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雖是暗洶湧，但最後還是風平浪靜的結束。

三姨孃的這種表現，蕭燕自然是不滿，狠狠的瞪了一眼。

三姨娘後悔，這頓飯，雖是山珍海味，卻是食不知味，提心吊膽，早知道，還不如守著蘇涵月不來呢。

以往除夕夜，飯後，大家都會重回福壽院，蘇老夫人，蘇克明，蕭燕會給小輩發歲紅包。

蘇梁淺所在的琉淺苑，離福壽院雖然遠，但從明輝堂回去，卻是經過的。

蘇老夫人撇下其他人，將蘇梁淺拉到了一旁，從懷裡取出了個紅的布袋，的手，有些巍巍的將東西開啟，裡麵是個分量不輕的金鐲子，在蘇梁淺的跟前晃了晃，“看看，喜不喜歡？”

蘇梁淺對這類的首飾，興趣實在不是很大，但還是裝作很喜歡的樣子點了點頭。

“這是我母親，也就是你曾祖給我的，我在箱底呢一直，都沒怎麼戴，你看，這圈裡麵還雕了花兒呢，我見你不服上麵都有，就知道你肯定喜歡。”

蘇梁淺聽了這話，才認真看了眼蘇老夫人手上的金鐲子，裡麵雕刻的是玉蘭花。

不怎麼喜歡花兒，也沒喜歡的花兒，之所以開始中意玉蘭，是因為已經過世的沈清喜歡。

出於懷念，也是因為一直恨的愧意。

蘇梁淺不由側頭，看了蘇老夫人一眼，認真的神慈，有那麼一刻，甚至和一心為的外祖母重合，完全不復記憶裡的刻薄寡。

“現在，送給你了，就這麼一個，楣兒都沒有，你要好好保管。”

蘇老夫人的聲音很小，彷彿是在和蘇梁淺說一件。邊說邊將金鐲子重新收回了布袋子裡麵，送到了蘇梁淺的手上，牽住的手，握住。

“祖母知道，你這些年苦了，祖母今後會好好補償你的，也會護著你，好孩子，你不舒服，就不用在這裡了，回去吧，我先進去了。”

蘇老夫人一隻手拍了拍蘇梁淺的肩，鬆開的手，由連嬤嬤和徐嬤嬤兩人陪著一起，進了屋。

蘇梁淺看著佝僂的背影漸漸消失，低頭，的手背，都還有糙刺刺的手心留下的熱度，用繩子綁著的布袋子，依稀可見裡麵的金鐲子。

“老夫人獨一份的禮，小姐怎麼看著好像不是很開心啊？”

回去的路上，秋靈和影桐跟在蘇梁淺的後。

蘇傾楣被罰，蕭燕也捱了說，老夫人還給了小姐一個祖傳的金鐲子做新年禮，秋靈覺得蘇梁淺應該高興纔是，但是緒好像比來的時候還更低。

回應秋靈的，隻有夜裡的風聲，還有已經再次響起來的鞭炮聲。

秋靈撇，“我怎麼指你！”

蘇梁淺回到琉淺苑時，院子裡的下人，已經吃了飯了，桂嬤嬤正在整理給下人發的紅包銀，降香和茯苓幫忙清點，兩個人積極都很高。

“小姐，您就回來了啊。”

茯苓最先發現蘇梁淺回來了，屋子裡的其他人也有些訝異，沒想到蘇梁淺回來的這麼快。

蘇梁淺點頭，問桂嬤嬤道：“都備好了？”

桂嬤嬤回道：“都備好了。”

走向蘇梁淺，給遞了個湯婆子，“要說還是京城熱鬧，從昨晚到現在，鞭炮就沒停過。”

京城富貴人家多，自然不是雲州那樣僻壤的地方能比的。

“那讓們進來吧。”

蘇梁淺坐著的炕床上，擺放的都是吃的東西，瓜子，堅果，還有糖果。

下人們，分批進來，桂嬤嬤之前都安排好的。

影桐，秋靈，茯苓，降香，四個人一起幫忙，很快將銀子發放到位。

蘇梁淺本來就不是小氣的人，用的都是公中的銀子，幾乎每個拿到銀子的都很高興滿意，臉上洋溢著笑容。

家裡有小孩兒的，蘇梁淺還會給一把瓜子糖果。

對做奴才的而言，這些東西，都是稀罕，尤其過年，價格更貴，一般沒幾個人捨得。

“今兒過年，你們都回去陪家人吧，實在有事走不開的，忙完了走，或者明兒早點來，自己選擇決定。”

蘇梁淺隨意的斜靠在墻上，說話的聲音也淡淡的，完全沒有大家想象的那般嚴厲苛刻，甚至是寬容，再加上剛到手的銀子，院子裡下人對蘇梁淺的印象，都好到了極點。

琉淺苑的家生子，還有家就在附近的，道了謝後，拿著銀子離開了，剩下的，找好姐妹的找好姐妹，出去玩的出去玩兒，院子裡，一下安靜了許多。

剩下的降香茯苓幾個人，蘇梁淺沒給銀子，而是每人給了件首飾，蘇梁淺倒是沒說什麼，桂嬤嬤卻好生告誡了每人一番，其實針對的，無非就是降香。

“好了，我這裡不用伺候，你們也去玩兒吧。”

降香滿心歡喜的看著手上的金墜子，轉離開試戴去了。

“小姐，這個我不要。”

秋靈將蘇梁淺賞給的金項圈還給，“您答應過我的，要陪我看星星的，不能食言。”

蘇梁淺將金項圈推還給秋靈，笑道：“不食言，東西收下，也陪你看星星。”

秋靈喜笑開，直接將蘇梁淺賞的金項圈戴在了脖子上，在蘇梁淺的麵前轉了一圈，又給影桐瞧了瞧，“好看嗎？”

桂嬤嬤在旁邊直樂，秋靈將蘇梁淺拉了起來，有些迫不及待，“小姐，那我們去吧。”

桂嬤嬤在一旁想要勸阻，平日裡很說話的影桐道：“再過一會，就該放煙火了，那裡高，視野肯定好，桂嬤嬤這段時日也辛苦了，您早點休息，我陪小姐一起。”

桂嬤嬤現在確實熬不住夜，對影桐還是很放心的，叮囑道：“那裡風大，給小姐多帶件裳，湯婆子也不要忘了。”

秋靈拍著脯保證，“嬤嬤放心吧，我和姐姐肯定會照顧好小姐的！”

影桐沉默寡言，功夫卻好，秋靈人小，生活上的事卻很細心周全，有們兩個，桂嬤嬤倒是沒什麼不放心的。

最近蘇梁淺昏迷的這段時間，秋靈影桐幫了桂嬤嬤不，尤其是秋靈，桂嬤嬤時常覺得，家小姐運氣好，眷顧，隨便買下的兩個丫鬟，都這麼能乾，而且什麼都不貪，就對小姐一心一意的。

迫於桂嬤嬤的力，蘇梁淺隻得被裹的嚴嚴實實的出門。

閣樓就在琉淺苑外，過去，蘇梁淺不在的這些年，很有人過來，雖還是有人打掃，但很馬虎，有些地方，輕輕一吹，灰塵大的都能迷眼。

蘇梁淺回來後，負責打掃的也沒怎麼重視，現在，蘇梁淺在蘇家徹底站住了腳跟，甚至有一定的威懾，連帶的，打掃的也認真起來。

書架乾凈，書籍擺放也很整齊。

沈清書，也收集書，但一些孤本，早就被收集瓜分乾凈了。

蘇梁淺回來已有半月，雖然隻是咫尺，但也顯過來。

記憶裡，從荊國公府回來，為數不多呆在蘇府的時間，絕大多數都在這裡，但不怎麼喜歡看書，在這裡玩捉迷藏。

躲起來，沈清找。

蘇梁淺手扶著木質的扶手，聽著走路時發出的吱吱聲，有些憾。

若是可以選擇時間，回到自己送離雲州前，該有多好，那樣的話，說不定就有機會扭轉荊國公府的命運，母親他們也不用死了。

影桐和秋靈陪著蘇梁淺到了三樓，隨手放下東西後，找了個藉口就離開了。

負責閣樓的兩個小丫鬟一個嬤嬤，ài shēn契現也在手上，晚上，們拿了銀子後，都離開了，閣樓，一個外人都沒有，十分安靜。

因為是除夕，二三層樓的迴廊外都掛了紅的燈籠，上麵蒙了層白雪，在風中搖曳，雖然不是很亮，但也不暗。

相比於一二樓來說，三樓樓層的層高要稍矮一些，蘇梁淺將自己的披風找了個地方掛上，回頭，看到靠窗的位置放著的茶幾，上麵有個紫砂壺，一側擺了書，側，是個同的茶杯，茶杯沒有蓋上蓋子，水還是熱的，冒著煙極淡的白氣。

剛剛就有人在。

蘇梁淺將湯婆子放在茶幾擺了書的另外一側，繞著閣樓找了一圈，沒看到人，開啟門，四麵的風刮在臉上，有些冷，在外麵走了一圈，前後左右顧盼，一個人影都沒有。

再回到閣樓，轉關門時，後有人輕輕拍了拍的肩膀，悉的聲音，含著愉悅的笑意，就在耳畔，近在咫尺，吹的的耳骨麻麻的。

“是在找我嗎？”

蘇梁淺扭過頭去，目就是謝雲弈那張在明滅燈下映襯著的越發顛倒眾生的臉，有些晃神，雖然預料到了，但這樣近的，還是讓映著那張人臉的瞳孔驟然了。

“嗯。”

蘇梁淺重新扭過頭去，將門關上。

“你怎麼知道是我？”

謝雲弈站著原地不，蘇梁淺關門轉時，差點撞到他上。

“影桐和秋靈，都是你的人，們今天的反應都有些反常，尤其是影桐。”

最近這段說的話加起來，都沒和桂嬤嬤今天解釋的那句長。

明顯不正常。

謝雲弈對蘇梁淺猜出影桐是他的人，並不意外，畢竟那日ài shēn葬父那一出戲碼，蘇梁淺沒上鉤，他和季無羨買，還將人送上門，就有些刻意了。

蘇梁淺什麼都沒察覺出來纔怪呢。

他有些無奈的勾，喜歡的子太聰慧也不好，很難準備驚喜。

“觀察微，真是聰明。”

蘇梁淺從他的邊繞過，走到茶幾，在放了書本的另一側坐下。

“這個地方不錯。”

謝雲弈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也就是蘇梁淺對麵坐下，拿了水壺，給蘇梁淺的紫砂杯倒水。

“是不錯的，但不能常來。”

謝雲弈話被堵，轉而看著蘇梁淺，“你最近清瘦了不。”

昏睡了那麼些天，都沒吃東西，蘇梁淺確實清瘦了些，連帶的氣，也不如往昔。

蘇梁淺笑道：“那好的，反正我也覺得臉上太多了。”

“這樣確實好看的，但還是不要再瘦了，我——”

蘇梁淺唯恐他說出我會心疼這類的話來，那實在尷尬，截斷他的話問道：“謝公子有事？”

“我聽說你醒了，想親眼看看，確認你無事，還有你妹妹害你的事，抱歉，因為我差點讓你到傷害。”

原來是這些，蘇梁淺微鬆，都還沒說沒關係，謝雲弈皺著眉，解釋道：“就知道我姓謝，還是你當日表姐來了，稱呼我謝公子才知道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因為你昏迷才上門的，從頭到尾，我一眼都沒看，更是一句話都沒和說過。”

謝雲弈難得皺眉，提起蘇如錦，那神，難掩厭棄。

他不是不知道蘇如錦，而是討厭。

“我自是相信謝公子什麼都沒做，隻是謝公子的魅力太大，有子不能自控，也在理之中，隻是，京城中權貴眾多，很多人碾死我，就像碾死一隻螞蟻般簡單，我不想惹事，而且還是因為爭風吃醋被冤枉，導致麻煩上。”

蘇梁淺端著茶送到邊，不著痕跡的抬眸看謝雲弈。

就算謝雲弈什麼都不說，也相信，這是蘇如錦的一廂願，像蘇如錦這樣的蠢人，姿材又一般，謝雲弈瞧得上纔怪。

謝雲弈拿掉蘇梁淺掩飾神的水杯，放在桌上，作有些重

他盯著蘇梁淺，神認真，“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會再有下次，若你因此招惹上麻煩，我會負責擺平，包括蘇如錦，這次，我也會讓付出代價！”

蘇梁淺想說不用，已經讓蘇如錦，連帶的二姨娘都付出代價的——

砰的一聲，忽有煙火，劃破安靜的夜空，陡然綻放，蘇梁淺目隨之被吸引而去。

每年除夕，大年初一，還有元宵，京城好幾個地方，都會放許久的煙火，這在雲州是沒有的，邊境更沒有。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無心欣賞，而等心境漸漸平復，變的平和，人已經去了戰場，等戰場回來沒多久，眼睛卻失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