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夜，春風亭，朝府外的巷口。

那位中年胖子站在車廂旁，站在雨中，彎著腰低聲音說道：“朝小樹果然是位修行者，看樣子境界還不低，現在局面有些棘手……”

車廂裡那人咳嗽了兩聲，淡然說道：“著什麼急？府裡不是還有戶部請來的兩個異鄉人？如果連他們都擋不住那個混江湖的傢伙，我們再出手也不遲……至於那些江湖人死便死了，這長安城的yīn水裡哪幾天不死幾個老鼠？”

數百名長安城悍勇的江湖漢子，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在世外高人眼中如yīn水老鼠的他們，在這生死關頭暴發了極驚人的戰鬥力和。

然而春風亭老朝是修行者，他們只是普通的江湖人，雙方實力上的差距就像是鷹與蟻之間的距離，劍影穿而過帶起一蓬花，繞頸而過掉下好大一顆頭顱，握斧的漢子斷了手指，揮刀的漢子仆倒在雨水之中。再強悍的戰鬥力在那道時時現的劍影面前都不值一提，再強悍的在同伴不時倒下後總會絕的潰解。

朝小樹平靜前行，上青衫早已被雨水打溼，然而就像寧缺每次看到他時那樣，誰都不會覺得這位長安黑夜第一人狼狽，他走在春雨裡，就像春雨一樣自然，上流出來的氣息就像春雨一樣滋潤大地，令人無法抵甚至不想抵。

來自長安西城南城的幫衆們看著雨中行來的中年男子，彷彿看到一個惡魔正溫文爾雅地向自己點頭示意，然後舉起魔爪輕鬆將自己碎片，滿心震駭的他們再也無法抑心中的恐懼，不知道是誰發了一聲喊，衆人終於散去。

南城蒙老爺西城俊介還有貓叔那些人已經不知何時悄悄溜走，破舊的春風亭四周除了那些被雨水不停衝涮的，那些重傷的重傷員，再也看不到一個站立著的人，天地間一片清靜——如果忽略那些雨水中的和傷者，忽然掉雨水都無法沖淡的腥味還有春風亭被撞塌的一角。

寧缺沉默跟著朝小樹後向前走去。他雙手握住刀柄，雪亮的刀橫於前淋著雨水，從始至終他沒有出過一刀，這場單方面的屠殺便就此結束，但他沒有放鬆更沒有什麼尷尬歉意，因爲他知道真正的兇險還沒有到來——如果你有機會跟著一位修行者戰鬥，那麼你遇見的敵人就極有機會是一位甚至幾位修行者。

一步兩步，朝小樹走到自家宅院門前，畔鞘中無劍，那劍此時不知正在哪方夜雨中穿行，他出空著的雙手輕推，被雨水打溼的門軸發出一聲有些怪異的，

院門被推開，數十名穿著深雨披的唐軍銳端著弓弩相迎，表堅毅冷漠；雨簾之後的聽雨樓木地板上，那名穿著星白長衫的中年男子眉頭微蹙，旁鞘中短劍低鳴；戴著笠帽的苦行僧緩緩擡起頭來，手中念珠微微一僵；遠巷口那兩輛馬車依舊安靜，其中一個車廂裡咳嗽的聲音不知去了何。

安靜還是安靜，輕微的風聲在樹葉與樑柱間輕繞，淅瀝的雨聲在庭院和小池間輕響，彼此看著彼此，沒有任何人選擇搶先手。

沉默也許很長，也許很短，朝小樹的目越過那羣持弩的軍士，落在樓間的苦行僧與劍客上，淡然說道：“這是我的家，請你們出去。”

“沒有人會出去。”著星白長衫的劍客平靜回答道。

朝小樹看著此人旁輕振鳴的那把短劍，若有所思，忽然開口問道：“前些天那場雨裡，就是你殺了我那位小兄弟？”

長衫劍客微微前傾，示意自己正是那人。

朝小樹脣角微微翹起，看著他說道：“那你今天會第一個死。”

雨一直在下，順著聽雨樓頂的瓦片屋檐流淌而下，變水簾，那位苦行僧前的銅鉢一直承著雨水，漸蓄漸多，就在這一刻終於溢了出來。

朝小樹出手。

他擡起右臂，隔著重重雨簾，隔著那些持弩嚴陣以待的唐軍銳，遙遙指向聽雨樓裡那名長衫劍客。

隨著一指點出，雨夜裡驟然響起一道淒厲的鳴嘯，那把始終藏在夜春雨間的薄劍終於顯現出了蹤跡，自聽雨樓上閃電般破空而至！

長衫劍客眼瞳劇，懸在旁的右手中指一扣一彈，旁那柄已經躍躍出的短劍一聲清呤震鞘而出，化作一道清護在自己前。

朝小樹說了今天第一個要死的人就是他，朝小樹隔雨簾一指指的也是他，然而朝小樹第一劍的目標並不是他，而是他旁那名苦行僧！

那位苦行僧雖然始終沉默，但卻一直警惕注視著周遭的靜，上空天地元氣稍有波，他便知道朝小樹已然手。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是這一劍的目標，然而佛宗弟子的本能讓他枯掌重重一拍旁木板，木板隙間煙塵一震，木階前那隻銅鉢彷彿被人踢了一腳，猛地彈了起來，在空中盪出無數水花。

灰淡的劍影破空而至，穿那片晶瑩明如琉璃的水花，卻被銅鉢擋個正著，鋒利高速的薄劍與笨拙厚實的銅鉢狠狠相撞，發出一聲令人耳裂的脆響！

苦行僧在笠帽外的臉有些微黑，在這一瞬間變得極爲蒼白，明顯吃了些虧，而就此時，長衫劍客雙眉一挑，見機奇快地手腕一翻，中食二指併爲劍決指向站在府門的朝小樹，在他周剛飛舞半圈的短劍去勢陡轉，化爲一道青直刺朝小樹的面門，此時朝小樹的飛劍正與苦行僧的銅鉢相撞，又如何護得住自？

握長刀柄沉默站在朝小樹後的寧缺了，他快速向左閃去，就在將要閃出朝小樹時，卻強行收住了腳步，他不是畏懼那名長衫劍客的手段，不是害怕那道青短劍，而是發現現在依然不需要自己出手。

因爲朝小樹的飛劍在與苦行僧銅鉢相撞後，雖未能破鉢而出，卻也未頹然墮地，而是藉著那道猛烈的撞擊力量，單薄青鋼劍上那些不知意味的隙線條，在那一瞬間驟然放大離，極爲奇妙地在空中化作了五片極薄的劍片疾飛而！

無中能生有，一而再，再而三，再三便是五。

朝小樹一劍化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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