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

“咳咳, 咳咳咳……”

手掌拍著口，江臨川不住的咳嗽，企圖將堵在口的一口悶咽下, 原本蒼白病態的面容上, 浮現一不正常的紅暈。

他使勁力氣開口，反駁：“我娘、我娘很好, 我姐也很好。”

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位老人站在門檻, 眼皮子向下一搭, 目冷冷落在這個年上, 嗤笑：“你以為你娘是怎麼嫁給晏兒的？”

年細碎咳嗽。

江家老祖宗又道：“你對你姐這門婚事很不滿對不對？”

“我……”

“老夫告訴你，江相宜再怎麼說, 也是晏兒的孩子，也是我的後輩，這門婚事雖然是禮兒提起來的，卻也經過了我的同意。”

江臨川子一，猛的抬頭，眸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彩：“為，為什麼？”

“我親自見過了白家那個小輩，雖然說不上多好, 卻也差不到哪裡去。”實際上，白近真在徐陵小輩中, 名聲極高, 修為極為不錯, 但是在眼高於頂的江家老祖宗眼裡，也不過是“說不上多好”罷了。

“你姐姐嫁過去，可沒哪裡虧待的。”江家老祖宗抿了抿。

“姐姐不願意當妾！”

“沒有靈，不能修煉，歲數不過百年，嫁給白家那小子，只能為妾。”氣都沒一口，江家老祖宗接著道，“白家那小子說也能活個幾百上千歲，他要是想找道，必然是同等修為，或者稍微遜之的修，可以走過無數歲月，可以一起曆經磨難之人。江相宜就算是我江家的兒，不能同夫君一起修煉，不能同夫君一起曆練，甚至還會拖累他人……什麼都做不到。”

江家老祖宗抬高音量，斥責：“就是你父親活著，若是將許配給修士，估計也是妾室，除非將你姐姐許配給一個凡人。”

聲音一句句傳耳中，震得耳發麻，江臨川此時不再咳嗽了，咬的瓣出，額頭青筋微凸：“老祖宗！你聽不懂我的話嗎？”

他打斷江家老祖宗的話，直視老祖宗的眼睛，一字一句：“姐姐不願意，不願意！”

“不願意？”

江家老祖宗好多年沒有被忤逆了，大為火：“不願意嫁給白近真，就違背婚約，無名無份跟著白家那個老家夥？”

徐陵府主跟江家老祖宗是同輩人，生在同一個年代，又都是天之驕子，天賦極佳之輩，兩人見面稱兄道弟，背地裡就相互使絆子，如此鬥了上千年。

到了這個年紀，這個修為，他們頭頂沒什麼人能夠制住了，就放開了脾氣。

江家老祖宗徹底貫徹“我行我素”這四個字。

徐陵府主就不同了，大概是年輕時視人如白骨，為天仙後，反而風流放起來，極收集人。

自己的直系小輩，眼的爬上了自己老對頭的床，江家老祖宗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臉面無。

他都能想象下次見到徐陵府主時，對方的冷嘲熱諷了。

因此，知道這個消息時，江家老祖宗暴跳如雷，偏偏江臨川這個時候過來，直接撞上了槍口，便毫不猶豫的沖著他發泄怒火了。

可以說，若不是江臨川被廢，他今天要吃的苦就不止這麼一點。

“老祖宗，你高高在上，你無所不能，你一令之下江家莫敢不從，你自然不知道姐姐為什麼這麼做！”眼角有些潤，江臨川抬手抵住眼睛，遮住了臉上的脆弱，“都是為了我……如果不是我這個樣子，又何必……何必……”

“笑話，那是你無用！”江家老祖宗毫無心，鐵青的笑容上，盡是冷，“只會自哀自憐，自我厭棄。”

老人一揮袖，袍間長風呼嘯，氣勢凜冽：“這世上多凡俗修士一家財，連一顆築基丹都買不起？你了？只要你想要，你隨時可以拿一瓶築基丹當魚食。比起他們來，你這點兒遭遇算什麼？”

話語並無哪裡不對，只是老人要求極為嚴苛，用一個年人的標準，要求一個年僅十歲的年。

“說白了，你前面什麼都有，不過是有個好爹罷了。沒有你爹，沒有江家主這個份，你就什麼都不是！”

江臨川僵在原地，低著頭，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老人拂袖而去：“因為你什麼都守不住。”

才踏出幾步，原先沉默的年便拼了命的沖了上來，中途甚至因為腳步無力而結結實實摔了一跤，可是又很快爬了起來，牢牢抓住了江家老祖宗的袖。

江家老祖宗垂眸：“怎麼，你不服氣？”

話音未落，摔的鼻青臉腫的年雙膝直直跪下，咚的一聲，以頭搶地。

“告訴我，怎麼可以守住，告訴我。”

老祖宗的袖被抓的皺了起來，不由擰起了眉頭。

年的額發遮住了眉眼，只能看到襟上點點的跡，他懇求：“老祖宗，爺爺，給我一個機會。”

卑微又執拗，恭敬又滿傲骨，便這麼展現於老人面前，讓老人陷沉默。

許久，江家老祖宗輕飄飄的開口：“我為什麼要給你機會？”

江臨川回答的相當誠實：“因為我是姐姐的依靠，整個江家唯一的依靠。”

江家老祖宗不願意給兩個孩子庇護，兩姐弟便只能自行尋找庇護。白近真在外人眼中是不錯，但是他到底只是年輕一輩，還無法撼老人們的地位。江相宜便是贏得了夫君的心，也很難將手進江家，庇護弟弟。

所以才用盡手段，依附於徐陵府主。以徐陵府主的地位，就算江家老祖宗不屑一顧，但是江家其餘人，卻不得不慎重。

效果非常不錯，江家那些人暫時放棄了把江臨川趕出去的打算。

同理，他們是姐弟，江相宜攀附徐陵府主可以庇護江臨川一般，若是江臨川擁有了絕對的實力、權勢，徐陵便沒人敢給江相宜臉看，給之前必須想清楚，自己能不能得罪的起江相宜的弟弟。

江臨川娓娓道來，將自己的小心思全部告訴老祖宗。

老人沉思，許久才開口：“那好，你去做一件事。”

“請老祖宗吩咐。”

“拔出劍碑之下那把石中劍，只要你能做到，你就是江家家主。”

“謝老祖宗……”

最後一個字輕的像一陣風，江臨川虛弱，又力不支，得到老祖宗這個承諾之後，一下子泄了氣，整個人昏了過去，昏過去時，雙手還摟住老祖宗的大，據說當時老祖宗臉非常彩。

.

江臨川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在無休閣中。

真要說的話，他其實是在老祖宗跟前長大的，所以無休閣中，有屬於他的房間，有屬於他的一應品。

左右打量了一圈，東西一樣沒，他被廢前是這樣，現在依舊是這樣。

發了一會兒呆，江臨川便拉住了守衛，跟守衛打聽劍碑下那把石中劍的事。

劍碑就在無休閣的範圍，石中劍便是一把.石塊中的劍，劍沒石塊，只餘一個生了層層鐵鏽的劍柄。

江臨川經常經過劍碑，覺得就是一座普通的石碑罷了，但是江家老祖宗這麼提了，便說明事沒那麼簡單。

“主，據我所知，家中核心員年時，都試過拔那把劍，沒有一個功的。”守衛告訴江臨川，“那把劍的來曆誰也不知道，只知道江家建立之前，劍碑和石中劍便在哪裡了。”

“我知道了。”

守衛離開時提醒：“主，曾有人想用歪門邪道的方法取出石中劍，被主人罵了一頓，當時主人說：沒有足夠的誠意，本不可能拔出來。”

江臨川微楞，心下激：“謝謝。”

守衛離開後，他就自己穿上了鞋子，小跑到了劍碑面前。

他從劍碑邊上，經過不下百次，這裡的景在悉不過了，今日卻是以全新的目打量這一切。

這才恍然發現，他年時，劍碑是這般景，如今還是這般景，連樹幹上的樹葉都沒挪過位置。

歲月流轉，他從牙齒都沒長齊的孩到如今這般模樣，可是這裡卻被歲月忘了，一切都靜止最初的模樣。

——這是連仙人都做不到的事。

江臨川的心髒跳起來，他到底是個孩子，沒有太多的時讓他沉澱，此時難免有些激。

雙手抖的上只比自己矮一個頭的石中劍，緩緩收攏，全的力氣都集聚在掌心時，他猛的施力，想要一鼓作氣拔出石中劍。

可是任憑他臉漲的通紅，手指頭發白，石中劍卻紋不。

他不行……

這把石中劍並不認可他……

也許是覺得他廢……

數個念頭湧上心頭，將江臨川心中那點兒自信吹的搖搖墜。

可是很快他又堅定了下來，繼續拔劍。

他的父親沒有拔出來，叔父沒有拔出來，甚至可能連老祖宗都拔不出來，那麼他更不能放棄。

一、二、三……

他在心中默念字數，徹底跟這把石中劍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