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轟轟烈烈。
得最響的也是最丟人現眼的,顧家在顧文君面前本抵擋不住一個回合,最后別無他法只能狼狽遁走。
顧家的人離開了,顧文君卻也被團團圍住。
顧文君倒是想要走,畢竟事暫時了結,主考還要召見,總得先從人群中出來——可是左右的人全都爭前恐后地擁過來賀喜。
“恭喜文君公子,賀喜文君公子,從此便是顧會元了!”
“文君公子,之前我們誤會了你多有冒昧,實在是心中有愧無臉面對,還文君公子能原諒我們,今后有任何事,只要你吩咐一聲,我們必定會鼎力相助。”
“多虧了文君公子啊,讓我們徽州除了這麼多及第的進士,這份襟便無人能敵。這榜首第一的名次,當之無愧啊!”
這鋪天蓋地的崇敬和熱,頓時淹沒了顧文君。若非阿武拼死護著,顧文君的子都要被這些人給遍了。
第一個反應便是捂住前,按了襟。顧文君口中忙道:“謝謝,謝謝!各位的心意我都收到了。
只是在下還有些事,還請讓一讓。”
太歡迎了也并非好事,現在顧文君想走,也不容易。
到最后,遲來一步的徐修言、蔡金、王子逸等人一起幫著,才將顧文君解救出來,廢了不力氣。
出來的時候,顧文君的衫都被扯開了一些,敞開來的領里出如玉的白,鬢角也落下幾縷發,襯得面頰凝雪賽過清月,多了兩分魅。
徐修言見狀微愣,似是想到了顧文君裝的模樣,有些出神。他想要說些什麼,但還不待開口,顧文君便被阿武一把拉走。
“爺,快些走吧,不然他們又要追上來了!”
這場面可比徽州知府大人下臺那會兒還要夸張,看那些人狂熱的模樣,要是再留得久一些,說不定都要把顧文君供奉起來呢。
顧文君也是心有余悸。
何況本來藏了一個驚天,更是耽誤不得。
一邊收拾自己,一邊邁步離開,見徐修言言又止,顧文君還以為他是想要說顧家那事,便道:“有什麼之后再說。
扔下怔然的徐修言,顧文君帶阿武跟上那久等了的差役。
一行人七拐八拐,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的盡頭。
主考萬大人的府邸就在設立在考場附近,但他并沒有當眾宣召,而是私下派人來給顧文君傳話,就說明他不愿聲張。
所以顧文君也配合地悄悄進了萬府。
阿武被留在了外面,克忠職守地在外候著。
前堂里,臨危命特來徽州主持大局的翰林院士萬遷之萬大人負手而立,他生得高個又瘦削,像是竹竿似的,但勝在有一腔風骨,嚴肅起來便很有威懾力。
顧文君一進門,他便看過來,鐫爍的眼睛聚焦在上。
“萬大人。”
顧文君先行一禮,很快便被扶起,“無需多禮。”
“之前本在考場里說了些話,只是想掩飾欣賞之,免得會試結果一出,惹來非議。”萬大人眉頭微松,隨即又搖頭一嘆:“想不到,這樣一來,反而又出了其他子。”
“這些天,你遭的委屈,本也聽聞一二。還有會試揭榜的時候,那顧家來鬧事……本也都知道了,但是礙于理,本都不便手,希你能諒。”
顧文君聽出萬大人語氣里的真誠,心思微。
看上去,萬大人對不僅沒有不滿,還十分青睞。
“在下不敢。這本來就是私事,怎麼能叨擾萬大人。”顧文君連忙回話,雖然萬大人私下的態度平和,但是也不能順子就爬。
剛得了第一會元,逆風翻盤,還將從前看不起自己的顧家踩到腳底下。正是年郎最風揚氣的時候,結果顧文君依然如此鎮定自若。
當真沉得住氣。
萬大人滿意地頷首,然后又蹙起眉,沉聲道:“既然你不放在心上,這顧家的事就這麼過去了。之前本不了手,但本保證他們在徽州沒法再打擾你。”
雖然顧文君不憷顧家秋后算賬,但是有萬大人撐腰,就多了一分底氣。
他愿意手相助,顧文君也想投桃報李。看出萬大人眉宇間的困擾,便主開口:“不知道萬大人召見我是為何事?”
萬大人眉心凹了一個深皺。
他唆了一口長氣,然后才緩緩吐出藏了許久的心事:“……周立恒死了。”
“!”
一開始顧文君還未反應過來周立恒是誰,但等到想明白后,便覺得一記重擊迎面而來,措手不及。
這個周立恒,不就是那徽州的知府大人麼!
現在才離他被抓捕下獄過去多久,甚至都還沒有押送到京城審問,怎麼就這麼死了?
顧文君下意識地追問:“怎麼死的?”
“牢里,咬舌自盡。”萬大人一字一句道,聲音微頓。他神肅穆,面難看,顯然也對這個意外束手無策。
顧文君心頭一沉。
收服了柳柳作為手下,自然知道周立恒與顧瑾,與敬王殿下之間的勾當。稍作猜想便知,這周立恒的死一定與他背后的敬王主子有關。
就是不知道,他是為了敬王肝腦涂,寧愿自殺保,還是被敬王先下手為強,殺人滅口以免被人撬出更多。
隨即,顧文君便立即道:“那證據……”
萬大人搖了搖頭。
“搜遍了整個府邸,只找到兩個被關起來的書生,是之前向周立恒告,舉報你等的。”萬大人說著冷笑起來:“搜查完,本才發現這徽州的問題有多大。”
他看向顧文君:“周立恒被派遣到徽州擔任知府多年,所有家當加起來,才不到千兩銀子,你信嗎?”
一千兩?
顧家在江東一年的收也不止一千兩!
怎麼可能?
問題不是多了,反而是了!但這恰恰也是最大的問題!
顧文君的思緒飛快轉起來,越是細想越是覺得心沉,斷然搖頭:“不信。”
萬大人深吸氣:“本只怕……所有的貪污錢財已經被提前轉移了。”
他們同時想到一個人——“敬王!”
彼此都是皇帝陛下派系的,此時也不用打啞謎。
萬遷之干脆把話說開。
“周立恒在徽州加稅斂財多年,加上賄賂進貢,所收集的金銀財寶不知幾何,相加起來必定是個天文數字!若是全落在敬王手中,后果只會更糟——
那麼多錢,就是養兵布陣也足夠了。”
然而顧文君的擔憂卻比萬大人還要深一層,暗暗低語:“就怕敬王的勢力不只局限于徽州。”
九大府州,京城朝廷可沒法一一管顧得過來。
萬大人也是悚然一驚,但隨即他便放下了這遠憂,先抓住近慮:“先不管其他,徽州這筆錢絕不能讓敬王帶走,要是他想要全部轉移,必定會耽誤行程,必須得攔下來。”
“敬王的人要走,必定是回京。本接連派人查看搜尋,終于還是找到了一些蛛馬跡。”萬大人遞出一份圖紙,到顧文君手里。
“這是地圖指引。”
他道:“本還要留在徽州穩定大局,實在不開。顧會元,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接下這個重任,在回京路上攔截敬王的人馬,幫陛下解決后患。”
“只要能截下一丁半點,也能揪住敬王的錯問罪了!”
手指一收一。
顧文君便把圖紙收進懷里。當然知道這件事干系重大,所以也沒時間計較什麼份職責的托詞了,只是果斷應下:“在下定當不負所托。”
一遇到與陛下有關的事,顧文君就做不到旁觀。
是一定要為陛下謀劃出力的。
何況,敬王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直指陛下,怎麼能聽之任之。
萬大人點點頭,但仍是滿臉憂:“唉,周立恒自盡的事,本也已經寫旨奏報給陛下了,這疏忽罪責,本是定要承擔的。”
他嘆氣,話鋒卻一轉:“但若是陛下大發雷霆,之后還你能幫本言幾句。”
“啊?”顧文君愣住。
想不到話題會突然轉變到這上面來。
萬大人話里并沒有什麼深意,他只是知道陛下對顧文君極其看重。甚至還一拍顧文君的肩,言辭懇切。
“陛下派了千名護衛五百英,助本穩定徽州,本把這些人都暫派給你使用,你可千萬辜負陛下的厚啊!”
他只當陛下對顧文君青睞有加,有意將這揚名立萬的立功機會讓給顧文君去做,是想讓顧文君在敬王的事中建立功業。
殊不知。
陛下最掛念于心的,不是徽州政,也不是敬王擅權,更不是萬大人能不能穩定格局。他之所以破例調那麼多將士兵,無非是擔憂,顧文君的安危而已。
可偏偏萬大人領會錯了意思。
竟然將顧文君分派了一個最危險的任務。
是機遇,卻也是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