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蒼生死後，隻是草草下葬，葬在極為偏遠的西山墓園，連祖墳都沒有。

    這也是李策執意要給義父遷墳的原因。

    國人講究落葉歸。

    死後不準葬祖墳，是對一個人極為殘忍的懲罰。

    做鬼也不得安寧。

    李策其實頗為疑，按照義父生前對臨邛沈家村的貢獻和扶持，又怎會連祖墳的資格都沒有？

    他專門拿這個事，問過蘇蘭和君瑜。

    蘇蘭和沈君瑜，便把此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沈蒼生出臨邛沈氏，一個頗為古老、傳承了數百年的家族。

    他在世時，貴為蜀州首富，可以說是臨邛沈氏出來的、最有出息的子弟。

    以沈蒼生的為人，又怎會忘本？

    那些年，對臨邛沈氏百般扶持和照顧。

    生生把一個算是貧困地方的沈家村，扶持了讓方圓數百裡艷羨的富裕村落。

    但他死後，當初那些他恩惠的族人，卻因為忌憚四大家族，是不讓沈蒼生葬祖墳。

    當初沈君瑜為了讓亡父能葬祖墳，抱著沈蒼生的骨灰盒，在沈家村祖宗祠堂外，跪了兩天兩夜，一直跪到暈厥，卻是沒有人站出來，替說一句話。

    李策聽到這些細節後，心中如何不怒？

    這群白眼狼！他要給義父遷墳，讓義父葬祖墳，以讓亡父得到安寧，不可能不知會沈家村那些族老。

    所以在跟四大家族做最後清算前，必須要去一趟臨邛沈氏。

    再過兩天就是小年。

    臨邛沈氏，一直有個傳統。

    到小年時，所有在外奔波的子弟，都要趕回去，參加家族年會。

    李策年時，由沈蒼生帶著，不止一次去參加過沈氏年會。

    那時沈氏族人，可沒對他這個「野孩子」指指點點，辱欺淩。

    甚至君瑜後來跟他有罅隙，多半原因，都是這些老家人在嚼舌。

    中間的原因，李策小時候想不明白。

    他從未得罪過這些老家人。

    為什麼這些人卻看他那麼的不順眼，已經到了不得他去死的程度？

    後來終於明白。

    原來這些老家人，是在覬覦義父打下的江山。

    打定主意後，李策便跟沈君瑜約好，明天、兩兄妹一起回臨邛沈氏參加年會。

    除了跟族長敲定給沈蒼生遷墓、葬祖墳的事，還要跟這些白眼狼們算算賬。

    ……臨邛，蜀州一座歷史極為悠久的古城，西漢大才卓文君家鄉。

    司馬相如跟卓文君私奔後，便是在臨邛當壚賣酒，引為佳話。

    這天一大早、李策便跟沈君瑜一起，往臨邛沈家村趕。

    提前一天去，是打算在年會之前，跟爺爺沈仲康、小姑沈素言，好生聚聚。

    選擇了最方便的高鐵車。

    車上，兄妹倆聊著天，話題自然就扯到了老家的那些親戚。

    沈家村是個大村落，幾百年前，曾是當地族。

    先祖在太祖武皇帝時代，了翰林，最高曾封三品。

    那時候的沈氏，既是士族，又是世家。

    後因涉及參與三百年前的七王之，也就沒落了，近三百年，再無人在朝中為，也撐不起世家的臉麵，變一個頗為貧困的普通村落。

    後來沈蒼生髮跡後，對族人百般扶持，沈氏才逐漸崛起，雖不可能重現昔日臨邛第一族的榮，卻也了讓鄉裡羨慕的富裕村落。

    沈仲康這一脈，最出息的自然是大兒子沈蒼生。

    下麵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兒，李策和沈君瑜要二叔、三叔和小姑。

    二叔沈蒼雲，打理著家裡麵的產業。

    三叔沈蒼海，在臨邛市知府衙門工作，是個有的從九品小。

    這兩人，一個從商，一個從政。

    在沈蒼生死後，也算是撐起了沈仲康這一脈的門麵。

    小姑沈素言，年紀最小，比上麵三位哥哥，小了十多歲，今年也才三十齣頭，是與世無爭的子，在當地一所學府教書育人。

    當時沈蒼生下葬時，族人不許沈蒼生遷祖墳。

    沈君瑜抱著沈蒼生骨灰盒，在沈氏祖宗祠堂外，跪了足足兩天兩夜，風吹雷打日曬雨淋，沈氏族人，卻冷眼旁觀，心如鐵石。

    當時沈蒼雲和山滄海這倆不知道了沈蒼生多恩惠和扶持的親兄弟，卻都沒有出來說話。

    反而是沈素言站出來據理力爭。

    陪著沈君瑜跪了一天多，也跪的暈厥過去。

    沈素言畢竟是個子，在沈氏這種頗為傳統的家族，哪有什麼話語權。

    雖爭了，卻沒起到什麼作用。

    「二叔和三叔，都是庸人之姿。

    二叔能在商界混得風生水起，三叔能進臨邛知府衙門，得了個九品，可全靠義父當年的扶持。」

    從沈君瑜口中，詳細瞭解當年細節後，李策蹙著眉頭：「沈氏其他族人，畏懼四大家族，不讓義父葬祖墳也就罷了，畢竟這個世界從來不缺乏白眼狼。

    怎麼連二叔和三叔，當時也不站出來替自己親哥說一句話？」

    「畏懼四大家族？

    怕被族人排？」

    「這兩人，竟是連小姑一個弱子都不如！」

    沈君瑜嘆道：「哥，也正是如此，將爸爸草草下葬後，我跟媽媽，便跟老家那邊斷了聯絡。」

    「每到逢年過節，我倒想回老家看看爺爺和小姑，但一想到回去就會看到二叔和三叔那兩大家子，我就噁心，也就沒去。」

    「我昨晚跟小姑通過電話了，知道你跟我要回去，小姑和爺爺高興壞了，說準備了一大桌子菜等我們。」

    李策看著沈君瑜：「二叔，三叔……你恨他們麼？」

    這兩人是沈蒼生的親弟弟，不知得了自己大哥多恩惠和扶持。

    自己大哥死於非命，不去報仇，有可原，畢竟敵人是四大家族，不是一般人能招惹。

    但族人不讓為整個沈族做了莫大貢獻的大哥遷祖墳，這兩人卻不站出來說哪怕一句話。

    眼睜睜看著自己親侄，抱著自己大哥骨灰盒，在祠堂外跪了兩天兩夜，跪到吐，跪到暈厥……還是人麼？

    ！「當然恨。」

    沈君瑜咬牙切齒。

    「但我不是恨他們那時候不幫我說話，我恨的是——」「爸爸下葬時，二叔和三叔，連麵都沒有過！」

    「二叔和三叔，他們現在的一切，近乎都是爸爸給的。

    爺爺差，養四個孩子很難的……爸爸還在上大學時，便在外麵打兩份工，供二叔和三叔上學……」「哥，人心都是長的啊。

    他們怎麼就能冷到這種程度？」

    李策嘆道：「君瑜，其實我很多時候也搞不懂，為什麼人壞起來，就能壞到這種程度？」

    他記得、當初挑撥他跟沈君瑜兄妹關係的人裡麵，二叔和三叔可是挑撥最起勁的。

    他們跟沈蒼生關係最近——親兄弟。

    隻要以後沈氏是沈君瑜這個弱子掌權，他們能拽取的利益，肯定最多。

    侄兒文弱，兩位親叔叔幫襯著管理公司，不是很正常？

    「君瑜，等著吧。」

    李策瞇了瞇眼，清冷眼瞳，蘊上一抹寒徹。

    「這人吧，種下什麼因，就會結出什麼果，現在是讓他們還的時候了。」

    ……下了車，兄妹二人打了輛計程車，不過一會兒，就到沈家村。

    沈家村說是村，其實比好些城鎮都要繁華熱鬧，寬敞的馬路，敞亮的路燈，一棟一棟、櫛比鱗次排列的豪宅別墅，道路旁隨可見數百萬級別的豪車。

    在沈長生這個蜀州首富不餘力扶持下，十多年前還是貧困村的沈家村，現在已經是周邊幾個縣城最富裕的村子。

    「別墅，豪宅……沈家村比我記憶中，可是繁華太多太多。」

    李策打量著跟大都市也沒什麼區別的沈家村。

    沈君瑜憤憤不平道：「村裡的別墅，都是爸爸當年投資修建的，最後以市場價三的價格，賣給了族人，別說賺錢了，還虧了好幾十億，就這樣，這些族人還罵爸爸為富不仁，連本家人的錢都賺！」

    「很真實。」

    李策無奈搖頭。

    又步行十多分鐘，便到沈仲康這一脈居住的老宅。

    看著這棟十餘年沒來過的老宅，李策忍不住慨。

    當年沈蒼生一年要帶他回老家十多次。

    每次回來，在沈蒼生注意不到的角落，他都會遭許多白眼和辱罵。

    「野孩子」，「狗雜種」，「沒人要的野種」……這些稱呼也不知聽了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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