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亶偶爾也會思考自己哪裡出問題了，金國兵強馬壯，自己剛登基不久，怎麼會突然就淪落到如此地步了呢？

想十年前，金國的軍隊南下，如無人之境。

才僅僅十年，宋軍已經拿下瀋州，兵鋒直指上京。

自己半年前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現在跪在趙桓麵前，連一條狗都不如。

想到這些，恍然如夢。

他偶爾抬一下頭，瞄一下趙桓，又趕匍匐在地上，給上京的那群蠢貨寫信，不敢有任何造次。

這狗皇帝是出了名的暴君，死在他手裡的人，不僅多，而且還慘。

“陛下，罪臣寫完了。”

韓世忠從他手中將信拿過來，呈遞到趙桓手中。

趙桓掃了一眼，表示很滿意。

這信便被快馬加鞭往上京城裡送。

已是寒冬天，這個時節若是一個人在外形行走，能被活活凍死。

整個瀋州都被皚皚白雪覆蓋，種師中已經上了年紀，擔心嚴寒對種師中有損，趙桓特命種師中待在屋中，不必出來。

這段時間，趙桓則天天待在行宮裡研究著那些糙的戰略地圖。

好在宋軍的後勤給力，有源源不斷的糧食從居庸關運輸到瀋州。

這一路上，基本上看不到金軍了。

能被消滅的金軍都已經被消滅，能逃散的金軍也基本都逃散，本組織不起來大規模的軍隊對宋軍後勤路線進行襲擊。

至於完宗翰和完宗，則老老實實躲在上京，正在爭論著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與東京不能相比，金國的上京雖說是都城，規模卻小得可憐，尤其是到了冬天，大街上基本上看不到人。

近期前線不斷有戰敗的訊息傳來，更是讓這些的達貴族們心裡蒙上了影。

上京的貴族分兩種，一種是新貴，當年跟著完氏崛起的各部族，另一種是舊貴。

舊貴多是遼國時期留下來的，大部分是漢人。

例如韓企先，例如時立，這些漢人家族在五代十國時期就從中原北遷，在遼東已經紮百年之久。

漢人大貴族基本上都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不過相對於正規軍力量還是很薄弱。

一輛馬車匆匆停在韓家大院門口，走下車的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

他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他已經很老了，走路都需要人攙扶。

這個老人不是彆人，正是在金廷上權位最高的漢人員時立。

時立是遼國舊臣，後來投奔金國，在完晟時期，深完晟重，與參與完宗磐主導的新政，在金國也算是一號不容忽視的人。

而且，在上京城，更是漢人勢力的代表人。

他的長子時漸和次子時將他小心翼翼攙扶進去。

早有人出來迎接。

“老哥哥屋裡請。”

出來迎接的也不是彆人，正是韓企先。

韓家是從遼蕭太後時發家，金國建立後，自然也是族。

天早已暗沉下來，天上在飄雪。

屋很乾淨，火爐燒得正旺盛，窗門將外麵的風雪隔離開。

時立已經垂垂老矣，連眉都已經花白，坐下來後，子微微蜷，似乎在打盹，但又似乎在思考。

“老哥哥有何事蒞臨寒舍？”

時立不說話，呼吸聲此起彼伏起來。

韓企先不由得哭笑不得，這幾年，這位好朋友狀態愈發糟糕，最近似乎到了神誌不清的地步了。

韓企先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韓鐸，後者起，屏退左右，又出門，喚來自己最信任的武士，守在屋外。

片刻後，時立才緩緩睜開眼，雖然垂垂老矣，但目卻是格外明亮。

他用比較深沉的語氣道：“吾等危矣。”

韓企先低頭歎氣道：“老哥哥，那完宗翰無非要錢，給他便是，你我家族在這北地也立足了有百年，樹大深，那完氏不敢輕舉妄。”

“吾聞宗翰有北撤之意。”

“此事做不得真，北邊山巒疊嶂，又是千裡草原，宗翰若是北上，便是回到放羊牧馬的生活，上京繁華，宗翰斷然不會放棄上京。”

時漸道：“韓公，此事是宮傳來的報。”

韓企先還是不太相信，上京城可是在遼國北都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比黃龍府一帶不知要繁華多倍。

而宗翰怎麼可能放棄上京城，回到北邊？

是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做這樣的決定。

但時立因此事，專程過來一趟，足見他已經信以為真。

時立垂垂老矣，北地不比中原，北地的冬天很容易凍死人的，尤其是老人。

冒著最後的生命危險跑來就是說這件事。

完宗翰北撤的可能，看來非常大啊。

這下事就糟糕了。

完宗翰北撤，說明他已經畏懼宋軍如虎，想要回到真以前的祖地，至在那裡，宋軍要打廣闊的草原騎兵仗，所謂的火炮就不一定有強大優勢了。

既然要北撤，既然連上京城都拱手送人了，走之前自然是要好好劫掠一筆的。

尤其是像他們這種百年族，這些年又因為完宗磐的新政積累了不錢財，更是令完宗翰和完宗垂涎滴。

上京城的漢人危矣！

這大冬天的，韓企先手心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但隨即一想，時立來找自己，必然也是有辦法化險為夷的，不妨先問問。

“老哥哥，有何指教？”

“十年前，吾有宗南下宋，與他有些，也悄悄試探過，宗無北撤之意，如今最好的辦法便是，擁戴宗。”

韓企先點了點頭，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

他隨即一想，宗翰十年前被大宋皇帝施了宮刑，自然對繁華的樂世界冇太多興趣了，但宗不同。

宗是正常人。

事實上，不願意北撤的，不僅僅是宗，幾乎一大半真貴族都不願意在回到以前的生活。

但是，完宗翰手中兵強馬壯，無人敢與之攖鋒，除了宗以外。

所以啊，這事還得從真貴族們下手。

韓企先道：“此事好辦，宗翰兒子完設馬最是喜歡南國，吾府中，這便先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