然沒有起。

傅思瀅與坐在對面的師兄袁悉對視一眼，袁悉可也從沒遇到過這種事，只能對傅思瀅聳聳肩表示無奈。

胡斐和胡婉婉倒是心志不堅定，被慕王爺拒絕了就生怵，又見自家三哥執拗跪著，更是擔心會惹到慕王爺，所以不時地悄悄抬頭看一眼。

唯有胡三爺保持姿勢一不，似乎大有跪到慕王爺同意為止。

又過去好一會兒，方止平直地說：「主子，您該歇息了。」這是示意散席了。

漠蒼嵐輕輕「嗯」一聲，直接起離席。

這下，寧靜徹底被打破，胡三爺終於抬頭，看向慕王，目哀求而面容失落。

「慕……」

得此結果，他甚至一時再無膽識和勇氣開口。

漠蒼嵐像是沒事人一樣，從跪著的胡家三人旁大步走過，彷彿方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他也不曾有拒絕賞賜一個家族興起希的舉。

不過這對於他來說，的確是沒有影響。他同意是一種恩賜，他拒絕也沒人敢責怪他不講善心。

快要過門檻時，漠蒼嵐突然察覺傅思瀅那邊半點靜也沒有，於是頓步回首看去。

只見，傅思瀅正一邊撐桌杵臉，一邊夾起芹菜，咬得咔嚓咔嚓，臉上有一點點鬱悶之氣。

漠蒼嵐挑眉：「你還沒吃飽？」

胡三爺同樣看向傅思瀅，儘管心複雜失落，還是立刻打起神，趕忙道：「傅小姐還想吃什麼，小民這就命……」

傅思瀅放下筷子，起：「吃飽了。」

胡三爺的話語戛然而止。

傅思瀅速速倒一小杯酒，一口喝下后，推桌而起。從胡家人旁走過時，不滿地小聲叨叨：「得不到的永遠在，被偏的都有恃無恐。」

漠蒼嵐：嗯？

胡家人：啊？

方止：奇怪，為什麼聽到這句話，我想唱出來？

傅思瀅走到漠蒼嵐旁，輕輕哼一聲：「有人求而不得，有人拒之門外。」

說罷，抬步過門檻，為免自己的羨慕嫉妒恨被看到，打算快快離去。

誰料剛走兩步，漠蒼嵐的聲音在後響起：「站住。」

傅思瀅停下腳步，是扭回去一張臉，底氣不足地聲回應：「幹嘛？」

漠蒼嵐並沒有立刻說話，而是靜默思索起來。

聽不到他回應，傅思瀅催促道：「什麼事嘛，我困了，要回房歇息。」

這時，漠蒼嵐本離開堂屋的腳步反轉，重新面向胡家人。

他道：「你們想要投靠本王，但本王並不需要你們。」

胡三爺苦地點頭：「小民知道。」

「但你們要是投靠傅家，便是各取所需、各有依仗。」

漠蒼嵐接著的這句話，立刻引得所有人注視。胡三爺一個驚愣，怔怔看著慕王爺，反應過來慕王爺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后，趕忙轉頭看向門外不遠的傅思瀅。

傅思瀅則是嗖地轉回，趕忙雀躍著小步回到漠蒼嵐邊，沖他笑：「嘿嘿。」

比高出近兩頭的漠蒼嵐，睨一眼，輕哼一聲：「小心思。」

「嘻嘻。」

漠蒼嵐嚴肅又認真地對胡三爺說：「只要你們遵守法紀，傅家已足夠庇護你們，而你們也能給傅家提供生意上的幫助和各路人士的往來。何況，投靠傅家比投靠本王要自由輕鬆許多。」

這些的區別和好，不用漠蒼嵐一條一條給詳細地列出來，胡三爺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只、只是一時不敢接這種好事。

胡三爺以為慕王爺和傅大小姐是一起的啊！

怎料還有慕王爺不肯接胡家投靠，但傅大小姐可以接的路數？

見胡三爺半天沒有回應，懷有期待的傅思瀅頓時皺起鼻子，不滿地看向胡三爺，說：「看來是我的廟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