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朝下午回到大興的時候，顧家已經是張燈結綵了。

徐氏忙得團團轉，搭棚試竈、佈置嫁妝的。都來不及來接顧錦朝。

顧德昭知道了，就親自到月門來接長，興致地要看外孫：“……麟哥兒跟著你來了嗎？”

外孫出生後顧德昭只見過一次，上次見還是個襁褓裡頭的娃。

顧錦朝難得看到父親這麼高興的樣子。他穿著一件很神的褐紅直裰，頭髮梳得很整齊。笑著說：“跟著來了，孃抱著呢。”正好孃抱著長鎖下車，長鎖不認識祖父，睜著眼睛好奇地看他。

顧德昭一把就把孩子抱過來：“咱們麟哥兒長得敦實！”抱著他呼了兩下，長鎖又不怕生，摟住顧德昭的脖子笑嘻嘻的。顧德昭更加喜歡他了，抱著外孫招呼兒往裡面走。

顧錦朝跟在他後進了垂花門，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一個人影大步朝走來，抱了一下，滿臉的笑容。

“長姐！”是顧錦榮的聲音。

顧錦朝把他拉開一些，端看他的臉。顧錦榮越長大就越像父親，已經比高了大半個頭，現在他要和自己說話，還要低下頭。看上去還真是個大人了。

顧錦朝拍了拍他的肩：“你怎麼回來了？”

顧錦榮笑著答道：“我現在跟著幾個先生在遠遊，已經不在國子監裡面了。夏天還去了山東濟南府，又去曲阜拜了孔子廟。”他看到了父親懷裡的長鎖，長鎖穿著小襖，戴著帽子。賴在祖父懷裡看舅舅。顧錦榮看了好一會兒，跟顧錦朝說，“長姐，麟哥兒像你小時候啊。”

顧錦朝笑他：“你還知道我小時候什麼樣子？”

顧錦榮認真地說，“我當然記得。長姐十歲的時候在斜霄院的小花園裡盪鞦韆。把母親種的那株的芍藥花踩死了。你戴了個嵌南海珠子的金項圈，那珠子有拇指指甲大。”

這些事顧錦朝自己都不太記得清楚了。

踩死過母親的芍藥花？

顧德昭想起顧錦朝小時候的事，出懷念的神，笑著說：“……那時候你纔到我的腰高。小小年紀，兇狠得很。還不要你母親的嬤嬤給你梳頭。”那個時候就像離開窩的小狗，拼命齜牙咧做出兇狠的樣子。可能是因爲太害怕，也可能是因爲那時候的顧家太陌生了。

顧錦朝還記得那個梳頭的嬤嬤，上有很濃的胡味，那個時候很不喜歡這個嬤嬤。

想到小時候的事，只是笑了笑。

長鎖看到母親笑。也咯咯地笑，著手要母親抱他。

顧德昭難得抱到外孫，纔不會放到顧錦朝手上。“麟哥兒，跟著祖父去吃棗糕好不好呀？”他跟顧錦榮說，“你帶你長姐去拜見祖母吧，我帶麟哥兒去吃東西。”

顧錦朝讓長鎖的孃跟著父親。難得看到父親這麼高興，就隨他吧！

顧錦榮路上跟說顧家的事：“……二伯父回來了。”

顧錦朝皺了皺眉問：“他不是做了東安縣縣令嗎？”

顧錦榮點點頭：“是啊，做了半年就不行了。二伯父自己子不好。好像又得罪了東安江家的大爺，辭回家了。現在在家裡整日和二伯母吵，要不就是去姨娘那裡過夜。把祖母氣得不行！二伯母原來鬧著分家。現在也不敢分了。”

由奢儉易，由儉奢難。

顧錦朝聽後一怔：“祖母的意思呢？以後要分家的話，你們豈不是要吃虧？”

顧錦榮笑笑：“你別擔心！吃虧不了，母親都把放在祖母那裡的賬本拿回來了，現在家中是和二伯母一起主中饋，二伯母又還要心二伯父和憐姐兒的事。沒空管中公。不然這次漪姐兒親，哪裡能辦得這麼大？祖母又一向不在乎庶……”

徐靜宜是個相當有本事的人。顧錦朝前世就知道了。

等到了馮氏那裡，五夫人在伺候馮氏梳頭。棠姐兒坐在炕頭玩七巧板。

馮氏看到顧錦朝來了。表很奇怪。

又像是激，又像是悲傷。

五嬸孃抱著棠姐兒要喊人，三歲的棠姐兒已經能甜甜地喊二姐、三哥了。葉氏現在對顧錦朝也沒有原來的忌憚，笑著說：“你和你祖母說話，我去讓小丫頭端幾盤點心上來！”抱著孩子出了西次間。

馮氏拉著顧錦朝的手，過了好久才嘆氣：“算了，算了！我也什麼都別說了。漪姐兒要親了，你們姐妹向來親熱，你去和多說說話吧！”

既然沒什麼說的，顧錦朝也就不問了。站起向馮氏告退了，才帶著顧錦榮去顧漪那裡。

嬤嬤正在教顧漪出嫁之後的事。敬茶要注意什麼，認親又要注意什麼，在別人家做媳婦不比還是姑娘的時候隨意，一是侍奉公婆，二是侍奉夫君，要恭從溫順。

顧漪聽得臉通紅。顧汐也不好意思聽，避去了花廳喝茶。

聽到顧錦朝來了，兩人都很高興。顧汐現在長大了，格也穩重了不。

顧錦朝笑瞇瞇把自己準備的一套金滿冠頭面、一套上好的玉件給。又另外拿了陳老夫人、陳三爺準備好的東西，“這些都給你做添箱，好不好？”

顧漪都嚇到了：“長姐，用不了這麼多東西的！”

反正都是的私房，多也不嫌多。又是私底下給顧漪的。

顧錦朝都讓顧漪的丫頭收起來了，笑著問請的全福人是誰，又請了誰給梳頭的問題。

三姐妹一直談到晚上，孃抱著長鎖來找人。還帶著顧德昭送給外孫的幾方端硯、青花筆洗、一把狼毫筆。說是要給外孫識字的時候用。顧錦朝有些無奈，這些東西不好帶不說，在陳家的庫房裡說堆積如山都不爲過。不過好歹是父親的一番好意。

賓客陸續的來，晚上就已經開席了。

顧錦朝看到了顧憐，是和姚文秀一起來的，還抱著個幾個月大的孩子。

父親職被貶之後，顧憐格反倒是收斂不。因禍得福，也沒有被休回顧家的事。

徐靜宜指了顧憐懷裡的孩子給看：“那就是蘭芝的孩子——現在該是蘭姨娘了！是個男孩，養在顧憐名下，說是平時蘭姨娘連孩子都看不到。我看按了顧憐下手殺顧瀾的狠勁兒，說不定以後還要除蘭姨娘，去母保子。也算是有個保障了。”

顧憐抱著孩子過來跟顧錦朝說話，果然是了不，說話也沒有原來咄咄人了。

姚文秀跟在後，笑著拱手：“……如今得您一聲陳三夫人了！陳三爺沒有跟您來嗎？憐姐兒還說陳三爺可能來，我還想要和陳三爺說說話呢。”

顧錦朝看了顧憐一眼。

顧憐有點尷尬地躲避顧錦朝的視線。

顧錦朝才溫和地道：“他有事沒來。”

姚文秀點點頭：“自然！陳三爺日理萬機。也難得見到一次……”

等姚文秀離開後顧憐才鬆了口氣，低聲說：“謝謝你了。”

“不客氣。”顧錦朝只是說，“三爺確實也是有事沒來。”

顧憐不知道說什麼好，原來面對顧錦朝是怨恨不甘，但現在就只是尷尬和不適應。猶豫了一下，找了個藉口就避開了。

顧錦朝照例是歇在自己原來住的院子裡。

長鎖玩著母親牀頭解下來的絡子，躺在母親懷裡，看到母親在出神。還要擡起頭咿咿呀呀地引起的注意。要陪自己一起玩。

顧錦朝卻讓採芙把窗扇撐起來往外看，這一天都在下雪，也不知道陳三爺是不是留在京城了。

……

第二天就是親迎。

顧錦朝陪著顧漪梳了頭。在正堂看到了來迎親的杜淮。相比幾年前，杜淮已經長得高高大大了。穿著件紅團花紋圓領袍子，姿俊秀。他給顧德昭、徐靜宜敬了茶。

顧錦榮活了手腳，笑著跟顧錦朝說：“你出嫁的時候，我還不能揹你上轎！現在就能背漪姐兒了。”

顧錦朝把肩上的雪拂去：“雪天路，小心別絆到了。”

顧錦榮高聲應了。把顧漪背上了花轎，又放了一次炮仗。幾個婆子領著丫頭去門口灑桂圓花生了。

“你出嫁的那天，父親看著你的轎子出門。心裡難極了……站在中堂外面好久都沒走。”顧德昭突然跟說，“我還以爲嫁兒都是這樣的。現在漪姐兒出嫁了，我心裡卻很高興……我也想不明白了。”

顧錦朝聽得鼻子一酸。

徐靜宜看著他們父，笑著說：“大好的日子，快別說這些了！一會兒東院還有席面要吃，朝姐兒，你和我一起去吧？”

顧德昭看著徐靜宜，出淡淡的笑容，跟顧錦朝說：“……你跟著去吧。”

徐靜宜和顧錦朝剛出來，卻看到有幾個人進了月門。

這幾人穿著程子，看上去孔武有力，正是陳家的護衛。而且神很嚴肅，在賓客中相當顯眼。

顧錦朝一眼就把這些人認出來了，是陳家的護衛。帶頭的好像是陳三爺邊的一個幕僚，好像馮雋？

他們怎麼到顧家來了？

管家已經把人領了進來，正好看到顧錦朝在。帶著馮雋上前來給顧錦朝請安。

馮雋頭戴綸巾，看上去還很年輕。在陳三爺的幕僚團中，他顯然是相當年輕的那一種。就是因爲年輕，所以能力才更出衆，不然也不能混到這個位置了。他拱手道：“夫人，府上有急事。煩請夫人找個合適，屬下跟您說清楚。另外，三爺說讓屬下立刻送您回去。”

那陳家肯定是出大事了！

顧錦朝神不變，問道：“三爺可說是什麼事了？”

馮雋只是道：“事出急，還請夫人上馬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