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太太今日回孃家就是來兒婚事的。原本作爲方長輩是不該由主提出,不過好在雲家是孃家,雲老太太是親孃,這纔沒有了這些忌諱。
不過雲老太太現在這態度明顯是不想給個準話,蘇大太太的面子也有些掛不住了。
“娘,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您到底是個什麼想法能不能給個準數?”
蘇大太太在閨中的時候也是被雲老太太捧在手心裡寵大的,當年雲大太太進門的時候可比不得這個親閨在雲老太太面前有臉面。如今時過境遷,當著大嫂的面被自己的親孃敷衍,饒是平日裡再厲害這會兒也裝不出端莊賢淑了。
雲老太太卻是對兒面上的委屈視而不見,只淡聲道:“蘇家和雲傢什麼時候一家人了,我怎麼不知道?”
蘇大太太面上一僵,雲大太太卻是鬆了一口氣,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揚了半分。雲大太太生怕雲老太顧忌自己兒的臉面隨便應下與蘇家的親事。與和蘇家結親相比,更傾向於與燕北王府結親。雖然蘇大太太和燕北王妃都是的小姑子,蘇家卻是老燕北王妃那一派的,與其左右逢源還不如堅定立場。
不過終究是自己的親閨,雲老太太也不好讓蘇大太太面上太難堪,微微緩和了聲音道:“放兒是我最喜歡的孫子,他的親事不可兒戲,也不是我一人可以做主的。等你父親和大哥回來商量了之後再說吧。”
蘇大太太的臉也好看了些,想起了出門之前蘇老太爺和自己相公的囑咐,蘇大太太嘆息了一聲,轉頭與雲大太太道:“大嫂,您以爲我今日爲何會突然提及芳菲和放兒的親事?我家閨雖然只是柳之姿,但是好歹也是蘇家嫡出的大小姐,即便是還未及笄。暗地裡打聽的人也不,我難道非要將往我孃家送?您說句實話,芳菲配給放兒,放兒吃虧不吃虧?”
蘇大太太這話說得自信,不過也是實話。蘇家大小姐容貌品都不錯,嫁給雲家二爺也不算是蘇家高攀。
雲大太太忙道:“芳菲自然是極好的,是我們放兒高攀了。”
蘇大太太笑著搖頭:“大嫂您也不必說這些場面話,我的子你清楚,若是放兒高攀我閨,我兒就不會提這茬兒。”
說到這裡。蘇大太太嘆道:“想必大嫂也知道了,前些日子我們蘇家馬場的事。”
雲大太太看了雲老太太一眼,沉道:“我聽你大哥提過一句,說是有兩個馬場被黨項人劫掠了。”
蘇大太太聞言卻是冷笑一聲:“黨項人?黨項人若是有這能耐,金鑾殿的那位怕是都坐不穩了。”
雲大太太一驚:“這話可不能說。”
朝廷在燕北的影響力雖然遠遠比不上江南,不過雲大太太年之時在京都生活過,對李氏王朝還是很忌憚的。不過仔細想了想蘇大太太話裡的意思,立即就明白了蘇大太太的意有所指。
“難道劫掠蘇家的馬場的不是黨項人?寧夏吳家的軍隊雖然及不上燕北王府,但是也沒有聽說過有能劫掠蘇家的悍匪出現。”
“悍匪?在燕北什麼悍匪有那個能耐?倒是千防萬防賊難防。怕就怕有人監守自盜,悍匪哪裡比得過匪?”蘇大太太不屑道。
雲大太太將蘇大太太的話在心裡過一遍猛然一驚,卻是再不敢接話了。蘇大太太這話裡的意思太明顯了,在燕北能“監守自盜”的匪除了寧夏的吳家就是燕北蕭家。
雲老太太皺眉訓斥道:“閉!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由得你胡言語。”
蘇大太太卻是眼眶一紅:“娘,我當然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我孃家,在座的只有我親孃和大嫂。難不我連一句大實話也說不得了?就算是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等我百年之後牌位上也是寫的‘蘇門雲氏’!”
見如此,雲老太太也只能閉眼嘆息一聲。
蘇大太太接著道:“當初老王爺將遼人趕出燕北之後。燕北百廢待興一片象。老王爺在燕北諸多家族中選出了我們蘇家和雲家作爲領頭,這些年來我們兩家對燕北的貢獻自不必多說,對燕北王府也算是鞠躬盡瘁,可是有一句話做‘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還有一句話做‘功高蓋主’。近些年,燕北王府對我們兩家的態度遠不如從前,我們蘇家就不必多言了,我不信雲家就沒有一點察覺。就拿文廷和郡主的親事來說,若是從前燕北王府會是這種態度?燕北王府這是著我們兩家功退呢!”
說到雲文廷和蕭靖琳的親事,雲大太太也沒有話說了。
雲家和燕北王府幾代聯姻,原本雲家是想要將雲秋晨嫁給世子蕭靖康,當年燕北王也是暗許過雲家世子妃之位的,可惜蕭靖康進京爲質後,朝廷立即就將蕭靖康的婚事定下了。雲家退而求其次,想要讓雲文廷娶蕭靖琳。
可是眼見著雲文廷到了適婚之齡,雲家也幾次在燕北王面前提起雲文廷和郡主的婚事,燕北王那裡卻是沒有什麼表示。現任燕北王妃雖然出自雲家,但是雲家和燕北王府的關係卻是遠不如當年。
蘇大太太看著雲大太太的臉,繼續道:“功退?說得倒是簡單!我們倒是也想功退,可是這幾十年來我們兩家爲了燕北王府得罪過多人?壞人是我們在做,好是王府拿,等到我們失勢的那一日,怕是會被啃得骨頭也不剩了!且我們兩家到了如今這個地位,可謂牽一髮而全,就是我們想退,依附於我們的那些家族可願意讓我們退?”
蘇大太太當年也是被雲家重點教養過的,腦子靈活,口才極佳,即便是向來不喜歡的雲大太太聽了這一番話也不免有些心有慼慼焉。
雲老太太卻是開口問道:“那你當如何?反了蕭家不?”聲音無悲無喜。
蘇大太太知道雲家的立場,自然不會在這時候說要反了蕭家的話:“娘您這話嚴重了!蕭家雖然只是一個王府,在我們燕北卻是相當於南邊的朝廷,蕭家是君,我們是臣,不到萬不得已,誰又願意做出叛逆之事?只是我們無過卻要我們引頸戮,也沒有這個道理不是?今日我回雲家提出結親的事,也不過是爲了自保。只要蘇家和雲家聯姻,即便是燕北王府也需要顧忌,不會輕易將我們兩家當作棄子棄了。這對我們兩家而言,都是有利無害的。”
雲老太太沉默半響:“此事事關重大,不是我們幾個宅婦人能決定的,等你父親回來我會告訴他。既然你不想留下來用飯,就早些回去吧。”
雲大太太聽了蘇大太太的話也是心事重重,這會兒也沒有心留客了。
蘇大太太見自己今日回孃家的目的已經達到,而云家確實是需要時間考慮,便很爽快的提出了告辭。
雲大太太親自送了蘇大太太出去,又回了老太太的院子。
雲老太太自兒走後一直坐在那裡閉目養神,雲大太太看著自己的婆婆,幾番言又止。
雲老太太雖然沒有睜眼,卻像是知道雲大太太有話要說的樣子,靠坐在引枕上問道:“你想說什麼?”
雲大太太其實很想問雲老太太關於對蘇雲兩家聯姻的態度,不過蘇大太太是雲老太太的親閨,只是兒媳婦,當年初嫁到雲家的時候與蘇大太太這個喜歡爭強好勝的小姑子也有過幾番較量,當初雲老太太雖然明面上沒有什麼表示,暗中卻還是偏幫自己的閨的,所以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問。
雲大太太沉不言,雲老太太卻是笑了:“你怕什麼?你纔是雲家大太太,是我的嫡長媳,淑和的話說得再漂亮,也是蘇家人,你還怕我偏心?我雖然老了,卻還沒有糊塗,誰是自家人,誰是外人還分得清。”
雲大太太聞言一愣,忙道:“母親,我不是……”
雲老太太擺了擺手:“行了,當年我偏心是因爲是我閨,還不是蘇家的媳婦,自然是親你疏,所以我偏幫。”
雲大太太心思被破,不由得有些尷尬。
雲老太太卻是睜開了眼,看了一會兒,說道:“我希等到時候雲家到你手中的時候,你還能記住我今日的話。我知道你疼秋晨,什麼事都不瞞,只是等到有一日需要你在兒媳婦和親閨之間分出個親疏遠近的時候,你要想明白誰纔是雲家人。”
雲大太太沉默片刻,低頭道:“兒媳記住了。”
雲老太太點了點頭:“你是想要問芳菲和放兒的親事吧?我不同意。”
頓了頓,雲老太太又加重了語氣道,“不是我不同意,是雲家不會同意,雲家和蘇家從來就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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